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茫》白藏玄兔

2、午餐

　　五楼。
　　“岚岚……快过来……别做傻事……”天台门口站着一位年迈的老人不断地挥着铺满褶子发黄的手，不停的向江岚挥动着，旁边的女警官怕老人一个气没喘上直接倒在这。
　　“岚岚……快过来……”老人带着细细的哭腔在江岚后面不停的哀求着，“你还年轻……可以去改变的……咳……”
　　老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眼泪铺满她满是褶皱的脸庞，右手撑着膝盖，显得体力有点不支。
　　“奶奶……我……”14岁的江岚转过头望向她，他看不得老人这样难过，两行眼泪也正缓缓的流下，跟大雨融在了一起，“我也许……真的就是他们说的……是颗……灾星……”
　　江岚抬起手，用手腕不停擦试着眼睛，也不知道擦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缓缓地蹲下，他本不是一个容易掉泪的人，但因为这一件接一件发生的事，让他突然承受不住了，看着这五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半残，治与不治也一样，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奶奶……我……”沈岚低下头，看着这五层楼的高度，加上天气雾蒙蒙下着大雨，也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高。
　　“岚岚……”
　　“快！快先把老人送下去！”站在老人身旁的女警官喊了一声，把老人扶上同事的背上，用对讲机对着楼下警官说话，让他们通知医护人员随时准备在楼道接人。
　　“奶奶！！”江岚看到老人差点摔倒在地，赶忙从围墙边跳下，连滚带爬地跑到老人身边。
　　“赶紧叫医护人员准备！这里有位老人晕倒了！”站在旁边的女警官不断地对着对讲机传讯。

　　“让一让！让一让！”江岚跟着医护人员到达了医院，这季节正值流感性感冒，医院里挤满了看病挂号的人，江岚一边喊着一边拨开人群，让躺在转运床上的老人尽快进到抢救室。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身边的人进到抢救室了，还都是因为他。
　　看着抢救室的红灯亮了三个小时，江岚也在抢救室门口站了三个小时，他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眼睛也哭肿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上的衣服因为下雨天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显得脏兮兮的，白色的衬衫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面貌。
　　时间仿佛都暂停了，医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处理一下后事吧，你这颗灾星，怎么到处害人。”
　　江岚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抢救室门口站满了人。
　　“你怎么不去死啊，都害死两个人了。”
　　“你好意思活着？”
　　“不……我没有……”江岚抱着头，“我没有害死人……”
　　“你这灾星，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去死吧！”
　　一双手突然掐着江岚的脖子，他试图挣扎着，越来越多的手伸向他，撕扯着他的衣服，捶打着他的身体，不让他挣扎，他开始喘不上气，眼前的焦距慢慢变得模糊。

　　江岚突然惊醒，抬起头大口的喘着粗气，扫了眼周围，还好没在教室里发出很大的动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全是水。
　　他用手背简单地擦了下脸，发现不仅有汗水，还有泪水。
　　江岚看着自己的手背，想着自己多久没哭过了，刚回来这破镇就开始掉眼泪。
　　顾信眯着眼乜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继续低头做着笔记。
　　等江岚缓过来后，用手揉了把脸，看了眼讲台，换人了，黑板上排着两行板书潦草的英文，在黑板左侧，值日生都会在那写有当天的课程表。
　　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
　　居然睡了一上午。
　　江岚掏出手机，暂停了歌曲把耳机摘了下。
　　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放学了。
　　他摸索着书包，从里面掏出英语书，打算听听课，要不然转学第一天就直接睡过去大半天也不太好。
　　他随手翻开了一页，也不管台上英语老师讲的内容与课本符不符合，反正只要没拿错书就行。

