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雪麒麟》沙星鸥

62、第六十二章 谷殇

　　随着三无幻境的塌陷，整个澜萦谷地动山摇。
　　花师兄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就串了起来，一缕缕青灰色的烟飘散开去，呛鼻的味道让所有人都咳嗽了起来。
　　灵谷派的弟子们一边掩面咳嗽，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向琼珊跑了过去。
　　琼珊的手脚已恢复知觉，见到此时情景，立即下令让琼岚带领弟子们撤出澜萦谷。
　　“师姐！师姐，你在哪里？”
　　皊苒在灵谷派撤退的人潮中难以前行。
　　“皊师妹，现在事态紧急，还烦请你先带着弟子们前往贵派，苏师妹于我派有恩，我定会将她安全带回天尘派。”琼珊看着人群中的皊苒，已经打定主意。
　　“这……，”皊苒很是为难，但很快握紧了腰间的剑，神情坚定，因为她知道如果换作是琼珊师姐有难，二师姐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琼珊师姐，我这就带着众位姐妹们离开，二师姐就拜托师姐了，我们天尘派见！”
　　琼珊目送琼岚带着众位弟子和皊苒从谷口离去，她抬眼看了一下天空，这梧星生花阵已守护着灵谷派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也能护着谷中的弟子们顺利出谷。
　　天色越来越昏暗，随着最后一名弟子安全出谷，梧星生花阵终于失去了光辉，幻境消失了，澜萦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里早已不似几年前的风景，那些奇珍异草早已寥寥无几，现在到处杂草丛生。

