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巷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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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庭园上班的日子过得总是很慢，和尹棋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
过去的他彷佛被困在一个个项目之中，就像一颗不停转动的陀螺，不分昼夜，不知停歇。在庭园，他下午有时候甚至会睡着。狐仙大人总是神出鬼没，玄猫大人安静地像一个影子。这让尹棋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母亲去世之后，他在世上再无什么牵挂。但在这里，他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傍晚的时候，金羽会来这里闲聊一会儿，尹棋便拿出准备好的小点心，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随意聊聊。尹棋常常问金羽一些关于人妖和仙的事。
“对了，金羽，你说人有没有前世今生啊？”
“当然有了，人之一生，犹如浮萍一世。和仙妖相比，实在是太短暂了。进入轮回之后，前尘往事尽散，这一世的荣华也好，苦难也罢，终究是水中之月。”
“那妖怪神仙呢？”
“那这中间差别可大了。比如玄猫兄，修为尚且一般，不能化形，现在也就百年寿命。若是得点化，得以化形譬如我，就可得千年寿命。最后呢，若能过一次天劫，成功之后，便可羽化成仙，和狐仙大人一样，与日月同寿。不过若渡劫失败，又要退回到最初得状态。因此也有很多妖选择不去渡劫，比起神仙，千年的妖怪生活也很快意。”
“哇，原来狐仙大人这么厉害。”
“那可是，传说狐仙大人还未升仙之时……”
“咻——“一枚小小的冰剑不知何时正对着金羽的眉心。
“金羽，不该提的话不要说。“袁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背后。
“哎呀，狐仙大人，我突然想起我们家西城山上的那支群族中最近不太安宁，我得出门一趟，没有个七七四十九日怕是回不来了。待我回来，再给您老人家请安。“
话音未落，鸟儿已经张开双翼，迅速逃离了此地。
跑得还真快。
“狐、狐仙大人。您回来啦。“尹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也叫我狐仙大人？”不知为何，尹棋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失望。
“袁小姐，我……”
“罢了，有客人来了，你去迎接便是。“
门前，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福缘咨询公司吗？”
尹棋愣了一下，才想起确实是这倒霉催的公司。袁小姐的起名水平真够可以的。尹棋将女子带到大厅中，袁园已经在了。
“你好，我叫袁园。”
“你好，我叫李念，这里是能解决我的问题的地方吧？”
“那要看看你的问题是什么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总是一样，阴雨天，青石板路，彷佛没有尽头。也许是我吧，在梦中总是有一个女人，似乎她一直在这雨巷中徘徊等待。”
“只是梦而已。”袁园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波澜。
“我也希望只是梦而已。”李念苦笑到，“但最近，我开始突然睡着。一睡着，就会开始做那个梦。那条石板路好像在催促我走完。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得了睡眠综合征。可是我知道，是梦在抢夺我的生活。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工作，甚至不太敢出门。“说到这里，李念已经开始啜泣。尹棋赶紧递上了纸巾。
“李小姐，请问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念想了想，“好像是上个月，我订婚之后就开始了。”
“恭喜啊，李小姐。”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也许只是年纪到了，觉得自然而然的事情。”
“李小姐，我可以帮你拜托这个梦。”
“真的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支付代价。”
“好的，您，您说，要多少钱？”
“钱倒是也不错。只是我有更想要的东西。我会彻底拿走这个梦，你永远不会再梦见它。“
“真的吗？就只是这样吗？“李念一脸惊喜。
“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袁园也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不过要麻烦你在这里睡一下了。我有一卧榻，劳烦李小姐移步。“
“好的。“
李念躺在袁园的卧榻之上，那被褥不知什么材质，舒适极了，彷佛被包裹在云朵之中。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袁小姐，这位客人也和我一样被困在梦境之中吗？“李念睡着后，尹棋忍不住问道。
“和你倒还不太一样。你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缕生魂。李小姐可还是活蹦乱跳的。不过梦本就是阴阳之间，虚实之中的产物，碰到和梦相关的，倒也没什么稀奇。我们且去她梦里一探。“袁园笑道。
袁园在指尖汇集一道金光，先是指向李念的额头，再指向尹棋。尹棋便感觉身子一沉，被拉扯进着往前。等到他慢慢适应睁开眼睛，眼前正是一条青石小路。他感觉到有些别扭，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赫然是一双女子的旧式鞋。
