23、二三章 乌鹘游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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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平行着度过。
当我在察济尔城忙着勾搭人家乌鹘族的大王子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远在百里之外的巨邕关和远在千里之外的雍京发生了两件大事。
或者说，我不知道的是事情发生的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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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卓这人倒也有本事，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我身边随侍的人中混入了一名自己的亲信。
与他勾搭上了以后，别的不说，至少在信息的获悉上，我不再是混沌中的睁眼一摸瞎了。
从陆陆续续得知的消息中，我才得知原来萨巴顿的身子是真的不行的……据原先帝都藏在旗郡的线人来报，说是这位蛮族首领所剩时日不过年许，暗示我皇兄要动手的话尽快下手；没料到倒是他们先发动了春季攻势，而且还曾一度攻入关内。
现在我得了确凿的消息，这位戎马一生的大汗在得到攻破巨邕关和景叔身陨的消息之后，就像是了结了一桩心愿似的……身体状况已然越发不行的——长则三个月，断则月余，怕是要归西了。
所以，现在草原上的汗位之争，便明明白白地落在了拓卓和兀立罕之间了。
而在半个月之前的战事中，拓卓不仅丢失了巨邕关，而且右肩所受的伤势甚重……戴准那一剑蕴含了歹毒的暗劲，他整个右上臂的经络都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而兀立罕却只是一个“驰援不及”的罪过，远远比不上自己兄长的损失惨重。
只不过……若不是我临时起意，放了这位大王子，这个“驰援”怕是连收尸都“不及”了。
我始终没有告诉拓卓战场上是我下令给了他一条小命——放了他一次，毁了他一条臂膀，这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认真牵扯起来恩过是非太大，我懒得去一一计算。
兀立罕自从被我又接连地狠狠气走了两次之后，过来找气受的意愿值就小了很多，再加上对汗位的角逐越发白热化，便渐渐地顾不上我了。
“我听说兀立罕曾经到我大齐做过两年的质子，”我笑嘻嘻地对总是托代理传话，而自身难得一见的拓卓说，“本王所言不虚吧？”
拓卓点了点头，“他就是在那两年里学了不少齐人的阴谋诡计。”
“那当时为什么不派你去？”我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桌面，“若是好事一桩，为何你们乌鹘不每年都派两三个王子到雍京学习进修一下？”
男人张了张嘴，似是要反驳我的话，却住了口，眼神闪闪地看着我。
我慢慢拿过他放置在木桌上的精巧匕首，慢慢地抽出刀刃。拓卓只是看着我的动作，并没有加以制止。
看着他的眼睛，我“唰”地一声把刀子插进桌面——到底是被王子级别人物随身带着的利器，即便是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俺，做出这一番举动来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只是，拔出来的时候稍微出了点儿洋相，咳咳……相信我，只是一点点。
把匕首抛还给拓卓，我无视他眼底隐藏的笑意，拉过被我拂开的桌布掩上，“桌子被插了一刀后，除非换了新桌面，否则那道裂痕是会永远存在在那里……人的心也是……”
“其实早在大汗被逼着向雍京送质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汗位的传承上做出了倾斜……”我见他不说话，便继续接过来话题说，“大汗一生金戈铁马、战事无数，区区一场小仗的胜败，还不被他看在眼里。我想，他失望着急的，是你的一蹶不振。”
“我没有。”男人矢口否认，“是王父他根本就在对我不满。”
“草原上的狮子在训练幼儿的时候，会放纵它去和豺狼狠争。”我打了个哈欠，精力有些不济起来，“人老了以后，对亲情便看重了很多……你呢，应该多往旗郡那里跑跑，多少表现出些亲情，甭管它掺了水分没有……哎呀呀这个我很在行，用不用教你两招？免费的哦……若是兀立罕也打了一场败仗，那么你们俩就扯平了……草原上，可是只有一头雄狮，它现在可还没死。”
“还是你们齐人的弯弯道道多，”拓卓看着我说，“你用什么保证兀立罕会打败仗？”
“只要帮我把消息传到……”我立刻来了精神。
“休想。”拓卓没等我说完立刻打断了我的话，“我不会帮着你们齐人打败乌鹘人的。”
说完，这小子起身就走，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
但是，我还是喜欢和他打交道。
等到他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我才很是欠揍地说，“打败你的难道不是齐人？……你帮的不是打败乌鹘人，而是打败兀立罕。”
他顿了顿脚步，依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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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我在内，都没有想到大齐的反击来得这么快。
我才在乌鹘待了十天左右，就已经从南方传来了消息：大齐年轻的帝王大怒，在金銮殿上拂翻了半人多高的香炉，调集上四军其余三路大军北上，会同天武军听命，配合镇威军，进攻乌鹘。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自恋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小脸，“啧啧……如果我是一个女子，这可就是一段‘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流传后世啊……”
兀立罕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都歪了半分，“……王爷不是女子，这也是一段佳话……不知王爷对这几支军队可有了解？”
“有哇，”我兴致勃勃地说，“捧日军的李将军家中美妾甚多，最是合我脾气；龙卫军的扈将军酒桌上最不老实，本王再也不要和他拼酒了；神卫军的冯将军长得一表人才亭亭玉立，想要和他一起去泡妞的话没有本王这个姿色还是不要想了……”
“多谢王爷，”兀立罕慢慢站起身来，“这些八卦消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王爷若是不想被拿了去祭旗，还是安分听话一点好。”
他说完就挥掌而下，桌角被手刀斩落好大一块。
我拍了拍手，十分无耻地发出了“嘘嘘”的声响，“好俊的功夫……再来一个哟嗬……”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不能怪这位小王子不顾涵养地大发脾气，实在是他遇到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
