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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脱笼之鹄 ...

  •   在青阳生活了半个多月,萧忘隔三差五去回雁楼,因为青梅酒,更因为温雁和她讲的故事,温雁同她讲阿濛皇后的事,她就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听着,从来不知道她和阿濛就是同一个人。
      有一天早上,温雁突发奇想问王若:“你为何会选择我?”
      总是跟她嬉皮笑脸的王若变得正经起来:“温雁的雁是大雁的雁,不是燕雀的燕,大雁与燕雀的境地不同,天高地阔,志向远大,你不会温声细语却自有一番豪爽霸气,我是被你的刚毅与坚强所吸引!”
      王若刚出回雁楼,萧忘就来了。
      温雁问她:“阿濛皇后是只小燕雀吗?”
      萧忘回答她:“也许是吧!她的心里只有皇宫一方天地,她只看到皇上,所以看不到将来!不能说她目光短浅,因为她总归是被她的身份所局限,她被困在了牢笼里,也只能做一只燕雀,飞也不是不飞也不是,真是一只脆弱可怜的小鸟!”
      萧忘说这话时根本不会想到,那只她口中的可怜小鸟,不仅飞出了牢笼,而且成了另一只大雁。
      忽然回雁楼门口被一群围观的人堵住,吵吵闹闹的。
      萧忘二人下楼走到人群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一个卖烧饼的和一个买面粉为了一串钱究竟属于谁而争执,引来了过往的人,任谁也无法分辨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萧忘看了一会儿,灵机一动,上前几步,然后说:“我可以找到谁是这串钱的主人!”
      卖面粉的一脸不爽:“小娘们,你懂个屁,别来掺和男人的事!滚一边去!”
      萧忘注视他,言语严厉:“这位大叔不敢试一试?是因为你说了假话吧!”
      卖烧饼的指着他说:“你心虚了!”
      买面粉的把袖子撸了起来:“试就试,小娘们多管闲事!”
      萧忘让阿骆打来一桶干净的清水,把那一串钱扔进桶里,水面上浮起了一层油花,萧忘轻哼一声,指着说:“看!钱上的油都浮在水上,试问买面粉的钱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油!”
      那个卖面粉的撒腿就想跑,但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擒住,押着送官查办。
      站在一旁的温雁调皮地拍手。
      萧敦在太学,休息时同窗们在议论今天早上回雁楼门口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萧敦发觉他们说的好像是自己的姑姑。
      “一个女子如此机敏,真是令人佩服!”
      “听说她常在回雁楼和温老板喝酒,看来也是跟那个温老板一样豪爽!”
      “这样的女子,如果有幸,真想结识一下!”
      五经博士梅敬堂站在他们旁边好久了,厉声呵斥:“太学之地,怎么拿市井的俗事来此议论!”
      萧敦不解:“先生,不议俗事何议国事!”
      梅敬堂不服,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女子奸诈狡猾,你们却说她机敏,举止粗鲁,你们却说她豪爽,抛头露面,你们却想结识!天理何在?人伦何在?”
      萧敦愤懑不平,僵硬地行礼:“先生之言,学生不敢苟同!”
      “学生也不敢苟同!”
      “学生觉得老师之言有失偏颇!”
      “学生觉得老师太不讲理!”
      一群人在梅敬堂面前纷纷告退。
      萧愈请鸿胪寺卿高平来家里吃饭,走到前院时看见萧忘拿着个剪子侍弄花草。
      萧忘喊了一声:“三妹!”
      “哎!哥!”萧忘应了一声,忽然发觉大哥旁边还有四十岁上下的人,似乎早上见过,“你不是…那个…”
      萧愈连连介绍:“这是鸿胪寺卿高平大人!”
      萧忘行礼,“高大人!”
      高平回礼,“三小姐在这修花却不是绣花!今天早上小姐的风采高某也有幸目睹,当真令人眼前一亮!”
      这时萧敦和几个同窗也走到前院,看见姑姑,四个小孩向两位大人匆匆行了礼,四人就激动地走到萧忘旁边。
      萧敦轻缓地说:“姑姑,你可不知道,你成了整个太学议论的对象。为了你,我们跟老师争议了几句。”
      没等萧忘开口问为什么,高平就抢先一步问了:“你们为何会跟博士争议?”
      “今天一个卖烧饼的和一个买面粉的为一串钱吵了起来,他们找过梅老师,老师实在想不出办法解决,后来他们吵到回雁楼门口,被姑姑分辨出了真假。”
      萧敦抿了抿嘴,有些气愤地说:“太学里的人议论了这件事,梅先生满口的污蔑,说什么这样的女子就是狡猾、粗鲁、不知检点!他连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我们几个拒与之为伍。”
      高平上前,把手搭在萧敦的肩头:“什么狡猾、粗鲁、不知检点,我当时就在场,看到的分明是聪明、不拘一格和与众不同。”
      萧满从宫中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司马祯,唤他一同回家共享晚宴。
      这一大家子和几个客人热热闹闹的,美味当前,将要开动,萧敦调侃了一句:“姑姑,我先生说男女有别,不可同席,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抱着小墨儿的萧忘一脸哭笑不得,向着她的父亲作诉苦状:“父亲,你到宫里教太子去了,家里的孩子让别人教,您看看都教成什么样了?一身腐朽愚昧偏执自大!”
      司马祯不屑道:“哼,梅敬堂那老家伙酸臭迂腐,何必理会?”
