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章 护军参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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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那半只被抢走的苹果，我把景恕铭狠狠地锤了一顿……下手之狠，让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旦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来，都能在心中窃喜着暗爽不已。
不过，也因为这通打闹，让我把推卸掉那帮子跟狼群一样的前尉营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了。
营地里的兵士已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可是非但没有显出什么空荡荡的感觉，反而到处是一种激昂的满溢战意。
——向来以“□□”自居的大齐王朝，在边境的战事上失利甚少。尽管由于我种马老子的辛苦败家和竭尽全力的昏聩无为而呈现出没落之意，但是近百年以来，堪称为最大边境之耻的便是五十年前的昌庆屠城，排名第二的便是月余之前的巨邕关陷落。
因而，对于大齐的这支北疆之师来说，陷落的巨邕关非但不会吓阻到他们的勇气，反而会激起一种誓雪前耻的豪情壮志。
在大军即将开拨的前一天，我坐在营中看着桌面上的沙盘发着很不合时宜的呆——
北疆驻军的主力是镇威军，但是这里还有大齐的其他两支军队：分别是负责昌庆城备的上北军和行使调防之责的天武军。
自昌庆屠城后，朝中就加强了对昌庆城的城守力量，非但在那里直接建立了一个军备所，而且所有人员调动和物质拨发一律由兵部垂直管辖；而天武军则是从禁卫军划拨独立出来的上四军之一。“天武、捧日、龙卫、神卫”这四支军队的兵权全部集中在皇帝手上，以周年为计行换防之任，巡驻于整个大齐境内，防的就是边境大将拥兵自重威胁到皇权的绝对权威。
若是论到兵力的精良，整个大齐都难以找到和镇威军比肩抗衡的军队；若是论到士兵的数量，镇威军也只是一支军队而已，虽号“十万”之数，却远远没有十万之数。
如今，整支调拨出去的是上北军，领兵出战的就是那日慷慨激昂地要“和乌鹘决一死战，将蛮夷之邦逐出我大齐边境”的杨犬子。
——口号这个东西，不是不能喊，而是要喊得切合实际。
杨琛这人最为擅长的便是“不知为知之”，全仗着他老爹的那三尺厚脸在京城折腾出了一片乌烟瘴气——别说同样身为纨绔的俺没有这样评价他的资格：我虽然名声不佳，浑身上下能拿出去说道的也仅着“风流”二字；但是强抢民女和欺男霸市的行径向来都是不屑于做的。
平泰五年，奉旨进京的河都尹郭大人携夫人觐圣，郭夫人对雍京的东西坊市早是向往已久，于是仅带了随身小婢前去游玩。岂料到被杨家那只犬子惊为天人之下当街调戏……郭夫人生性刚强，连声呵斥下大大地落了杨公子的面子。按说事情到了这一步，两家各退一步便能少生许多事端。但是不足一年后，郭大人到底被寻了个不是，被尚书令直上折子狠参一本，从河都尹贬谪到了青阳令。官场沉浮，倒也不一而足。值得称道的是，郭夫人气忿之余，以弱女子之身远涉千里上了金銮殿狠狠地告了一笔御状：恳请皇上彻查夫君被谪一案，若有半分过错在郭家，愿以身斩谢天下君父。
……于是，杨公子便被我皇兄踹到了上北军中。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我醍醐灌顶一般地幡然醒悟：……莫非，我皇兄在管不住那些纨绔恶少们的时候，都会把他们扔到军队里去么？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我皇兄一定是非常爱我的。
帐外的光亮一闪即灭，我抬眼望去，见是景恕铭撩开帐子走了进来。
“想什么呢？”他凑过来明知故问地问我。
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沙盘，我简要地做出了回答，“……喏。”
沙盘上标注的是这次上北军的行军路线：直线进军抵达巨邕关外，要趁铁甲军入关之前与关内的乌鹘骑兵打一场硬仗。
虽则兵书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但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巨邕关是有名的险关要隘，乌鹘军是尽知的剽勇悍骑。
有时候，一加一是会大于二的。
伸手掐断代表着上北军的蓝色旗帜，我掂起一旁的红色旗帜代表着镇威军，挑出三面后随手分别插在清涧峡、虎跳谷和巨邕关右侧——这是那位犬子给镇威军提出的设伏地，言之凿凿地声称自己定会把乌鹘蛮夷赶入包围圈中……脑海里的思绪却像是翻腾起巨浪的波涛，死死盯着眼前小小的沙盘，投射出的已是嘶喊漫天的战场：巨邕关处于高地，因势下地，兵若流水……即便没有铁甲军的随行，第一轮的冲击之下也颇为锐不可当；上北军作为一支常备城防军，并没有配置相当的刀盾手，根本无力应对起来这种集团冲锋……杨琛此人又一向刚愎自用，难以听进幕僚之言，最可能发生的反而是进攻时的一鼓作和败退时的一泻千里……那么，恕铭为什么会对这样漏洞百出的作战计划保持一种暧昧的默认态度？
……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善战者致人而能使敌人自至……
——在这里！
我眼前一亮，伸手拂开沙盘上所有的旗帜，抬起头看着景恕铭说，“……上北军必败。”
