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鹤顶红》秦夕锦

12、风神

　　“做不到的承诺，也就成了枷锁。”

　　蝴蝶围绕着结界飞舞，少女抬眸毫不在意地将其捏碎，随后越来越多的式神将这位琉璃姬困住。鸣神姬像是一条瘫在地上的死鱼，挣扎着向御影的方向爬去。
　　星野清弥的长发垂落，歪头欣赏了一会儿，随后缓慢地走到了重伤的神明身边，踩在她的背脊之上，从脚尖到脚跟逐渐用力，直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
　　少女脸上仍带着温柔且脆弱的笑意，整个人站在狼狈地鸣神姬背上踱步，肌肤与血液摩擦的声音，汩汩流出死亡和鬼魅的声音，黏连的细微声音都夹杂着她带有残忍愉悦意味的叹息。
　　“疼么？”
　　“雷神大人。”
　　少女的语气轻快，尾音上扬有着撒娇的味道。鸣神姬发出如野兽般的怒吼，雷光炸裂，仿佛是点燃生命力而绽放的烟花，向星野清弥袭去。
　　少女并未躲避。
　　一道道伤痕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她满不在乎地用指尖划过胳膊和脸颊的伤口拨弄几下，黯淡的红涂抹在额间和唇畔，疼痛于她而言毫无意义，笑容反倒是越发甜美。
　　“没用的，鸣神姬。”
　　“不过我喜欢看你垂死挣扎的模样，美得让我有一瞬间忘记了仇恨和痛苦。”
　　“也许当年面对我父亲的尸骸时，你也许也是我这个模样吧？感叹人类生命的脆弱，哀怨着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恋，辱骂着阻挡你前进道路的……我。”
　　鸣神姬没有力气回应自说自话的少女，血液从她口腔喷出，高贵傲慢的雷神大人在少女脚下宛如一条胡乱剔去鳞片，开膛破肚的死鱼，散发着绝望的腥臭味。
　　旁观的巴卫和瑞希也陷入少女愤怒和绝望的沼泽中，挣扎得越剧烈，被吞噬的速度越快。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格，他们也不想违背少女神明的意愿，安静地侯在一旁。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其实是希望。”
　　星野清弥一次次看着自己爱的家人与朋友死去，被未知的神明从深渊中一次次捞出，最终沦陷在更深的绝望深渊中，无法自拔。
　　“所有的我都想要，这算是我的罪孽吗？”
　　“反正……也逃不掉了。”
　　少女捏着衣角蹲在了支离破碎的神明身边，撑着头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黑暗与疯狂聚合在她的眼中，肆意描绘着既非白昼亦非暗夜的混沌。
　　“你说，会有神明替你报仇吗？”
　　鸣神姬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嘴唇无力地开开合，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掉在少女脚边。她的伤口在不断恢复，随后又被星野清弥一点点撕裂，彻头彻尾沦为少女的玩偶。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抬头看着巴卫和瑞希，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像是盯上猎物的猎人，连死亡都要臣服于她的脚边。
　　星野清弥的指尖虚虚指着他们，两位神使瞬间被尖锐且凝实的灵刃围住，并不断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利刃刺入皮肤后堪堪停住，她就站在那里，忽然仰头笑得开怀。
　　“奈奈生……”
　　“清弥。”
　　瑞希比巴卫要反应快，迅速抢过了话头。被神使呼唤名字时，令脑海中被偏执充斥的少女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对着瑞希的方向弯眸笑道：“清姬，等我一下哦，马上，我就把她的皮剥下来给你换上。”
　　少女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亲昵，笑容灿烂，并未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在式神们眼中，少女做什么都是对的，永远爱着她。过往的幸福回忆刺痛少女的心，她的眼尾被绝望灼烧出一抹猩红。
　　结界内的空间变得扭曲，星野清弥脸上的疯狂被浓浓的厌倦替代。梦该醒了，她对着自己说道，转头便用灵力劈开那位不速之客的镜花水月。
　　裂缝中露出总大将奴良滑瓢的身形，他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顺手将羽织披在了少女身上，带给她一丝暖意，只可惜，这一点温柔实在是杯水车薪。
　　“滑瓢，总大将，你要为了她，与我为敌么？”
　　星野清弥一把拽住百鬼夜行总大将的衣领，狠狠拽到自己面前，歪头看着他。她的语气虽带着委屈和娇气，但手掌的力道正在不断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来气，奴良滑瓢被少女不讲道理气得翻了个白眼。
