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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斥候队 ...

  •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身处其中时,往往并不会对之做出什么细想;但是等到抽身而出时,反而会比之前所处所为之时,更能接近一些事物的本质。

      ·

      我和恕铭相识近二十年,前十年头里,自然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因了我娘亲入主中宫的缘由,宫中人人对我的态度几乎全是恭敬兼有拘谨的;另一方面,由于我个人原因的活泼可爱——……好吧,也许用“顽劣调皮”此类的词来形容,会能更符合事实一点——总是有本事把我老子的后宫闹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我皇娘毫无原则地一味护短,所以和自家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们的关系弄得总是不太融洽;而唯一一个愿意宠着我玩儿的大哥又因为自身肩负着的储君责任,抽不大出时间陪我胡闹。
      现在想想,五岁那年被提前送去景叔那里接受所谓的皇子教育,未尝不是我皇娘的偏心和妥协:……毕竟,五岁的俺,彼时已经有了不逊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破坏力了。
      景叔为人正派死板,根本视我皇嫡子的身份为无物……行了拜师礼的当天下午,我就用文房四宝把景叔的书房变成了涂鸦间——这事儿我在御书房也做过,只是我老子无心于什么圣贤之书,反倒随口夸了两句我字写的不错,还大赏了教我写字的少傅一番……
      景叔当时的反应我至今记得都很清楚,他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伸出手来。”
      当时的我心中涌动的满是羞涩的暗喜:啊嘞,原来在胡子大叔家画画还奖励糖吃哦!

      ——啪!啪!!啪!!!……
      ——呜呜呜……

      生平第一次被人打手心的我躲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独自低气压,丝毫不管自个儿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用“鸠占鹊巢”来概括……外屋子里则站满了黑压压的一大堆人,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劝谁又该怎么劝——再怎么说,俺毕竟是龙子一条……被臣子打到手心暴肿也是一件可大可小、可无事化了也可大做文章的事情。
      最后,勇敢地进到自己的卧室来哄我的是景恕铭。
      他一点点地擦干净我哭得一塌糊涂的花脸,温热的手指摸在脸上的感觉暖暖的……我眨巴着泪眼看着他,撇着嘴很想大声哭又怕丢面子地被憋得十分委屈。
      他看着我,唇边就慢慢扬起了一个弧度,伸出手去刮我的鼻子,“小猫脸。”
      我咧了咧嘴,想充男子汉地笑一下可又实在是疼得很难受……只好抽抽噎噎地把被痛揍的左手伸到他面前,说,“疼。”
      他认真地托着我的掌心细看,柔柔的鼻息喷洒过去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我来给你吹一吹好不好?”他低下头来抵住我的脑门,小心翼翼地往肿胀老高的掌心吹气,轻轻缓缓的气流不知是出于实际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地减弱着火辣的痛意。
      “你也真是捣蛋,把父亲最珍爱的兵书上都写满了千字文……”这小子明明比我大不了两三岁,偏偏要装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话,搞得我很是不耐和不爽……
      于是,我伸手就把自己的左手从他手中抽出,却不小心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当即又是好一阵子的抽抽泣泣。

      小景子当时想必很是无奈和好笑,因为当时的我就是一只不断飙泪的团子……回想起来彼时彼景,真是丢人到我老子家了。=。,=

      他重新一点点地给我抹去奔涌而出的泪珠子,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止住我的眼泪。
      于是,我哭得更凶了——嘛~不可否认的是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老子非要哭到你搞不定为止!
      万般无奈之下,景恕铭只好用已经擦得湿漉漉的手捧住了我的脸,凑过来用唇轻轻地亲了亲我挂满了眼泪的睫毛,小声地哄着,“不要哭了好不好?小沐最勇敢了……都是哥哥不好碰到了你的手……”
      他人小嘴笨,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地来回折腾,还一边说一边碎碎地亲上我的眼睛,柔软的唇和湿润的舌尖耐心地等待着我止住眼泪。
      我用力地抽噎一下,把左手重新递到他面前,“……。”
      恕铭好脾气地托住我的手,继续小心翼翼地悉心哈气,一下下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因而,被成功安抚住的我在走出恕铭卧房的时候,除了哭得红红的眼睛和时不时的哽咽之外,基本上还是维持住了俺未来和沐王爷的威信和尊严的……
      只是,这一结果不仅让守在外屋的诸位大松了一口气,外带着对自家少爷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更为重要的是这还直接导致了景叔做出了我承受能力十分之强的判断,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教育和改造起俺来就愈发的不手软和雷厉风行了……
      所以才说,好在有恕铭啊!……那些他替我背罪责和我们一同领罚的日子里,颇有一种另类的“这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的感觉。

      现在想来,我和恕铭从陌生一下子熟悉到融洽亲密,就是那次抢羊肉汤得逞事件和随后的挨揍被哄事件了。前者满足了我的□□,后者满足了俺的心灵……如果没有恕铭的话,我定然是大哭一顿后回宫找我皇娘告歪状,外加撒泼打滚地也不愿意再去第二次。
      可是,将军府不仅有一只凶巴巴的胡子叔,还有一只小景子。
      在那段跟随景叔为师的日子里,毫不夸张地说,从我睁开眼睛起床到我闭上眼睛睡觉,都会想一下小景子——前一个是会想“今天小景子会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啊”,后一个是会想“明天小景子会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呀”。
      这绝对不是在凑字数,这是为了说明当时的他在俺心中的重要地位,堪与食物比肩。

