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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死于冬日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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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受他胁迫的,还是自甘堕落?
荒唐一夜过后,戚倾仍然不敢去想这个答案,正如离羲寒也一样,害怕面对生命的陨落。
清剿残余、统一权势后,风胥军继续镇守边疆,而火鸢军还有收编的离羲寒嫡系军队则前往离国,为接下来的大业保驾护航。
在此之前,梁轶跟着戚倾,回到了旧戚国。
这里变化了很多,原先的许多旧制都被革新了,望楼署司一座座耸立都是离羲寒改治的成果,唯有皇宫是没怎么变的。
红墙绿瓦依旧,重檐高叠,廊腰缦回,只是孤城空荡,物是人非。
戚倾回到勤政殿的时候,眼眶陡然酸涩,他仿佛还能看到父皇在上面批阅奏章,笑着问他功课做得如何。
一经八年,再次回到这里。
他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也不再信什么坦荡君子之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谋算着得失,操控着权势,心术更甚离羲寒。
“初次见你,就是在这里。”离羲寒说道。
戚倾回过头,眼神不再平和,近乎是一种冷凛的恨意。
离羲寒知道他的症结在哪儿,他所有的噩梦都起源于此处。
“确实像是一场大梦,戚倾,如果还能醒就好了。”
戚倾:“不会了。”
“我知道。”
“我会让你回一趟离国皇都,只是你会经历一场政变,被架在高处,受百臣指责,遭万民唾弃,史书上将留下你弑父杀兄、残暴不仁的骂名,自此遗臭万年。”戚倾淡淡陈述着。
离羲寒笑了起来,“听起来很惨。”
“算不上。”
比起自己曾在那里受过的,一些虚无的身后骂名,能算得了什么?
戚倾走到一旁兵器架上拔出一把长剑。
随着一阵寒风入殿,锋利的剑芒一闪而过,没有任何预料的,刺入了离羲寒的胸口。
“这是报当年父皇之仇。”
戚倾走过去,重新握住了剑柄,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将其抵得更深,鲜血汩汩涌出,沁透了衣衫。
离羲寒没避,也没反抗,只是痛到极致的时候,支撑不住地跪了下去。
戚倾蹲下身,仔细地看着他,而后冷静地拔出剑,找准不会一剑毙命的地方,再次捅了进去——
“这是报辱我之仇。”
离羲寒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血液溢出嘴角,大口喘息着却不肯泄出一个“痛”字。
他倒在了地上,仰面看着戚倾,看他那凉薄的眉目,却尤觉惊鸿。
他艰难地摸索着胸膛的伤口,抽着气咧开嘴角,笑着问戚倾:“还…还有吗?”
他的眼神分明是自信的,他信,戚倾爱他。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还这么觉得。
戚倾低头,俯视着他,淡淡勾起唇,明明是笑着的,眸光却透着苍凉。
戚倾拿了一把小刀,拨开腰间的系带,解了外衫,露出胸口上的一块已是陈疤的烙印。
那上面斑驳地刻着离羲寒的字——离玄景。
“你…你要…做什么……”离羲寒紧盯着他的动作。
戚倾举着刀,一个转腕,锐利的刀锋明晃晃地刺入自己——
血液渗出,皮肉被挑开,那块烙印被血色掩盖了。戚倾皱起眉,手已然在颤抖,但他还在继续。
“不!戚倾…”离羲寒撑着一口气,爬着扯住戚倾的裤腿,“别这样……戚倾…”
戚倾朝他莞尔,而后完整地剖下了那一块烙印,血淋淋的,掉在了地上。
“离羲寒,我终于可以脱离你,做独属于我自己的戚倾,戚辞盈。”
离羲寒绝望地看着地上那块割舍之物,那像是个嗜血深渊,猛然袭来了前所未有的痛——方才那两剑,都没有如此之痛。
戚倾居然用这种方式与自己彻底断离关系。
“……戚倾…”离羲寒吐出一口血,干笑了两声,笑出了泪,“……刀给我。”
戚倾冷淡地看着他,把刀丢下。
因为失血过多,离羲寒的脸色惨白一片,他费力地捡起刀,最后认真地看了戚倾一眼。
“是我…爱你……这颗心…我给你罢。”
说完,他用尽力气,将那满是鲜血的刀锋直接捅进心脏。
噗——
霎时间,外面的风雪止了。
被血色溅染的一隅之地,再无生息。
“国主!”梁轶进殿时,戚倾正跌坐在地上,身上的伤口狰狞得可怕。
“末将这就传大夫过来。”
戚倾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找人,先把他葬了吧。”
梁轶停顿,问:“国主,要按照什么规制下葬?”
“……”
戚倾低头看那具尸体,那上面赫然的黑红窟窿,好似是一个不可窥探的地狱之眼,直要把自己吞噬殆尽了。
“无心之人,不必大费周章了,放他自由吧。”
在某个夜晚,离羲寒寻到了救他的火光,一把火如燎原之势烧了起来,越烧越旺,自此,他彻底坠入一场无名大火,没有生期。
祯元八年,离羲寒死于冬日火,死时仍然攥着它,带着沉沉笑意。
戚倾班师回离都那天,离羲寒的骨灰随着大风飘扬在身后,戚倾回首望了一眼——
“辞盈,恭送主人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