　　“清弥！你能不能听我说话？？？这么多年了一生气不听人话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你又不是人。”
　　“……艹！”
　　少女苍白柔软却有力的手掌从领口转移到脖颈，紧紧掐着随即将他整个儿举起来。星野清弥目前的状态是绝对听不进去人话的，奴良滑瓢叹了口气，脸上仍带着无奈的笑容，垂下双手不再抵抗，任由她发泄。
　　不知从哪里闯入一缕风，围绕着少女的发梢低语。她似乎是被安抚了一般，那双盘旋着阴霾的眼眸逐渐亮起一点人世的光。
　　风中带着松杉味道，还带着些许树林中独有的潮湿。
　　星野清弥侧头听着什么，随后笑了起来，将手松开，又恢复了平日冷淡倦怠的模样。奴良滑瓢摔在地上，咳个不停，狼狈得看不出是曾经统领过百鬼夜行的总大将。
　　沉默寡言的堕神站在结界外，在巴卫和瑞希的惊诧中，坚固诡谲的结界自动打开了入口，欢迎这位不速之客——风神一目连。
　　星野清弥和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的眼中有水雾弥漫，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的过去。记忆中那座森林与神社相拥而眠，逃亡的灵魂栖息于此。
　　少女在回忆中游荡，她注视着枯腐的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石阶爬满青苔，神社里有一片灰尘凝成的湖泊，她在湖的灵魂中看雪。
　　他有着不同于神明的柔软苍白的唇，固执且孤独地坐在不复存在的神社中，永远凝望守护着自己，只要她回头，永远能见到他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想要。
　　想要他活下去。
　　想要他永远辉煌。
　　想要……这个神明的眼中只有我自己。
　　“神明大人，请活下去。”
　　“神明大人，请变得强大。”
　　“神明大人，请注视我一个人。”
　　不想他堕神的念头最终战胜了欲望，琉璃姬刺破胸膛，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将这位即将消散的神明送上了天界。
　　“我以自身为神社。”
　　“来换你的荣耀。”
　　被世间偏爱的少女张开怀抱，心头血夹杂着灵力与信仰滋养了春，鲜花开满他的灵魂。神明听见她的许愿，神明许她百事无忧。
　　愛して愛して愛して。
　　一目连最终成为了不公正的神明，他不参加天幕之上神明的宴会，很少去聆听神社前信徒的祈祷，琐碎的事通通交给神使处理，而他的目光则永远落在了少女身上。
　　其实一目连并不在意成为妖，活着或是消散，在遇到少女之前他也不在意。
　　可星野清弥在意。
　　那他就愿意成为合格的守护者，牺牲者，成为合格的神明。这样会符合少女的期待吗？他不知道，因为少女再未向他提出过什么请求，也不曾再许下愿望。
　　她身边总有那么多式神陪伴，她永远是那么快乐。她……并不需要自己。这样也好，这样就足够，只要她幸福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目连以为平静的生活永远不会改变——直到清弥死去。
　　京都的那场大火烧得太盛，烧毁了一切，烧毁一目连心中的桃花源，独独留下他一个，徒劳地陷入疲惫与绝望中。
　　一目连发疯似得找到荒更改命运，去往黄泉之国搜寻少女的魂魄，尝试向四魂之玉许愿，未有回音。他想过自毁，可如果他也消亡，谁还能记得少女的存在呢？
　　他不甘心。
　　在绝望之际，他遇见了“真正的神”。
　　“你为什么想救她呢？”
　　“因为她是我的……信徒。”
　　“你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只要她能回来。”
　　“那么，如你所愿。”
　　一目连是最早知晓星野清弥复活转世的消息，哪怕会被她怨恨，他只是想见少女，想要她也如自己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次如果死亡，请带走我。
　　如果没有你，我的存在毫无意义。
　　“清弥，一目连堕神了。”
　　站在黑暗中的少女听到了土地神的低语，无力感束缚住少女的怨恨与绝望。潮湿冰冷的气息徘徊在她的身体周围，世界照原有的形状停止下来，连同她纷乱的思绪，都平静下来。
　　“御影，你赢了。”
　　星野清弥深深地叹了口气，笑着跑到一目连面前，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黑暗中光芒闪耀，泪水簌簌流下，她又变成记忆中撒娇软弱的孩童，沉醉于神明温柔宽容的怀抱。
　　“神明大人，成为只属于我的神明吧。”
　　土地神的神印在少女额间闪烁，她将身体埋在他怀里，任由憎恶的神明印记将自己重新束缚在命运既定的轨迹中，一目连缥缈的身影逐渐凝实。
　　终于，他成功了。
　　他们生活在人世，思念却超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