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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往者不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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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一天,萧忘被召进宫。萧忘和芸茗仍旧争执不下,因此当皇帝看到她时,只见她一脸的闷闷不乐。
萧忘同他讲:“我要离开青阳了!”
“不行!”皇帝斩钉截铁地说。
“我是来告知您的,不是来请求您的。这么久了,您还始终认为我是阿濛吗?”
青阳的光亮被黑暗所吞噬,萧忘看着远方,夕阳落下的地方就是她的梦。
“朕想留下你,并不单单因为你是阿濛,还有你的才华和智慧,就像梁诚或王若要走,朕也会竭尽全力想要把他们留下一样。”
“可我早就与您没有什么瓜葛了!何必如此委婉地挽留,我真该偷偷地走。”
忽然间,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皇帝命人点亮了屋内的蜡烛。
他坐在木阶上,一声叹息:“外头的冷嘲热讽、口诛笔伐就像今夜的风雨残酷无情,朕虽留不住你,但现在你却被风雨困住,还想往哪里去!”
萧忘对他的言语置之不理,迈开步子往外,但一只手却被死死地拽住。
两人僵持不下,那边柳梦茹听说皇帝将萧忘留宿宫中,将心中淤积了许久的怨气如数发泄在漪澜殿的陈设之上,而那正是皇帝所有快乐和痛苦的回忆,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皇帝正在气头上,柳梦茹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拽着萧忘往漪澜殿走去。
雨水打湿了衣服,头发上、脸上都挂着水珠,两人带着一身的寒气出现在更加寒冷的漪澜殿里,望着还在发疯的柳梦茹,这情景与当年皇帝带人来问责阿濛太过相像,但处境和心境却完全调换。
皇帝上前想制止她的行为,却被一剑寒光划开,三个黑衣人的剑锋直奔他的心脏,皇帝本能地迅速后退,萧忘迅猛地踢起地上的桌椅碎木,击打黑衣人持剑的手,迫使其改变路径。趁着对方还在反应的时机,她抽其一根长木,上前对抗黑衣人的夹击围攻。而柳梦茹早被惊吓得昏了过去。
漪澜殿自阿濛去后,少有人来,禁卫军守备不严,而皇帝本身武艺并不精湛,黑衣人本以为皇帝身边只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想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没想到萧忘武艺如此高强,只要禁军一来,一切计划都会落汤,所以他们只能拼命速战速决。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萧忘没有兵器在身,任是再高强的武艺也对三人产生不了威胁,萧忘把皇帝护在身后,拖住三人,等禁军到来。
百密一疏,一个黑衣人抓住了萧忘的破绽,再次逼近皇帝,皇帝躲闪不开,萧忘只能以身挡剑,被刺穿了右肩,这时大批禁军赶到了,而萧忘却脱力,磕碰到床柱,昏倒在地上。
经历了今晚的事,皇宫加强了戒备。萧忆之躺在漪澜殿的大床上,醒来时,皇帝和太医就守在旁边。她觉得闷,皇帝就将窗户打开,让她透透气,不料刮来一阵黑风将殿内的烛火吹灭。
黑暗总归是今晚的色调,而它往往比噩耗先一步到来,怎么能让光喧宾夺主呢?
漪澜殿黑乎乎的一片,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闷雷,迷迷糊糊之中,萧忘的脑子里闪过去第一个回忆——一个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后来她仿佛被洪水一般涌现的记忆所淹没,她快要窒息了,在一片混沌里惊叫了一声,慌乱中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她迫不及待想逃离青阳。她和司马祯约定,三日后离开青阳,归隐田园。
她就像一阵风,芸茗根本留不住,一如当年留不住阿濛一样。
萧忘正在发呆,芸茗推开她的房门时,她也只看着窗外的青梅树。芸茗走到妆台处,翻找当年阿濛父亲送给她的玉佩,她想让萧忘带走那条装满了父亲全部思念和寄托的物件。芸茗找了好一会儿,动静大了,萧忘才开口问:“母亲,您找什么?”
“那块你父亲留下来的玉佩,我想让你带着它走。”
萧忘不假思索道:“在木枕之中。”
“您答应了?”
“我根本拦不住你,忘儿!”芸茗语气中带了些许责怪。她从木枕中抽出了那块玉佩,明晃晃地闪着光亮,刺激了她的思绪,她震惊地难以置信地转身望着带笑的萧忘,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你是阿濛!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芸茗上前抓住她的双臂,“我从未跟萧忘说过这件事,你如何得知?”萧忘避开了她的目光,她仍喋喋不休,言语慌乱:“你是阿濛,你是阿濛,对不对?”
“我是阿濛又如何?这并不能改变我的选择。”
皇帝因担心阿濛的伤势,来到了芸茗府上,正巧听见了话尾,他大喊了一声:“阿濛!”
“皇上?刺客的来历尚未查清,您怎么贸然出宫?”芸茗关切地问。
皇帝冲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了萧忘,“你担心朕!阿濛,我们的感情从来都不浅,不然你也不会冒死替朕挡剑,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那……”
萧忘甩开他,言辞决然,“那我更该走了。我想皇上不该误会我,我救您,是因为您是大夏的皇帝,我有责任和义务护卫您的安全,更何况您还是我的亲表弟!”
她顿了顿,嘴唇有些抽搐,如凉风秋叶般悲戚,“当年,杨太后偷偷在我饮食里下了药。”
“难道是我给她的……花开无果!”芸茗惊讶地张开了嘴,“都是我的错!”
“我为什么疯了?八年前在冷宫那晚,杨太后对于我而言比黑夜更阴森恐怖!”她望着芸茗和皇上,淌下了几滴泪,“我自始至终不明白你们还要我回到宫里?尽管我有能力去应付这些事情,太后也不是威胁,但后宫的人心和手段从来都是周而复始,冤冤相报,萧忘的天性散漫任真,我不想去应付,我讨厌那里的一切。这个时候任性地活着才是我的追求,别在我身上加太多的枷锁,我负重不了,也打不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濛早就死了,萧忘不喜欢陛下。”
“不!朕承认你说的对,朕之前是一再挽留你,而你,不也甘之如饴吗?俗世束缚了女人的手脚,所谓的追求和抱负从来都是专属男子,而朕或多或少给了你许多可以发挥才能名正言顺的机会,尽管朕的动机不纯,而你却不得不承认你很享受这样有价值的时刻。你可以不当皇后,但朕希望你留在身边,帮朕治理江山。”
“一个人只要有良善之心,随处都能现出其价值,我帮衬皇上的江山,也是出于仁义良善。然而我眼下只想到南方去当个普通的大夫,也未尝不可,不一定要在朝廷上大施拳脚。”
皇帝幽怨而愤怒地锤了几下门框,对自己狠下心肠:“好,朕同意你走。可是朕的皇后以什么理由离开?”
萧忘语气寡淡,“就当萧忘病死了吧!”
“好……”皇帝无力地应了声,步伐缓缓,潸然而去。
“明日你来宫中,朕想跟你好好吃顿饭……”
萧忘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