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遇事不决弗兰克》认真吃饭努力睡觉

9、第 9 章

　　红月上，初具人形的赵舒瞳孔一缩，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无数的水泡从她体内冒出，争先恐后地浮到体表，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她的体积扩大了十几倍，所有的血肉都化为细碎的、洗洁精肥皂泡般的水球。这些水球忽然溃散，像珠子般洒了一地——赵舒知道这是什么，葡萄胎，人类孕妇能够拥有的最恶毒的诅咒。
　　她被发现了。
　　在醒转的堕落母神面前，区区癌细胞拥有的一切比纸片还要不堪一击。轻而易举的，堕落母神杀死了盘踞在祂“女儿”肺部的阴影，不费吹灰之力地取得了胜利。
　　赵舒的意识又一次陷入昏暗的沉睡，她不知道地球上发生的一切，那对她来说也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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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肺癌晚期，癌细胞几乎将两肺完全占领，相互黏连的癌症组织导致肺叶不再扩张，患者出现呼吸困难、疼痛等症状；癌症组织的发育浪费了大量能量，患者迅速变得消瘦。在这个时期，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赵舒曾跟着老师去医院探望老师的同学，罹患肺癌的教授带着氧气面罩，微笑着地听老师和医生讨论治疗方案，等到老师的语气逐渐哽咽，他才悠然插嘴：“你个搞转基因的懂什么，我查过基因型了，这病有特效药，好使。”
　　无视这款药还没有进医保的天价治疗费用，老师毫不犹豫地拍板了：“就用这个。”

　　在同一所医院实习的医学生朋友告诉她，针对不同的癌症，科学家早就开发出了大量的特性药，效果几乎都立竿见影，三个月内就能让肿瘤缩小一大圈。
　　那为什么人们还没有攻克癌症？
　　记忆里，那个朋友苦笑着说：“没办法。它变异得太快了，在治愈癌症之前，它们已经产生耐药性了。”
　　科学家们会针对产生了耐药性的癌症细胞开发新的药物，然后在再次产生耐药性后换下一个目标……换着换着，研发速度跟不上突变速度，就无药可用了。
　　老师最后还是见到了朋友的讣告，赵舒没能陪他出席葬礼。死因简单明了，癌细胞转移。
　　朋友的话悠悠回荡在耳边：“这种癌症，简单来说就是，肺部病灶很容易就消失了，但特别喜欢往脑子里跑。一旦跑到脑子里了，就几乎没救了，有血脑屏障在，药物很难进入大脑，等死。”
　　赵舒一直记得，癌细胞突变快，小细胞肺癌容易发生脑转移。

　　“原来死前会有走马灯这种事是真的。”醒转过来的赵舒低低地说。
　　联系上弗兰克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准备脑转移的事项了。这是一场毋庸置疑的豪赌，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支配了中枢神经的癌细胞——不，她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癌细胞了。在本能的操纵下，赵舒吞噬了原有的大脑，取代了堕落母神“女儿”的身份。回想起自己作为人类的记忆的同时，全新的影像告诉了赵舒堕落母神的目的。
　　原初布下的屏障不允许外神的通过，弱小的人类却可以随意穿行。
　　堕落母神想要利用这一点，让自己的神降容器以人的形态通过屏障；巨大的胎儿只是其中的一个阶段，等祂发育成熟、呱呱坠地，祂将与任何一个人类无异，甚至不会泄露半分灵性力量。
　　那会是祂的女儿、祂的代行者、祂的神降容器。堕落母神可以控制祂将“门”提前放回，也可以借助祂直接神降，这只取决于祂的想法，不会有其他因素干扰。
　　赵舒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婴儿蜷缩起身体，把头埋进臂弯。她的体型已经和常人无异了，估计她马上就要出生了。
　　再等一会，等她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就会立刻进行下一步计划。

　　疲惫像潮水一般涌上她的四肢，污染如同滴落白布的墨水，蚕食着她的灵魂。赵舒不断能听见轻缓的絮语，仿佛能看见自己怀孕的母亲温柔地轻抚肚皮，为肚子里的宝宝朗诵诗歌，期望他的到来，期望他能为赵家传宗接代。
　　“已经有一个赔钱货了，按概率也该是男孩了。”
　　“都怪该死的医生，不就查个性别吗，唧唧歪歪半天。”
　　“送香港也太贵了，不值这个价，咱别费这个钱了。”
　　…………
　　昏昏沉沉的赵舒猛然惊醒，眸中瞬间闪过痛苦与狰狞。她剧烈地喘息着，逐渐平静下来。临死前她记起了前世的所有，没想到最先派上用场的却是最想抛弃的。
　　“嘁，居然被他们救了。”赵舒咒骂一声，用尽全部意志力和那股让她“听话”的力量对抗。她才刚刚取得这份序列一的非凡特性，使用起来极不熟练。不需要和堕落母神正面对抗，仅仅是灵性残留已经让赵舒节节败退。
　　温柔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要成为我的孩子吗？”
　　如果放着不管，它就会像寄生虫一样钻进你的脑子；如果蓄意对抗，尖刺般的疼痛就会像火苗一样猛地舔舐她的灵魂。赵舒不是受虐狂，眼泪断断续续从眼角流入羊水之中。呓语为她描绘未来的美好画面，为什么要抗拒呢？成为堕落母神的女儿没什么不好的，天生神话生物不会失控，她将永远获得母神的庇护，她会是祂唯一的、最受宠的女儿。
　　那确实很美好，可是——赵舒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安静温馨的大地教会，街上的人们来往行走。他们不一定都是笑着的，但他们都活着，鲜活地存在于世界上，会为了人类的微不足道的烦恼哭泣、愤怒、绝望、乃至崩溃，和她面前的血肉地狱没有丝毫关系。
　　“我还是想要成为人类。”她惊恐地重复，再忍一会儿，忍到她出身，她就逃跑……跑到……
　　对未来与未知的恐惧让赵舒的思维卡住了。她能跑去哪儿？
　　在这月球上，她根本无处可去。

　　婴儿的啼哭声在月球表面响起，从窄小的血肉间隙中滑出的婴孩迅速长大、发育，转瞬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初生的少女迷茫地睁开眼，不可名状的生物对着她张开“双臂”，看动作是想要拥抱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祂发出了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尖利咆哮声，听在少女的耳中却如摇篮曲般轻柔：“你不想要个母亲吗？我很喜欢你哦，来吧，彻底成为我的孩子。”
　　我爱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在眼前，我为什么要抗拒我的母亲？快上去，快给祂一个拥抱。
　　赵舒懵懂地迈开了步伐。

　　地球上，新月闪过了一丝殷红。

　　她越是靠近，那人影就波动得越发明显，或许是即将步入陷阱的猎物吸引了祂全部注意力，以至于没有关注其他猎物的情况。变故发生时堕落母神没能第一时间反应，更谈不上补救。
　　一扇门在赵舒的必经之路上打开，对周围环境失去感知的少女无知无觉地踏了进去，随后不见了踪迹。
　　失去了用处的腥臭人影很快溃散，黑雾重新融入土地，裂开的石头上长出了一张张猩红的嘴。它们上下开合，发出甜腻的呼唤：“我亲爱的孩子，你去了哪里？”
　　没有人回应祂。
　　良久，堕落母神也放弃了这无用的尝试——横竖祂们逃不出被祂掌控的月球，更重要的是，种子已经种下，祂必将收获美好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