      萧满解释:“高大人,我们家的规矩不一样。”
      高平笑言:“这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我进府也随规。更何况我们鸿胪寺接触各地风土人情,规矩礼俗,对于男女同席这类事情也不陌生,况且忆之高才,我还巴不得与之畅饮长谈。”
      过了几日,萧忘带着萧墨去接萧敦放学,恰巧遇见五经博士从书院出来。
      彼时,梅敬堂看见一个妇人伫立在门口张望,顿了顿,别过头鼓着脸生气,随后冷冷地道:“晦气!你不该站在门口,快走开!”
      萧忘把萧墨从怀中放下来,牵着他的手,然后对着梅敬堂问:“为何?”
      梅敬堂把右手背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凶巴巴地高声说:“这里是圣贤之地,女子污秽低贱,会招致厄运,是故,你必须立刻离去!”
      太学的学子和过路人都围了上来,萧墨怯生生地往萧忘身上缩。
      萧忘仍然要问:“我所立之地并非太学,而是青阳大街,就算我污秽低贱也不会连累你们遭罪,更何况在大街上,我或站或走,又与先生何干?”
      梅敬堂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萧忘,他继续侧着头说:“《周易》以乾为首,所谓天乾地坤,自古以来天尊地卑,女子就该听从男子的,无知妇人不懂学问,休来胡搅蛮缠!”
      “哼……真可笑!《易》有三易,先生只知《周易》,却不知《连山》和《归藏》,《归藏》以坤为首,尊母祖,《连山》以艮为首,敬后土,先生何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看来你这个五经博士也不过浪得虚名!倒不如换我来当当!”
      梅敬堂被怼得哑口无言,萧忘继续说:“你就是那个梅敬堂先生吧!听闻几日前你在太学里骂我,在下从未开罪过先生,如何落了背地暗骂?”
      梅敬堂吃惊,指着她说:“你是回雁楼门前那个女人!”
      萧忘目光坚定:“正是不才。”
      她看到了她的侄儿出来了,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转身和两个孩子坐上了马车回府。梅敬堂看着马车远去,才意识到那是萧太傅家的三小姐。
      萧愈在后院里发现萧忘坐着发呆,走过去问:“忆之,在想什么呢?想过去的事?”
      萧忘犹豫了一下,叹息道:“大哥当廷尉,被要求对这世上的人都行公正之法,可这世上根本不公平,制度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哼,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萧愈微微叹了叹气,继续听萧忘说。“这世道,身为女子便是原罪,抢了男子的风头,就是祸害!若我是个男子,一切就合乎常理了,那个梅敬堂形容我的词是不是就会反过来?”
      萧愈摇了摇头,也叹了叹气:“人们总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一定是对的,习以为常的话一定是正确的,一旦出现不一样的东西,也不论好坏,心里首先就会厌恶。这世上并未只有浅薄之人,至少你大哥我便不是。忆之啊,你可从来都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梅敬堂把辞文递到朝廷,文中明里暗里讽刺萧忘不知礼数,俨然一副是被逼辞退博士之任的样子,其实辞官是假,想让皇帝为自己和礼教正言是真!
      他的辞文被压着不回,后来皇帝和芸茗几个坐在一起闲聊聊到萧忘,王若讲了不少关于萧忘的事,都是从他夫人那里听来的,他没见过萧忘,皇帝笑着跟她姑姑说:“这女子让朕想到一个人,姑姑,她这股劲儿挺像你的!”
      再后来皇帝只回了梅敬堂一句:准辞!
      气得梅敬堂当即进宫去质问皇帝,皇帝直接当面训了他一顿:“被人嘲笑连女人都不如,就暴跳如雷了?比不上一个女子没有什么丢脸的,可耻的是你一点雅量和容人之心都没有,那就太对不住你这个五经博士的头衔了!朕能有今天,也依靠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太后,另一个是芸茗公主。朝廷需要开明开朗的人才,太学不能充斥着迂腐的气息,梅大人,你老了,该回家享享清福!”
      梅敬堂颤抖着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离去。
      萧忘和司马祯走在路上,司马祯跟她讲:“梅敬堂到皇帝那儿去告你了!”
      萧忘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冲过来一架失控的马车劈开了人群,正欲撞上一个三岁的小孩,说时迟那时快,萧忘一把将小孩夺到路旁,将小孩放下后,又追上去,身手敏捷翻上马背,迫使马车停下来,制止了街道的一场慌乱。
      小孩的父亲抱着小孩连忙道谢,刚巧遇上了梅敬堂。
      他喊了喊:“爹!你怎么在这?”
      执拗是梅敬堂的习惯,他瞥了一眼萧忘,生气地说:“又是你?”
      然后对儿子说:“你怎么跟她混在一起?”
      小孩的父亲说:“爹!这位女侠功夫了得!刚刚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她救了您的大孙子,我正在道谢呢!”
      梅敬堂惊异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萧忘爽快直言:“不必了,告辞!”随后和司马祯离开。
      梅敬堂此时的思绪像大街一样混乱不堪。
      芸茗的马车在青阳街上行走,抖动的车帘使得车内忽明忽暗,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阿濛,她下了马车四处张望,却不见任何踪影。
      夜深了,芸茗又梦到了阿濛,她在梦里伸出双手想抓住这一缕幽魂,却扑了空,直接吓醒。
      后来她跟皇帝说,似乎在街上看到了阿濛,皇帝不语,只抬头望着树上的青梅花,芸茗自叹:“许是我太过想念她,看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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