      ·

      ……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相携相伴、心有灵犀……
      所以,当恕铭突然离去参军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骤然而至的怅然空虚击中了。
      他走的那天是一个阴天,我赌着气不答应去城门口送他……却还是在他黯然离去后,坐立难安了好几天仍然偷偷溜去了城门边。
      景叔管教极严,若是其他将门子弟踏入军营,定然会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相送,面子大的说不定还能从不知哪位女人的肚皮上请得动我那只种马老子……可是,景叔只是让恕铭前日进了皇宫对着我老子表了表“一颗红心向大齐”的朴素愿望后,就催着他上路了。
      那些抱着各种目的提出要送“景公子”的官宦要员们,全在景叔这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我躲在城门口的内侧,看着孤孤零零的恕铭在向景叔行了跪拜礼后,还踌躇着不肯上路,只是不断地回视着皇宫的方向……显得那样的形单影只。
      他磨蹭了又磨蹭,终于惹恼了送子参军的景叔……一顿呵斥之下,不得不翻身上马。
      但是,还是频频回头。

      我再也忍不住了,面子什么的算个球!自家小弟要离别走人,我做人老大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恕铭!”我大喊出声。
      慢腾腾策马的景恕铭立刻拨转了马头回身,不顾旁边自家老爹发黑的脸色向着我疾驰而来。
      我仰视着他,未曾消气的恼怒和临别之时的感伤交织着充斥着心里,显得那里面的空间那样的狭小和拥挤。
      他坐在马背上看着我,眼神里亮亮的光彩夺目惊心……半天后,却只说出了三个字。
      他说,“……李沐,我……”
      我安静地等他说出下面的话语,等来等去,只看到他咬了咬牙,低声说,“等我回来。”
      然后,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TNND,这不说了跟没说一样么?!枉费老子等了他那么久,居然没有听到……
      可是,我想听他说什么,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晓。

      恕铭走了以后,我消沉了一大段时期。
      当你习惯了和一个人腻歪在一起,欺负他、捉弄他、依赖他,被照顾、被关心、被纵容……却一下子却全部都变成了零。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流连于花街柳巷的次数和频率便开始大幅度增长的。

      .

      在恕铭离京的近十年里,我忙着喝花酒,忙着哄美人儿,忙着率领京城的纨绔世子开疆裂土,忙着不务正业到处惹是生非,忙着糊弄我皇兄孝顺我皇娘……而对于恕铭,则不知是顾不上还是出于莫名的心虚,再加上他每次回来都会闹出一些小的不愉快,总是……总是……
      总是会抛之脑后。
      而现在,我远离了雍京,远离了我大哥和我娘亲,远离了我满京城的红颜知己和狐朋狗友,来到了最北边境的昌庆城……身边剩下的熟识之人,除了月牙外,就是恕铭了。
      ——至于戴准那丫的,他不是人,他是大爷。

      从五岁到十六岁,我的生活和恕铭的生活都是重合在一起的……这种重合已经深入到无法遗忘无法抛弃的地步了。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十年间他离我天涯之隔的时候,时间过得像是急流而下的水瀑;十年后我离他不过数里之远时,却觉得每一秒度过得都缓慢得很不真实。

      ……

      我用了小半个时辰回忆完了幼年时的种种迹事,一时间思路清晰得好像抓住了什么最关键的本质,但却总是下意识地排斥着进一步深想。
      ——算了,不想就不想,难为自己的事情本王从来都是不屑于去做的。

      深呼吸了一口山间特有的凉气,我把刚刚封笺好的回信递给一旁站立等候着的传令兵,轻声嘱咐他务必要亲手送到将军手中。
      看着拿了我的手书的传令兵行了个礼后,跃马而上奔逝在夜幕中,我揉了一下眼睛,打算回营再看一遍方才恕铭送来的短信。他那封信就写的就比我靠谱多了,不仅叙述了自己一路的行进路径,对正在进行的战事进行了分析,还嘱咐我山间风寒,小心受凉。
      岂料到还未进得帐门,就听到背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哇靠,难道方才送信的那位英雄已经练就了“缩地成寸”的神通,呼吸间往来于我和恕铭之间已然轻而易举了?

      我喜滋滋地转过身去,却发现来的是前尉营的斥候队。

      提到斥候队,就必须要提到一个人——戴准。
      因为我十分头疼他时不时就会发作的啰嗦神功,所以一脚把他踢去了前尉营的斥候小队,用的借口就是“斥候队是前尉营精英中的精英最适合你这种精英得成了精英的人”这种说辞。
      而事实证明,别管戴准此人与“精英”有个蛋腚的关系,他与“衰”字一定是紧密联系起来的……要不然,怎么会带来……

      “报——”一身黑色骑装的兵士飞身下马,他的坐下马匹已经累得口翻白沫喘息不已了,借着不远处营帐里的灯火,甚至可以看到马匹的胸肌处全是一片水亮,而且在痉挛般地抖动着。
      马都累成了这样子,骑马而来的人也强不到哪儿去。

      声音颤抖着,单膝跪在地上都无法止住身形不稳的斥候兵喘气如牛,“……将军,紧……紧急军情!”
      我一手搀扶起他,转头向自己的帐前亲兵喝道,“去请文将军和袁将军。”
      “……将军……”臂弯中的士兵挣扎着想要把话说完整,“……事态严重……”
      “再严重还有整支镇威军在你背后站着,”我挑了挑眉,十分不认同他此时的逞能主义,“天塌下来还有景恕铭撑着呢……只要不是我皇兄下了十二道金牌勒令退军,就没什么事态严重的事情。”

      看看,我多会安慰人啊……快来表扬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章 斥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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