“啧，你穿旗袍还挺好看的。“惊愕之余，一团白白小小的东西跳到了尹棋的怀里，他一下子拿手接住。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袁、袁小姐？“
“正是。“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取一朵绒毛，伴随着你。”不知怎么，尹棋脑海中想起了孙悟空拔毛变猴子的场景。
“这可是在梦境中，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哦。”小狐狸微微呲起了牙，“对了，你先照照镜子吧。”
一面镜子凭空出现在尹棋面前。
镜中之人的脸和李念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画着的妆容更加精致。细细的柳叶眉，朱红的嘴唇。精致的耳环和头饰。美艳之余却藏着淡淡的疲惫。
“这或许是李念小姐的某一世。”小狐狸小声嘟囔了一句。
尹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他看着眼前的小巷，往深处走去。
阴雨绵绵，天色渐晚，似乎小巷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只有尹棋的鞋子敲击着路面，发出“哒哒”的声音。白色的墙面斑驳，青苔湿滑。一股愁绪弥漫上心头。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小巷的尽头通向河边，正对着一棵柳树。
树下有一个男子的声影。
他见到来人，先是不可置信，旋即又如释重负。
“兰小姐，你来了。我原本不敢奢望，但你来了，我便死而无憾。”
尹棋望着眼前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子最多而是出头，一身军装打扮。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稳重与坚毅。
“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这里有些钱，你收着吧。伯母治病用得到。“
尹棋沉默地接过了那个小包。
“好，月儿，我多希望能回到我们小的时候。你给我唱歌，我给你买糖葫芦。不说了，兰小姐，千万保重。“
眼前的男子，向尹棋敬了一个标准地军礼，便转身离去。
尹棋张开了口，又千言万语向他的嘴巴涌来，最终只是汇成了一首歌曲，开始还不顺畅，但慢慢流畅了起来：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
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这不属于尹棋的歌声借着他的嘴巴发出，可这心痛却如此真实。尹棋感到泪水从自己的脸上落下。
远去之人的背影停顿了片刻，并没有回头，最终慢慢走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尹棋想伸手，却发现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不好了，梦境开始坍塌了。快走。“小狐狸说到，随即跳了下来，不断变大。”快上来。“
尹棋慌忙骑到小狐狸的身上。
小狐狸则立刻开始了奔跑，伴随着眼前不断消失的路径，向着最前方的一个光点奔跑。终于在最后一秒，冲出了黑暗之中。
尹棋感觉一下子回到了自己身体中，他猛的起身，发现自己原来坐在庭园上的一把椅子上。袁园正将一枚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的火焰收入掌心中。
“赤子之心，千金不换。“
此时，李念也慢慢苏醒了过来。她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和不知为何而来的失落，好似与一位故人告别。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湿漉漉的，似乎是泪水的痕迹。
“袁小姐，我刚才哭了吗？“
“李小姐醒了，我们刚才已经拿走了这个梦。以后你可以好好生活，不必再为此困扰了。“袁园说到。
“好，这个梦究竟为什么会一直做呢？“李念问道。
袁园笑了一下，说到：“这都是前尘往事，自然有它的原因。李小姐，只要你这一世，幸福生活，这个梦的使命便已经完成。别的不必多问，问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的幸福……”李念喃喃道。
“尹棋，送客。“
李念走之后，尹棋总想着梦里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后来去了哪里？他回来了吗？最后，他们幸福吗？
“你想的这些问题，并没有答案。“袁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得以窥见的不过是梦之片段，也许当年兰儿甚至都没有去。对人而言，只有放下，才能前进。“
“是啊。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也太身不由已了。金羽告诉我，妖怪和神仙都能活千百年，不知道遗憾是不是会少一些呢？“
“这个嘛。“袁园说到，”我相见之人，就算轮回千百次，穷尽所有办法。我也会找到。“
袁园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更有一阵打破轮回生死的决然。却也有千万年的孤寂。
尹棋想，要是此刻袁园化作一尾小狐狸，自己一定会抱着她，摸摸她的脑袋。
“对了，袁小姐，我们去团建吧。”
“团建是什么？”
“一般公司都会有的福利啊，组织一些活动，增进大家的感情。”
“一般公司都有那我们也要有。”
“好的，那你就交给我吧。”
尹棋笑了校，夜色之中，他和袁园各拿着一杯茶，碰了个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巷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