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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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南城的风一如往年，秋末送来燥热，冬初送来寒意。不知何时起这里的雪不再能够埋过脚踝，不再能供孩童堆雪人，只能徒增心底的凄凉。
十八岁的一天，丰县在飘雪，南城却已堆起厚厚的雪层，那个无处可归，无处可往的孩子逃了。
我叫赵楠，那一年那一天只记得屋子很黑很宽。里面只有一张矮床摆在正中间，窗帘挡住大大的落地窗，光在白天也是看不见的。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穿鞋了，刘海也长得能遮住自己的双眼，平时会有一个面无表情的阿姨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进来，上面放着肉和菜，还放着很多五颜六色的药丸。肉不喜欢，因为会夹生，菜不喜欢，会很咸，药丸更不喜欢，吃了会很想睡觉。一切都不喜欢。时不时还会有一个女人跟着那个阿姨进来，她的眼神好像是在心疼我，但是她为什么从不靠近我，我想抱抱她，她不准。
今天的早餐又是那个叫做任越的人端进来的，他来看过我几次，他和那些人好像不太一样，我要是不吃药，他会直接倒掉，对此我很开心，但是他的眼神很可怕，还夹杂着其他的什么，我看不懂。每一次他来都会带来新衣服，据说，这些衣服都是他精心准备的。
他今天脸上的笑意好像多了一些，坐在我的床上，而我就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他。
他对我说：“今天状态不错呀，今天还是一朵花吗？”
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叫我害怕。
他平时都是一个人来看我，基本都不和其他人同时出现在这里，只有一次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来了，不过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和平时不一样。
“看来清醒了不少，我带你出去逛逛吧，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在我的房间，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拿来，一会儿你换上，我们出去走走，嗯？”
我依旧没有回答，又只是单纯点了点头，哦，原来平时的我像个傻子。
嗯，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走了，我病了，全都记不得了。
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关上门就出去了，我仔细听着声音，平时会顺手上锁的门这次没有上锁。我要逃，我要逃！我站在原地，看了看窗帘，那背后有光。
我小心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针眼，一块青，一块紫，难看至极。我直接打开门，知道那背后有我想要的自由。
开门的瞬间，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他不是去拿衣服了吗？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手捏成拳，青筋暴起，似乎很生气。我瞪大了眼睛，此时此刻藏不住情绪，在别人眼里我此时此刻就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至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的就是这样。他好像在嘲讽我。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他的声音很小很低，似乎说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我没怎么听清。
“你要逃吗？”
我愣住了，被发现了吗？
“怎么可能，别乱跑，我马上回来。”他松开拳头，轻轻笑了一声就走了。我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走进了右边尽头的一个房间。我松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我知道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楼梯在左边尽头，我轻轻下了楼，直往大门冲。出了门便没再回头看身后，一眼也没有。我凭着记忆一直往车站出发，我知道在晚上会有一辆开往南城的班车。天空在飘雪，路人看着我狂奔，或许是被我身上单薄的衣着，或者是满头的雪花吸引了目光吧。路途中好像有小石子扎进了我的脚底，好像流血了，我没管。我一直跑一直跑，长期未照射阳光，皮肤看起来惨白，吓坏了路边的小狗，它本该和我一样，怎么被我吓到了呢。
我一直跑，从下午跑到天色见黑，走过几次错路，但是我没敢停。这附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出来，估计都回家了吧。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到了，蓝色的老旧的站牌旁边有一个木质的长椅，上面坐着一个人，嘴角开裂还留这些，身上穿的很单薄，但是一边放着一件羽绒服，应该是他的。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我的眼睛近视，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他坐在长椅的一头，我走过去坐到了长椅的另一头。没去看他，他与我无关，或许他是个疯子，我只是羡慕他有羽绒服却不穿，他的脑袋上也是满满的雪花，估计坐在这里很久了。
我挺直了背，和他不一样，他双手插在兜里，整个人懒散的靠着椅子，他好像对我很好奇，我注意到了，他在悄悄打量我。
车来了，我猛的站起身，看见了车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丰县到南城。刚迈开脚的一步，我就愣住了。我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啊?”
司机和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都望向我，我想起来了，我没有车票，也没有钱。
司机的表情很平淡，看见我的那一刻也没有被吓到，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窘况，他问我“小姑娘，没有票，也没有钱吧？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我刚刚收回脚，脑子里想着怎么求情，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那个人把羽绒服穿到我身上，弯腰脱下自己的鞋给我套上。羽绒服很大，但很暖和，鞋子很大，但是很舒服。我这次看清了他的脸，他很好看，脸很白，一双桃花眼，眼神里没有那个人的炽热，他和他不同，但是面前的人让我不由自主想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少年赵望。那个干净的少年最后浑身是血的躺在我的怀里没了呼吸与心跳。我的脸上好像有泪，盯着面前的人不放，他被我看的一愣。他走上车，将手里的票递了出去，又给了一些钱，对司机说：“师傅，她的票我帮她补。”
说完，就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我懂了他的好意。跟着他上了车，整个车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坐在车子的最前面，他坐在最后面。或许是那些药的效果还没过吧，我没能记住他的脸，也忘了说声谢谢。脑子里昏昏沉沉，上车就开始睡觉，醒来时，他早已不见踪影，身上的羽绒服和鞋子都还在。
只剩坐在前面的司机师傅冲我喊了一声我：“妹儿，到站了哦！”
我不知到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至少他于我而言是好人。
无畏又莽撞，沉重且难忘。在那个少年生命终去的时节，另一个少年带着满身的刺走进了她的无色年华。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