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狐仙大人打工的日子》霜糖酱

1、契约成立

　　像往常一样打开门的瞬间，尹棋和门口的猫四目相对。

　　那是一只黑色的猫咪，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闪着绸缎一般在光泽。它端坐在门口正中间的位置，彷佛就在等着尹棋的到来。

　　黑猫见尹棋出门，便优雅地迈出脚步，还轻轻摇了摇尾巴，似乎在让尹棋跟随它。尹棋梦游般地迈开了步子，彷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一般。

　　黑猫带着尹棋灵巧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它时不时地回头，就好像确认尹棋还在身后。这确认纯属多余，因为对于尹棋来说，眼前的这只黑猫是他逃离困境的唯一希望。

　　尹棋被困在目前的生活中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说是生活，但不过是同一天的复制物罢了。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洗漱出门，地铁上的人群拥挤，他站在角落靠门的位置。和往常一样重复地敲击代码，和他一样面带疲惫的同事，心照不宣地招呼。一开始，尹棋都并没有注意到这无尽的循环，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的程序里发现了一个bug.他很快解决了之后，第二天那个bug却又再次出现了。这次他迟疑了一下，并且再度修改了结束后，他甚至留下了一个备忘录。可是第三天、第四天...无论多少天，bug依然存在，留下的备忘录却消失得彷佛不曾存在过。

　　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出了bug之后，尹棋开始留意周遭的其他事务。天气没有改变，温度，适度精确一致。而无论他用何种方式出行，去向哪里，在9点钟，他依然准时出现在办公桌前。无论尹棋说什么做什么，同事们也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彷佛尹棋是空气一般。渐渐尹棋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bug.

　　直到今天，这只小小的黑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它也许是天堂的天使，又或者是地狱的使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尹棋只希望赶紧终结眼前这一切，无论是重生还是毁灭。

　　黑猫停下了脚步，这是位于城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黑猫并走进大门，二十走向外侧的观光电梯，无视“维修中暂停使用”的告示。尹棋也紧跟了过去，楼层界面上只有一个楼层按键，手指向顶楼的瞬间，猫咪发出了“喵喵”的声音。电梯缓缓升高，人群和车辆都变得渺小，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吗？终点之处是否又有等待着他们的人呢？“叮”的一声，电梯已经到了。

　　电梯门打开，入口处印入眼帘地便是一面长廊。尹棋往里走，不知从何处起，方方正正的大理石地面渐渐变成了不规则的青石的地面。让这里彷佛不是写字楼而是来到了某个山林深处。走廊的两侧不知从哪儿引了水来，淙淙流水而过，点缀着几朵睡莲。也许现在正是夏天吧，尹棋想。也许这门背后会有答案吧，尹棋推开了眼前的这扇木门。

　　“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

　　一个女子怀中抱着那只黑猫走来，尹棋觉得小时候书中读过的那些仙子便有了脸庞和身影。

　　“来，吃西瓜，昆仑山的冰泉水浸的，我也有几百年没有吃过了。”

　　尹棋接过了女子手中的西瓜，他觉得此刻哪怕递过来的是瓶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清甜冰凉的西瓜味很快钻进尹棋的口腔，他才忽然意识到，似乎自己好久也没有尝到过食物的味道了。

　　“我...”尹棋想告诉女子自己的遭遇。

　　“你快要死了。”女子轻飘飘地说道。

　　是吗？原来这一切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吗？那似乎也就说得通了。死了倒也挺好的，一了百了的。临死前还吃到了西瓜，见到了仙女。是啊，和死相比，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有人拜托我要救一救你。”女子从宽大的袖管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但这纸似乎被人细心保管，边角都很平整。

　　那是一幅蜡笔画，稚嫩的笔触一看便出自幼童之手，画上有两个人影，以及一个是画的一个小男孩和他的妈妈。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wo ai ma ma.落款出有一个圆圆的黑点，就像棋盘上的黑色棋子。

　　是自己的画。落款是幼年时自己的习惯。封存的记忆被再次启动，那是早已沉睡在脑海中最甜蜜最柔软的角落的记忆。尹棋想起了那是幼儿园的自己回家之后给妈妈的第一幅画，给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你是从哪儿拿到这副画的？”尹棋问道，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自然是画的主人给我的。”女子说道，彷佛理所当然一样。

　　“可是我妈妈早就去世了，她不可能给你这幅画。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并没有回答尹棋的问题，她只是直视着尹棋的眼睛，问他：“所以尹棋，你那天出门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

　　周遭的一起彷佛向尹棋身后散去，女子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不清，那天他出门究竟要做什么呢？

