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如昨》辰落北夜

1、噩梦

　　陪着考察团在外面转悠了一天，望着天边醉人的红云，萧聿初抬起手看了眼时间，打算直接开车回家。伸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放松的揉了揉肩，向着停车位走去。
　　这附近是个小公园，有几个小孩正蹲在那里玩沙子。只见一个小男孩忽然很严肃的拉起一个小女孩的手问她，喜不喜欢他？小女孩天真的笑着点点头。小男孩开心的在小女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很严肃的说，那他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玩。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天真可爱的孩子。
　　“以后我要娶你！”坚定的声音。
　　“小初，我喜欢你。”轻柔的声音。
　　这些话，在脑海里浮现，从记忆中苏醒，绷紧了他所有的神经。某个地方，一阵一阵的抽痛着……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萧聿初的神色慢慢的恢复如常，停顿了十几秒后，他接起电话。
　　那边的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语气微愠，“过来接我。”然后就挂断了。
　　不过萧聿初并不用担心，那人会马上把地址发过来，他只要尽快赶过去就好。
　　当萧聿初到了酒店，他没有想到周淏衍会让他进到房间里等他，看着凌乱的大床，弥漫在空气里的暧昧气息，他只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浴室的门被拉开，一个文弱的少年裹着宽大的浴袍走出来，面颊微红，他惊愕的看了一眼萧聿初，然后慌张的看向身后的周淏衍。
　　萧聿初也是微微一惊，按照平常，人一般已经离开了，但是这次……
　　周淏衍搂着少年的腰，似是安抚的说：“我的助理。”并没有向少年介绍他的名字，所以少年只能对萧聿初哑着声音说了句“你好”。
　　萧聿初也站起身微微点头说了句“你好”。
　　周淏衍穿好衣服，对少年温柔的嘱咐着，这里他可以安心的住下，有什么需要可以给他打电话。
　　要出门的时候，周淏衍居然贴心的给少年盖好被子，摸着少年的头发，温柔的说了声，“真乖！”。
　　萧聿初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候着，然后安全的把周淏衍送回他的住宅，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周淏衍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眼神阴厉的从他身侧走过。
　　直到上车，周淏衍才质问他为什么那么迟的接电话。
　　迟么？萧聿初不禁在心里腹诽。嘴上却微笑的说那时候正是和项目考察团的人辞别罢了。
　　周淏衍侧目看着他，忽然目光下滑至他的脖颈处，“以后注意，把扣子扣好。”然后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萧聿初扣好衣领，发动车子，一路寂静。
　　周淏衍在下车的时候，忽然转头对他说：“给那孩子每天送一束百合花。”他明显的注意到了萧聿初眼中一闪即逝的惊恐。
　　“那我回去了。”萧聿初缓缓地说。
　　“小初，他很像你。”周淏衍看着萧聿初微微抖动的肩，迈开腿下了车。
　　望着萧聿初消失的方向，周淏衍的眼底浮起一丝落寞。
　　如果问萧聿初他最厌恶的是什么，是百合花！
　　那是一个噩梦，一个一直存在，却不曾离去的噩梦。
　　猛得将车子踩了刹车，停在路边，他的面色苍白，眼里透着惊恐与无助。
　　那一年，萧家的养子萧聿初入了周少的眼。周家本就是黑白两道内的翘楚，周少的手段更是赫赫有名，谁都不敢轻易得罪。正值萧家需要帮助，一切水到渠成，还在上大学的萧聿初，被萧家当做和事礼物送到了那里。
　　萧聿初依旧清晰的记得，当他打开那扇门后，看到的景象——满屋子的百合花。
　　他惶恐不安的走进去，满屋四溢的花香，并没有让他有一丝丝的安心。直到灯忽然熄灭，室内一片漆黑，一双强劲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那个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说他像个精灵，怕他随着这光亮会消失，所以他要先抓住他。他惊恐的挣扎着，嘴里不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那个人打了他，再后来他记不得自己到底都喊了什么，当他醒来的时候，满身伤痛的躺在医院里。
　　后来，百合花，便再也不美丽了。
　　夜色微凉。
　　当萧聿初回到自己的家，已经是很晚了。
　　赫然看见一个娇俏的身影，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徘徊在他家门口。
　　抬头见到萧聿初回来，齐千阳明媚的一笑，给他看看手里的盒子，“我亲手做的蛋糕。”
　　萧聿初打开门，告诉她以后晚了就不要过来了，不安全。
　　齐千阳没有理会他，拉着他坐下，打开盒子，很精致的蓝莓蛋糕。切下一小块，用盘子盛给萧聿初，然后期待的看着他。
　　萧聿初喜欢甜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蛋糕，自然是很喜欢。
　　齐千阳看着他嘴角泛起的微笑，拉着他的胳膊问道：“我以后只做给你吃，好不好？”
　　转过脸，萧聿初看着她，轻柔的说了声好。
　　随后，齐千阳松开手，低头小声的说：“那和我结婚好不好？”声音有些微颤，透着她的紧张不安。她不敢抬头看萧聿初的眼睛，怕那里写着答案。
　　片刻的等待，她清晰的听见，萧聿初说：“怎么没在蛋糕里备好求婚戒指呢？”
　　齐千阳俯身将手扣在萧聿初的肩上，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贴在了他沾了奶油的嘴角。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最后，萧聿初让齐千阳留了下来，睡在客房。
　　他看了眼桌上残留的蛋糕，转身看着窗外的夜空，“我要结婚了。”似是在告诉谁，又似乎是在告诉自己。
　　阳光灿烂的午后，漂亮的花园里站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忽然画面里跑进来另一个孩子，霸道的拉着那个孩子的手说：“以后我要娶你。”
