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盛》梦交尔正

54、52 表白

　　一石激起千层浪，史松盛简简单单一个字，让安静的包间倏然炸开了锅。

　　在场很多女生心碎成渣渣暂且不提，叶秋杰和孙伟伟瞪大的眼睛也暂时不看，周晓慧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趁机追问：“那个人是谁？”

　　史松盛大脑终于运作起来，他睨了一眼周晓慧，十分不给面子，冷冷道：“这好像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周晓慧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讪讪地坐回去，不再继续追问。

　　游戏继续，史松盛放下心来，以为后面不会再抽中自己。

　　可他是不是跟周晓慧犯冲，或者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两轮游戏过后，那个该死的瓶子又指向了他，仍旧是瓶口对着他，瓶底对着周晓慧。

　　周晓慧登时支棱起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这就是瓶底给她的底气啊！

　　她站起来，眼珠骨碌碌一转，狡黠一笑，问之前的问题：“你喜欢的人是谁？”

　　好在史松盛早有预料，经过上一轮的游戏，现在还能比较从容面对。

　　他盯着那瓶芥末酱，沉默半晌，像是任命一般，沉声道：“上芥末卷饼。”

　　现在不适合他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只好接受惩罚。

　　......

　　虽说是惩罚，但周晓慧并没有在饼上涂很多芥末酱，也就是象征性地涂了刷牙时挤的牙膏大小。

　　芥末卷饼不大，顶多也就四分之一个小笼包大小，史松盛捏着它，跟他大眼瞪小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更不可能耍赖。最后深呼吸一口气，跟吃毒药似的，脸上是视死如归般的神情，他猛然把饼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紧紧拧着眉头，硬生生吞了下去。

　　即便是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芥末饼就已经下肚了，可仍旧有一部分“芥末逃兵”留在他口腔里。

　　辛辣的酸爽直冲天灵盖，史松盛面色瞬时变得绯红，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眼泪都要流出来，他拿起一旁的橙汁仰头猛灌，直到一瓶橙汁见底，史松盛才感觉稍微好些，但口腔鼻腔依旧充斥着浓浓的芥末味，像是被芥末团团包围。

　　“我去躺洗手间。”史松盛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他要出去冷静冷静。

　　待人离开，叶秋杰和孙伟伟对视一眼，担忧道：“要不我跟去看一眼。”

　　孙伟伟点点头，叶秋杰刚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你们继续玩，我去看。”

　　说话的人是丰平章，叶秋杰仰着头，对方双唇紧抿，蹙着眉头，镜片之下眸色深沉，带着莫名的寒凉，像是冬日的寒潭。

　　叶秋杰还没来得及说话，丰平章就大步离开了。

　　史松盛站在水龙头前，用水漱了好几次口，嘴里的芥末味才慢慢淡下去，只留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又弯腰洗了把脸，经过水的洗礼，脸上的绯红变成了淡淡的薄红，配上那一双刚刚被眼泪浸润过湿漉漉的双眸，多一分显得娇媚，少一分则看着做作，只有现在这样，刚刚好，当真是惹人怜爱。

　　他抬起头来，心中猛然一惊，只见镜子里多了个人——丰平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史松盛抬手抹了一把脸，再往镜子看去，丰平章依旧站在身后。

　　这下他彻底清醒过来——那不是幻觉。

　　“丰......丰老师怎么过来了？”史松盛没有转身，对着镜中的丰平章问。

　　镜中人影晃动，下一秒，史松盛身边就多了个人。

　　丰平章微微俯身，把手放在水龙头下，自动感应的水龙头哗哗流出水来，他慢条斯理洗着手，白色衬衫裁剪得当，随着洗手的动作，衣袖掩盖之下的手臂肌肉若隐若现，令人想入非非......

　　洗完手，丰平章又绕过史松盛，一股淡淡的芥末味飘入鼻腔，令他心头一颤。

　　他忽略那股芥末味，走到旁边，从墙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截纸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随后将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整个过程，无论是洗手，擦手，亦或是丢纸巾，动作无不优雅，像是古时候有着良好教养的翩翩贵公子。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丰平章凝着史松盛，眸色淡然，对于方才的问题不答反问：“好点了么？”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可史松盛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意思。

　　“唔，好多了。”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

　　丰平章打量着对方，似乎在确定话的真假，片刻后淡淡道：“那就回去吧。”

　　史松盛：？？？

　　丰老师是专门来找他的吗？

　　......