　　那天是妈妈的祭日，他要出门去给母亲扫墓。

　　黑暗和虚空之中，尹棋看见一只巨大的茧，银色的茧丝微微发光。突然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了微微的破裂的声音。突然间，光从内部透出，越来越多的光柱让尹棋甚至有些睁不开眼。有什么要出来了，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只美丽的巨大的蝴蝶破茧而出，它有着漂亮的翅膀，闪烁着梦幻般的暗蓝色光辉。而尹棋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轻松。蝴蝶尝试站闪动着翅膀，然而就在它展翅欲飞的一瞬间，一张网自虚空中迅疾地将蝴蝶网住。四周迅速地暗了下来，而尹棋在轻松过后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疲惫，他瞬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尹棋睁开眼睛，初夏午后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好渴，好渴，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所幸床头刚好有一杯水，他牛饮而尽。饥饿，这是第二个感觉。尹棋艰难地挪动身体，移动到冰箱。经过镜子时，他被自己吓了一跳，镜中之人面容憔悴，脸颊也有些凹陷，简直像是遭受了饥荒的人。打开冰箱，尹棋来不及热，便用手抓着饭，大口咽下去，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口袋，手机日期显示今天是周日。他记得周六自己出门给妈妈扫墓，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稀奇古怪地遭遇。难道是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吗？这时，一张叶子形状的纸片从他的口袋中掉了出来，上面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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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棋看着这张显得十分可疑的卡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一探究竟。至少也要确认一下这究竟是不是只是一个梦而已。依着记忆，尹棋来到中心CBD，他顺利地找到了观光电梯，甚至那块维修中的牌子。他进入电梯，按了一下按钮，电梯却丝毫未动。这是尹棋没想到的，他只能拿出那张奇怪地名片，仔细看了看。就在他举起名片时，电梯动了。

　　一样的楼层，一样的青石路，一样的流水与睡莲。

　　站在门前，尹棋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敲了敲门，门却自动打开。

　　梦中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尹棋觉得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热，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你终于来了，这次不是生魂了呢。”女子彷佛知道他会来一样，手指转动着耳边的吹落的发丝。

　　“我叫袁园，你可以叫我袁小姐。”袁园看着有点不知所措地来人说到。

　　“你一定着急知道许多事，眼下你可以挑一个你最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

　　“看来还不笨，知道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昨日为母亲扫墓归来，心思脆弱之际，便让这小小蝶蛹附在了身上，这蝶蛹以人的血肉为食，再迟最多半个时辰，你可就油井灯枯了，到那个时候，大罗神仙也难救。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这蝶蛹尽快化蝶，宿主若有觉醒的意志，才是最关键的。你的母亲找到我，求我救你。”

　　“可是我的母亲早已去世多年，她怎么可能找到你呢？”

　　“通晓鬼神，对你们凡人也许来说是痴人说梦，但对我，不过在于我一念之间。这庄周之蝶也算是个稀罕物，我也能买个好价钱。你不必谢我。”

　　原来神仙也需要用钱吗？

　　不对。

　　“可你救我之时，并不确定一定能抓住这蝴蝶吧。”尹棋突然感觉到了问题。

　　女子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不妙不妙。”尽管如此，她的语调却依然轻松。“你的母亲，用自己轮回的福泽来交换。她本可以投胎取个好人家，可惜了现在下辈子就只能投畜生道了。”袁园说完，吹了口气，那幅画便悠悠飞到尹棋眼前，坠落在他手中，彷佛一只受伤的小鸟。

　　尹棋本就十分虚弱，听完袁园的话一时竟站立不稳，跪坐在地。他应该恨袁园吗？他有什么资格，怪只怪自己太过弱小。他咬着牙说到：“袁小姐，我求你，什么办法都可以，哪怕要我死也没关系。能不能求你...”

　　话音未落，就见袁园厉声说到：“不成气候的东西，你母亲拼尽一切替你挣回来的东西，你自己却不懂得珍惜。”

　　“不过，”女子的声音又重新变得温柔，“我这个地方缺一个阿姨，你会做饭吗？”

　　“会。”

　　“很好。那我们赶紧来签合同吧。”

　　这意外地展开让尹棋一头雾水，自己这是重新找了份工作吗？想自己名牌高校大学生，也不至于当个阿姨吧。

　　在这困惑的片刻，袁园已经移动到他的眼前。

　　女子的脸贴的很近，额头几乎要与他相碰。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紧紧注视着他，尹棋无法再思考。

　　“尹棋，你愿意成为我之利剑，为我生，为我死，不抱任何犹疑吗？”

　　“...我愿意。”

　　“契约成立。”在一阵耀眼的光芒中，尹棋彷佛看见了袁小姐身后九条巨大的白色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