　　忽然，天空乌云密布，地上冒出许多藤蔓，将两个孩子拉开，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初，我抓到你了。”
　　又一转，天气晴朗，还是那两个孩子，另一个孩子神秘的带着那个孩子来到一扇门前，说要给他惊喜。身后的一股力，将他推进门里，门又咣当的关上了。满屋都是凋谢、残败的百合，一片一片，触目惊心。突然，身后传来孩子冰冷的声音，“小初，你喜不喜欢？”
　　萧聿初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
　　齐千阳喝着萧聿初煮好的清粥，留意到他的面色似乎不大好，问他是否着凉了。萧聿初只是浅笑的回应她是自己没有休息好。
　　“小初，以后我养你。”不知为什么，齐千阳不是个容易矫情害羞的女人，但是每次这样对萧聿初讲情话，即是控制不住又是紧张，这种感觉当她回想的时候会有点小兴奋。
　　萧聿初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啊，齐总。”
　　和齐千阳分开后，萧聿初借着去花店订花的时间，去了一趟林家。
　　他站在林家的枫桐别墅外，看着巍峨的大门。
　　再次见到林老已经时隔两年之久了，老人依旧是面容和善可亲，只是鬓边增添了些许白发。目光沉稳的看向他，“小初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近些年，林老很少出门，商业活动上的应酬他也并不参加。
　　“我要结婚了，虽然还没具体定下日子，但是希望您到时能来参加。”
　　林老微笑着，似是很欣慰的样子，“齐家的千金？”
　　萧聿初点了点头。
　　当萧聿初离开时，路过庭院一处，他忽然停住了脚，仰起头望着树梢说：“是时候说再见了！”
　　管家看着萧聿初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萧聿初端着咖啡推开周淏衍办公室的门，将咖啡放在男人的面前后，准备出去。
　　“去哪了？”周淏衍周身的气息有些阴郁。
　　“林家。”萧聿初没有隐瞒。
　　周淏衍看着萧聿初的眼睛，从那澄澈透明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弈泽还在国外吧？”
　　“我想结婚了。”萧聿初很直接的说出来。
　　周淏衍眯着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起身走到萧聿初面前，“这可不好笑。”
　　萧聿初直视着他，淡然的说：“我一直都在这里。”
　　周淏衍想要伸手，却最终控制住了，他将手慢慢的握紧，靠在身后，厉声对萧聿初说：“滚出去！”
　　萧聿初似如平常一样，推门出去了。
　　周淏衍的手狠狠的捶在了桌子上，愤怒的将那杯咖啡挥落，啪的摔落在晶莹透亮的地面上。
　　中午，萧聿初见周淏衍没有出来，就去他喜欢的餐厅定了份午餐，给他送进去。一开门，弥漫着的烟雾，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走过去打开了窗，再转头看向周淏衍，他已经掐灭了手里还有半截的香烟。
　　“下午去把安琛送到我那里。”周淏衍见萧聿初没有回应，抬眼看着他。
　　萧聿初这才恍然明白，昨日见到的少年叫安琛。
　　这样他不只要去酒店接人，还要去花店改地址。他这个助理，每天的行程有一半时间是在车上度过的。
　　再次见面，安琛穿着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牛仔裤，青春有活力，笑起来一尘不染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周淏衍的话，说安琛像他。
　　安琛的东西不多，就一个小箱子。萧聿初伸手要帮他拿，他慌张的说着不用，不重。安琛似乎也很安静，话不多，一路上除了问过周淏衍几点下班，就没有说话。窝在一旁，安静的像只猫。
　　等到了周少的宅子，安琛有些不安。
　　萧聿初微笑着说：“周少待你是特别的。你是周少的人，不会有人欺负你。”
　　安琛跟着萧聿初进了去，他的房间就在周淏衍的隔壁，佣人称呼他为“安少爷”，唤萧聿初“萧先生”。
　　他好奇的看着萧聿初问：“为什么大家都称呼你萧先生？”
　　萧聿初看着他清秀的脸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萧聿初。”他并没有真正回答安琛的问题，他知道安琛问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说多了不好。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需要我去和厨师讲一下吗？”萧聿初接着问道。
　　安琛一怔，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语说了句，“我不太能吃辣的。”
　　萧聿初要走的时候告诉安琛，生活上有任何需要或是帮助，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齐千阳看着橱窗里的婚纱，唇边扬起一抹明艳的微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锦盒，心里低语着：终于，你就是我的了。
　　萧聿初没有想到，齐千阳真的给自己买好了戒指，看着手上简单的戒指，尺寸居然刚好合适。齐千阳握着他的手，骄傲的说：“我就知道，一定合适。”
　　“你怎么知道？”萧聿初好奇的问。
　　“我摸过啊！”她前段时间早就有意无意的摸过他所有的手指，特别是无名指。因为，这些年，萧聿初最亲近的女人，只有她。
　　齐千阳对萧聿初说，不需要他去准备什么，只要在那一天，他挽起她的手，同她说“我愿意”就好了。
　　月光下，萧聿初看着指间的光环，“但愿这是个美梦。”
　　周淏衍半躺在藤椅上，安琛侧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靠在他腿边。周淏衍伸手摸着他的头发，闭着眼睛。
　　“萧先生真好看！”安琛忽然感慨的说。
　　周淏衍的手忽然顿了一下，“是么？”
　　那晚，意乱情迷间，安琛似是模糊的听见周淏衍轻柔的在他耳侧唤了声“小初”。
　　另一片天空，还是白昼。
　　男子一直保持着平和的态度坐在沙发上讲着电话，却在结束通话的时候，猛地将电话摔在了地上，怒不可遏。
　　随后走到阳台上，放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