景恕铭点了点头，眼底的沉沉眸色兴不起一丝波澜——果然是别家的孩子不值钱，景面瘫你真有做后娘的潜质。
我把那只方才被掐断的蓝色旗帜举到他面前说，“……不是必然败，是必需败。”
“我必须在铁甲军入关之前夺回巨邕关。”景恕铭伸出手来，把我的手和那支被折断的战旗一起握在掌心中，“……两相权衡，取其害轻者。”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展平后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字。
这种互相在掌心写字的把戏是我和恕铭幼年时就玩得熟得不能再熟了的，莫说是这种能够看到手指笔画动作的书写，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把对方写出来的字猜得八九不离十。
景恕铭的手很大，掌缘上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老茧，手指划上去，指端下的除了有柔韧的触觉，还会有一种干燥的温暖。
待到我写到最后一笔，尚未离开他掌心的指尖便被他再次攥住了。
我抬眼看着他，看到的是他眼中忽然燃起而又迅速熄灭掉的亮色，微微勾起的唇角显得格外神采飞扬。
“李沐，”他说，“……你还是这么爱行险招。”
我立刻自鸣得意起来，“那是那是，这个是我的优点来着。你就不用大肆表扬我了，稍微夸赞我两句意思意思就行了。”
“先欠着。”景恕铭面不改色地说，俨然在应对我的厚脸皮上有相当的经验了，“跟我去前尉营看看？”
“我能说不么？”我立刻抓起了一大把战旗假作辛苦推演沙盘状，一副事务繁忙的装１３。
“可以，”景恕铭捡起一支小红旗，“噗”地一声插进象征着巨邕关的小沙隆中，用力之大，溅起沙粒无数，“……但是我会扛了你去的。”
……于是，俺又一次地俊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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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尉营的驻地在整个军营的最后方，并且和主营地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前方的喧闹纷乱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井然秩序。我和恕铭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骑校官在整顿着收练的士兵归营。
景恕铭今日银铠加身，尽管身边没有亲兵随行，但是镇威军统帅的范儿却是被他挥洒得淋漓尽致。
但是，他拉着我走进前尉营的驻地时，除了一队帐前守兵上前引着我们走向主帐以外，营地里正在收练的前尉营儿郎们竟无一人回头注意我们。
所谓的军纪谨严，说的大概就是我面前这只军队了。
撩开大帐的幕帘，帐内的将领们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景面瘫之后就是一声齐刷刷的“将军！”。
声调不高，但是力道却很响亮，很像是从喉咙里迫出来的一声雷鸣——恕铭在前尉营中的威信之高，果然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所能表现出来的。
景恕铭点了点头，一手拉过来正偷偷摸摸地往他背后缩的我，推到那帮子如狼似虎的前尉营校官面前，简单地说，“调令已经下了……从这天起，就由他来补任前尉营的护军参领了。”
前尉营中共设立五等实权军职：前尉将、护军参领、骑都尉、别部司马、骑校官……小景子这一句话，可就是把我推到了权力中心的风口浪尖上了耶……
他这句话一抛出去，立刻招致了一堆的——
“我反对。”
“反对！”
“难堪大任。”
“将军请三思……”
“……您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
在被一群拿行走在刀尖当常事的凶悍之辈们用恶狠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即便是脸厚皮粗如斯的我，也是很觉得有些受不了的。
于是，我一边往景面瘫身后蹭，一边怯生生地举起来手，弱弱地说，“……我也有话说。”
景面瘫再次抓住我的胳膊拖到他身边，用力地攥紧我的腕子以防我再次缩回去，然后截断了那帮子丘八头子的喧闹道，“讲。”
“……我……我也反对……”我努力笑得纯良可爱，希望借此能打动景面瘫的石头心，以转移一下斗争的矛盾和焦点。
岂料到，俺这句话一出，就再次招致了前尉营这群大爷们的再次合身……不，是合声。
“……哼！”
想也不想地，我动作大于脑子地补上了一句“哈！”……然后，在满营人的层层黑线中，以一种打酱油的姿态干笑了两声，“啊哈哈……那个，哼哈二将嘛……啊哈哈……你们大家继续继续……”
景恕铭一巴掌拍按在我脑袋上，死命地揉啊揉地，恨声地问我，“……李沐，你不搞怪会死？”
……我我我……
脑门上揉按的力度太大，弄得我一阵头昏眼花和晕头转向。
但是，我在这种悲催的境遇下还不忘在心中郁闷着抱怨：
——老子这哪里是故意搞怪，明明是你这个自作主张的决定弄得俺很是心中惶惶！……景面瘫，你丫的要是解决不好这堆你搞出来的烂摊子，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十一章 护军参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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