　　阵外的瘴气漫进了谷中，火折子的味道也散尽了。
　　花师兄抱着苏清凝进入了一处僻静的山洞，苏清凝的意识缓缓恢复了过来，四肢还因花护法的毒药无法动弹。
　　“你……为什么要救我……？”苏清凝看着身边这个人，陌生而又熟悉。
　　虽然花护法称这位男子为花师兄，但两人却截然不同，他丝毫没有西域男子的样子，倒像是中原男子，冷漠中带了些温文尔雅。
　　“别说话！”花师兄没有看苏清凝一眼，只是忙着调制手头的解药，他知道花护法的毒必须在三个时辰之内解掉，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洞中一片安静，只剩下远处的水滴声传来。
　　二个时辰过去了，苏清凝的四肢依旧无法动弹，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好了！”
　　花师兄将手中的药物放在急火之上，只待急火烧出青烟，解药就能练成。
　　苏清凝的脉搏时急时缓，不停咳嗽，眼前出现了幻觉，看见一个身型高大的辽国男子扼住了静荒师太的喉咙，他转过身来，一双红色的眼睛仿佛嗜血的恶魔。
　　“苏姑娘，苏姑娘！”
　　花师兄唤着苏清凝，她虽无法动弹，但是她的双眼开始发红，她体内的各种内力正在四处游走，不受她的控制。
　　解药已经通体发青，若要升出青烟，仍需一段时间。
　　“清凝，清凝，你醒醒！”
　　花师兄抓着苏清凝的肩膀，想把她从幻境中摇醒。
　　“你杀了静荒师太，我……”
　　苏清凝的双眸越来越红，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胸口不停起伏，已经强行将体内的内力汇聚于丹田之中。
　　眼看解药已经开始冒烟，只需片刻，就可以制成，而与此同时，苏清凝的毒也极有可能在顷刻间爆发，他离开昆仑派十年，竟然是低估了花护法的实力。
　　“我要杀了……”
　　苏清凝无法控制自己，若她此时强行运功，就会筋脉尽断而亡。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种毒药会使得中毒者心绪不宁，难以控制自己心智。一旦中毒者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就会毒发身亡。花师兄扶起苏清凝，看着她越发红润的脸庞，皱紧了双眉，若想缓解这种毒药的蔓延速度，唯有一个办法。
　　花师兄的双手捧着苏清凝的面庞，低头向她的双唇吻去。
　　“你……”
　　苏清凝一下屏住了呼吸，眼中的红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张模糊的男子面容，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无尽的温柔，仿若一阵清风，吹散了全部的恨意，让她的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缕缕青烟升起，伴随着沁人心脾的味道，萦绕着两人，充满了整个山洞。
　　花师兄这才离开苏清凝，转身将解药化成药水，让苏清凝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让苏清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多少年来，她都不曾在外人面前松懈过一回，而这个小动作却在此时使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她抬头，仔细地看着眼前张成熟而又陌生的面孔，虽然与萧大夫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但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神和他居然是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谁？”
　　苏清凝当下气息很弱，有力无力地问了出来。
　　“你不用知道。”
　　花师兄低着头，没有说话，静静坐在床边，为她把脉。苏清凝的脉象平稳了许多，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可恢复。
　　轰隆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梧星生花阵的消散速度比花师兄预料中的还要快，照这样下去，整个澜萦谷就要塌陷了，这里只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到。
　　“这里不能停留，我带你离开。”
　　花师兄扶着苏清凝坐了起来，四肢仍是无力地苏清凝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丝毫无法行动。
　　“快走开！”
　　苏清凝眼见洞中的一块岩石滑落，就要落在自己身上，若这个人不及时躲开，也会受伤。
　　花师兄一把将苏清凝抱了起来，岩石从他们的身边擦身而落，两人险些受伤。
　　“你！”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清凝一双明眸一下睁大，看着这个抱着他的男子，惊于他刚才的举动。这个人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何还要冒险来救她？
　　苏师兄上下打量着苏清凝，见她没有受伤，就抱着她向洞口跑去。
　　乌云蔽日，谷中一片昏暗，鸟兽们四处逃窜，叫声此起彼伏。
　　梧星生花阵的阵法已经消失了一般，澜萦谷的谷口也在不断地缩小。花师兄抱着苏清凝在高高的芒草中前进，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落在了苏清凝的脸上。
　　苏清凝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不似练武之人那般强劲有力。他传来的呼吸声，又犹如一个书生在长途跋涉之后间歇不断的喘息。
　　恍惚间，惊雷闪电，谷中越来越黑，他们离谷口越来越近，而谷口也越来越接小。
　　“苏师妹，你在哪里？”
　　谷口处传来琼珊师姐的呼喊，离他们忽远忽近。
　　花师兄也听到了琼珊的声音，他紧蹙双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谷口跑去。
　　来者何人？
　　琼珊清楚此时的谷中只剩下昆仑派的花师兄、下落不明的花护法、苏师妹还有她。前面匆匆而来的人，步履沉重，断不是苏师妹的步伐轻功，恐怕是昆仑派的二人之一，虽然不知道那个花师兄是好是坏，但他与花护法均是昆仑派的人，现在正是澜萦谷千钧一发之际，万不能再让歹人得逞。
　　“大胆狂徒，休想出谷！”
　　琼珊尚未见到来人，便挥出金玲鞭，内力直接袭在了花师兄的肩头。
　　花师兄硬生生挨了一招，顿时抱紧了苏清凝，走到了琼珊的眼前。
　　“是你？”
　　琼珊见到了花师兄抱着重伤的苏清凝，尚不知是何情况，一条金铃鞭仍在手中举着。
　　“琼珊师姐，是他救了我。”
　　苏清凝气息尚弱，一句话已是用了很大的力道。
　　“你快带她走。”
　　花师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谷口，这才将苏清凝放了下来，交给了琼珊。
　　“苏师妹怎么会这样？你对她做了些什么？”琼珊扶着苏清凝，见她面色苍白，气血虚弱，四肢无力，金铃鞭再次挥出，缠住了花师兄的喉咙。
　　“快住手，我没事。”苏清凝见琼珊师姐误会，怕她误伤了这位救她的男子，赶紧解释起来。
　　“她没事，花护法的毒已解，再过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即可恢复。”花师兄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谅你也不敢说谎！”琼珊见苏清凝说情，这才将鞭子收了回来。
　　谷中天雷大作，澜萦谷的塌陷越来越快，再不出去恐怕要来不及了。
　　“快走！”花师兄看着又小了一些的谷口，应声而出。
　　琼珊扶着苏清凝，踏起轻功，直奔谷口而去。
　　三人离谷口越来越近，谷口也越来越小。
　　“小心！”
　　苏清凝看着谷中乱象，旋风迭起，卷起众多落石，向着谷口打来。
　　没时间了！琼珊气运丹田，提足一口真气，一心只想将苏清凝送出谷。
　　落石的速度远比他们快许多，眼看就要打打在琼珊和苏清凝的身上。
　　琼珊没有回头，觉得顷刻间被人猛地一推，和苏清凝两人从谷口跌了出去。
　　苏清凝摔倒在谷外的草地上，滚了两圈，才透过谷口看到，那个救她的花师兄被方才的落石击中，半跪于地，他一手撑地，口中的鲜血不尽流了下来。
　　“你快出来！”
　　花师兄听见苏清凝的声音，吃力地向着谷口挪了一步，却又被一颗落石击中，倒在了谷口前。
　　“琼珊师姐，救救他！”苏清凝拼命伸出手，想要去救他，眼前的距离这么近，可她却一丝都挪动不了，眼中的泪水无助地从眼角滑落，心痛的犹如刀割。
　　“……”
　　又是昆仑派！
　　琼珊看着这个两个人，不知该如何取舍，难道多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吗？此刻若是救了这个昆仑派的人，不知往后是福是祸，不知苏师妹会不会走上和琼栖师姐一样的道路？既然往事已矣，断不能让苏师妹再因儿女情长，毁了一派清白！
　　琼珊咬着朱唇，出手点了苏清凝的昏睡穴。
　　天雷极甚之时，谷口微光消失，谷外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