　　一场聚会，从下午开始，到晚上结束。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跟丰平章道别，他一一笑着点头回应。

　　周晓慧和范梓涵留到最后，范梓涵看着丰平章，又扫过史松盛叶秋杰孙伟伟三人，目光又落到丰平章身上，疑惑道：“丰老师，你们还不走吗？”

　　这场聚会是她和范梓涵发起的，理应是她俩最后离开。

　　但其余四人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们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丰平章淡淡道，“我还有事要和史松盛单独说。”

　　丰平章和史松盛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两年周晓慧都看在眼里，既如此，她也不便留下来打扰，拉着范梓涵跟众人道别离开了。

　　孙伟伟和叶秋杰对视一眼，心知也不能在此久留，也离开了。

　　包间只剩丰平章和史松盛二人。

　　一时间谁也无话，包间里静悄悄的，好像是没有人一样。

　　史松盛绷紧了神经，掌心微微出汗。

　　丰老师有话跟他说，会说什么呢？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我......”

　　“你......”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丰平章弯唇一笑：“你先说吧。”

　　史松盛睫毛颤抖，左手再次覆上裤兜，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抚摸着照片。

　　他终于抬眸看向丰平章，眼中是藏不住的紧张。

　　“丰老师，”刚说了三个字，他神情一顿，立即改口，“不，大哥哥，我就要去念大学了......”

　　丰平章喉结滚了滚，脸色平静，片刻后低低应道：“嗯。”

　　他留下来，也是要和对方聊一聊关于大学报考志愿的事情——虽然现在分数还没出来。

　　方才每个同学都说了一遍关于报考大学的想法，唯独史松盛用“没想好”三个字就打发了。

　　又想到高二开学第一天上台做自我介绍，他也没有去做。

　　丰平章几乎要自恋地想，对方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没有细想他又怎么成“丰老师”变成“大哥哥”，丰平章又问：“你想去哪里读大学？”

　　“大哥哥想让我去哪里读大学？”

　　丰平章：......

　　问来问去，没人回答，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大学，说到底是你自己要去读的，应该以你的想法为主，我至多给你提一些建议，还有你——家人那边也要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

　　知道史松盛家庭的情况，丰平章没有说“父母”，而是用“家人”代替。

　　他不想戳他的伤疤。

　　史松盛暗自苦笑，家人？史革新是他的家人吗？李文娟算是吧，可她却希望他去远方上大学，一点都不在乎他一人在外地的孤苦......

　　“我——我想在本省读大学，不想去很远的地方......”史松盛支吾着说出真实想法，暗中观察着丰平章的反应。

　　“哦？”丰平章脸上闪过惊讶，目光带着探究落在史松盛身上，“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选一个经济发达的地方去外省上大学呢！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史松盛隔着一层布料，抚摸着裤兜里的相片。

　　他犹豫着，微微垂眸，脸颊在不知不觉中染上红晕，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是两只振翅欲飞的黑蝴蝶。

　　“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

　　这里有我最喜欢的人。

　　他抬眸看着对方，乌黑的眸子明亮动人，胜过一切璀璨星辰。

　　少年的紧张和纯粹，丰平章都看在眼里。

　　他心头一颤，几乎要沦陷在这璀璨的眸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吻上那双眼眸的冲动......

　　“大哥哥，你希望我留在省内吗？”

　　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吗？

　　丰平章一时没有答话，史松盛也不介意，自顾自又问：“刚才在游戏上，我说我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大哥哥想知道是谁吗？”

　　丰平章心跳漏一拍。

　　一个大胆又不可思议的的念头在脑海中急速闪过，快到他根本捕捉到残影，也来不及细想。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顺着对方的话题去问。

　　可史松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丰平章跟前站定。

　　看似步伐稳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双腿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心跳如雷，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明明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可他就是感觉很热。

　　“大哥哥，”史松盛垂着头，俯视对方，从兜里掏出相片递到丰平章面前，“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丰平章心头重重一跳，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微微仰头，视线从史松盛脸上顺着对方手臂一路滑下来，垂眸望着他递到面前的东西——是拍毕业照那天史松盛和他单独拍的一张合照。

　　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个，虽然时间快过去两个月，但那一天的情形历历在目，干净整洁的校服，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张扬的笑，明亮的眼......无一不深深烙印在他脑中。

　　丰平章不再沉默，他抬眸，目光从照片移到史松盛的脸上，面色依旧像往常一般平静，可镜片之下的眼眸，深深地凝着对方，却藏着别样的情绪，他似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又沉又哑道：

　　“这是我们的合照。”

　　史松盛面色一喜，眼眸比刚才还要明亮，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心里，除了这个坐在凳子上的人，再也容不下别的......

　　他蹲下去，半跪在丰平章面前，心脏怦怦跳动，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像是要冲破身体的禁锢。

　　史松盛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对方的膝盖，想把手放上去，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把手放在了自己腿上。

　　另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膝头，他举着两人的合照，仰着脸，眼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大哥哥，我......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