　　下课铃一响，老师也不留堂，学生也不恋堂，雨还在不停的下，下了一上午都没下完。
　　江岚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背着书包慢悠悠地从三楼的教室走到一楼，在走廊上不满的“啧”了一声。
　　他最讨厌下雨天了。
　　从书包右侧掏出把黑伞，往学校大门走去。
　　他不想回家，打算去学校门口正对面的巷子包子铺买两个包子吃，再回教室休息。
　　学校跟梨镇一样，也很小，穿过跑道，五分钟不到就出来了。
　　五步六步就到了对面的巷子里包子铺。
　　江岚想着这包子铺也真是实在，名字就这么的随性，闻着味还挺吸引人，地道！
　　这个时候门口也没有刚放学时人这么多了，也就几个从打扮上不像学生的人坐在路边端着碗吃快餐。
　　“两个豆角肉包，一杯豆浆。”沈岚掏出手机扫着墙上的二维码。
　　“付款成功。”
　　“老板，我也来两个豆角肉包。”一只白到发光的手捏着两张一元纸币出现在了江岚的视线中。
　　沈岚有个习惯，撑伞特别低，喜欢头顶轻轻顶着伞，这让他有一种这是自己的领地，他顺着视线缓缓抬起伞，看清了旁边人的模样。
　　“啊，你也没回家吗。”顾信接过老板递来的包子，看着江岚左手撑着伞，右手提着包子。
　　江岚看着顾信一只手举着书包顶在头上，另一只手接过老板递来的包子，轻轻应了声“嗯”，直接绕过他往学校方向走去。
　　“啊，你也回学校吗，一起走呗。”
　　顾信快步跟上江岚的脚步，顺势躲进了他的伞里，“这伞还挺大，一起呗。”
　　江岚眯着眼看着他，跟早上进来的时候一样，发梢是湿的，只是衣服比早上湿的面积又大了些。
　　顾信看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对着江岚笑了笑，露出了只有左边才有的浅浅酒窝，跟着江岚一起走进学校。
　　这伞撑的低，伞因为顾信的脑袋，突起一座小山丘。
　　他斜眼悄悄地观察江岚，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估计也有一米八三，头发很黑，看起来很柔软，但不知道手感怎么样，头发两侧剃得很短，上面的头发很长，差不多能遮完剃短的部分，让人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两侧剃了短发，鼻子侧面看着英挺秀气，鼻头小巧圆润，看起来杀伤力就没这么大了，这人穿着件黑色T恤，领口旁边划拉出两条缝，有意无意的露出锁骨，下身穿着条深灰色牛仔裤，这装扮再加上他这张脸，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虽然这人也不怎么说话吧，但也不影响他的帅，按照他的审美标准，江岚绝对在他这能排上号，还是前几名那种，跟之前的样子还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似乎给人的感觉更有距离感了。
　　“你怎么中午不回家？”顾信把凳子从座位下拉出来。双手解开被塑料袋装着的包子，眼睛还是看着自己的同桌。
　　江岚没理他，边吃着包子边刷着手机。
　　顾信看他没搭理自己，抿了抿嘴，低头啃着手中的包子，嘟囔着“不说话就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呗。”
　　“我没有家。”江岚按下手机的锁屏键，把剩下的半杯豆浆喝完，装进吃完包子的袋子里，站起身往后门的垃圾桶走去。
　　“......”顾信没接话，继续低着头啃着手中的包子，想着是不是戳到人家痛处了。
　　江岚没有回到座位上，走出了教室，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他从裤兜里掏出盒烟，点上吸了两口，修长的食指弹了弹烟头上的灰，想起了顾信递钱的那只手，他也这么白，今早上课的时候江岚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没想到在室外显得更白，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墓碑里的少年。
　　自从他回到这之后，似乎还充斥这他还存在的迹象。
　　“呵。”江岚自嘲的笑了笑，来的第一天真他妈的狼狈啊。

　　顾信看着江岚出去的背影，明明想着快点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总感觉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顺利，掏出手机翻开相册。
　　在相册收藏栏选项里躺着三张照片，一张是江岚初中时荣誉墙上的学生照，一张是江岚望着窗外的大雨发呆的侧面，最后一张是初中全年级照。
　　照片里的江岚比现在的江岚更看起来稚嫩，但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嘴角向下，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冷漠脸，现在的江岚也是如此。
　　顾信点开最后一张照片，两只手指放大，拉近江岚的脸停了下来，嘴角轻轻上扬，在学校每年都会拍一次全年级照，当时的摄影师冲着站的人群中的江岚喊了句话，让他有点表情，要不然真糟塌了那张脸，不过最后江岚也没把那句话听进耳朵里。
　　他把照片往左边移了移，人群中有个空位，是专门留给何温准备的，在江岚前面一排，隔着六个人。
　　再往左边移，就是另一个班了，这张全年级照片一共也就四个班，两百多个人，照片洗出来后，左右两边都还是有很大的空位。
　　在另一个班里的右上角站着位瘦瘦小小、带着黑色粗边框眼镜的小男孩，因为个子的原因非常不起眼，但他的目光却停留在江岚那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与回忆相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