乌鹘祖制：老子死了，儿子接班。这接班的可不仅仅是草原上的汗位，是包括连老婆带小妾一起接受过去的彻头彻尾。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摆到明面上就不好看了。
眼看着这大汗身子一日不胜一日，他身边的那些汗妃中有些人便心思活络起来了：不管是拓卓还是兀立罕，都是年轻有为又兼身强体壮，若是跟了任意一位，岂不是要比大汗西去以后被随便送给那些部落将领们来得好？
这些事情代代都有发生，传闻萨巴顿曾经最宠爱的一个女人就是自己老爹在暮年抢来的一位部族之花……只是这次兀立罕略微有些不走运，他老爹近期最疼爱的一个女人在向他飞媚眼的时候，被人撞见并当即禀告了他老子。
原本就已经像是风中烛火一样脆弱的萨巴顿大怒，下令斩首自己的宠妾，却是连理都没理老二。
而当夜随侍在大汗身边的是他的元夫人，西宛郅部族的王女……这个女人还长了萨巴顿两岁，一开始便很是受宠，只是年老色衰之后这份恩宠便渐渐地淡了。是夜，这位夫人握紧手中的匕首向自己的男人宣誓，日后必死于大汗离开之前，绝不苟活。
在将死之人的眼里，红粉尚且骷髅，能被看入眼的恐怕也只有真心一颗。
这位夫人，便是拓卓的生母。
别问我为啥知道得这么清楚，这绝对不是拓卓告诉我的，而是因为这一套全是我教给元夫人的。
前日里我托拓卓捎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给他母亲，赌得就是这小子为人老实不会偷看信件……信里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讲了一段前朝旧事：晋朝的武帝在登基之前，一直被他父皇拿不定主意是否传位于他，原因之一就是武帝的生母端氏家大势大，敬帝深恐外戚夺权。于是端皇后饮鸩酒以明志，最终让哀恸万分的敬帝决定传位于武帝。在信的末尾，我轻描淡写道：闻言夫人母族今年人丁兴旺，称霸一方……
女人，尤其是有了儿子的女人，是最不容得忽视的坚强存在……我皇娘当年为了保住我大哥的太子之位，百般委屈、婉转求全，不知做尽了多少低姿态。
我赌对了，拓卓果然没看信的内容，不然丫的还不拔刀砍我。
……不过，说来能够相信我一个异族人的数句之言，进而以命相托，那个女人的胆识果然非同一般，拓卓倒是有一个好娘和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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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老天爷看我看戏看的太爽于是他不爽了，很快地就给了我一份巨大的惊喜。
由于水土不服和身上药力未除的原因，我夜晚入眠总是很难，入梦之后也总是很快惊醒，一身的虚汗特别难受。
这天晚上，我逗引了身边的双鬟小婢未果后，泱泱地卧床而睡，却翻来覆去地更加难眠……心神不定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据我多年来的经验，本王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比如我干了坏事预感会被揍的时候，就一定会挨揍，最多会有被揍的是我还是恕铭的区别……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一下子就空落落的了。
每天都忙着和身边的人打着虚伪的交道，我总是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乐天派样子……其实我很怕，怕得不得了。
怕自己没什么用被乌鹘人和谐掉，也怕自己有点儿什么用被乌鹘人和谐掉……
其实，最怕的，我想应该是害怕不能……
不能……
不能再见。
老子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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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辗转反侧地，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刚一入梦就醒了过来。
抹着额上的冷汗，我挣扎着从床上醒过来，一睁眼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添了一些不同的气息。
骤然而醒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像是身后有着巨大的黑色旋涡一样拉扯着人后退的沉重感。
意识刚刚回笼，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王爷”。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我刚听到就反射性地想到了“欠揍”这两个字。
于是俺热泪盈眶地抓住了始终将制造噪音为己任的戴准大爷的双手，哽咽地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戴准抽出了自己的手，极其煞风景地说，“王爷，你装的太假了……哽咽得像是被噎到一样。”
——难怪的你丫的数十年来就是这么一个侍卫出身，不会拍马屁就算了还专摸老虎屁股……
我矜持地收回自己的爪子，心虚地问道，“……我何时回去，人身安全比较能得到保证？”
“您是指皇上，还是指景将军？”戴准一针见血地反问我，一点点都不可爱。
这下糟了，我想，连小景子都站到了俺的对立面上来了，看来这顿竹笋炒肉没得跑也没得人替我挨了。
“属下……”我这边还没想好对策，戴准就迟疑着开了口，“……属下还有一事相禀。”
我点了点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从床上扭曲着爬起来，“什么事？本王宅心仁厚，你尽管开口。”
戴准的身子晃了一晃，居然忍气吞声地没有还击我这句自夸之词，而是等我在桌子旁边坐下以后，才躬着身子微微开启了门缝。
随后，从门外闪入了一个黑影。
我眯起眼睛，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看着来人取下头上的兜帽，然后一双明眸亮晶晶的看着我……
忽然就起身站起，大步走到戴准身边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戴准，我要治你的死罪……”我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身体不大爽利，恨不得现在就踹丫的两脚。
“五哥，不要怪戴大人，是我求着他带我来的。”身后的女声清脆婉扬，如同空谷幽兰一样沁人心脾，但是却让我心里一片茫茫然不知所措。
是静安。
他妈的，是静安啊！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二三章 乌鹘游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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