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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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自重。”宋芳菲背部抵着木栏杆，警惕地看着突然冲过来的少年，神色冷漠。
陆瑀被看得尴尬，举起手挠挠额头，然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难得他生得好看，收敛起闹腾的熊劲，还是很能装点面子的。
宋芳菲见他没再失礼，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接下来却听到对方离经叛道的发言。
“宋姑娘，我、我没什么恶意，你别怕我。”
“那日，在氓山，冲撞了你家的马车，未表歉意，我一直想找你，与你道个歉......”陆瑀目光游移，发热的脑袋让他语无伦次，“还有就是，那日一见宋姑娘，我便、心生恋慕......”
“！！！？？？”宋芳菲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对于靖王世子口中那些话，她都想不顾形象地捂住耳朵，不敢再听。
“......我知道我名声不太好，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学好的。”陆瑀觉得这还不太够，又给自己加码，“等我们在一起，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越说，看着宋芳菲的眼睛越亮，如针芒刺透她苍白如纸的脸庞。
“所以，你可愿嫁我？”
少年满目希翼，而宋芳菲只觉得如坠冰窟，唯一庆幸的是，此地偏僻，除她以外亦无人听到靖王世子的大胆言论。
她抬起眼，那里面冰冷的情绪切断陆瑀的情丝，“世子，我姿色一般、身如蒲柳，当不起如此厚爱。”
“况且，家父家母早为我订下婚约，世人重诺，断不可轻毁，辜负世子错爱。”
“什么，你定亲了？”晴天霹雳不过如此，陆瑀不肯信，“我从未曾听说。”
宋芳菲垂下眼，嘲讽地笑：“世子自然未曾听说。”
“我与世子不过见过一面，您当然不知。我的亲事是自小订下的，我与他……青梅竹马。”一抹羞涩泛上宋芳菲脸庞，直教陆瑀又痛又恨。
“不过是订亲......”陆瑀青白着脸，咬着牙，直勾勾地看着她，“退亲就是，难不成我一个靖王世子，还比不过一个阿猫阿狗？”
“你嫁给我，就是靖王世子妃，未来的靖王妃，嫁过来便是诰命夫人。这些他能给你吗？”陆瑀脸上都是傲气，心头却在宋芳菲的漠然目光下泛起不安。
他控制着袖中颤抖的手掌，直视她的双眼慢慢走过去，步步紧逼：“你若愿意，我便与皇伯父说去，让他赐婚，我看哪个敢......”
“我不愿意！”决绝而坚定。
“......”
陆瑀走过梧桐树落在亭廊中的阴影，被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耳边声音似真似幻，他恍惚间，以为那是他的错觉。
“你......”嘴巴开开合合，连自己的声音听在耳里，都如虚幻，“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宋芳菲一点也心疼对方徒然涣散的眼神，樱唇吐出的话语如刀，一刀一刀地割在陆瑀心头，涌出鲜血，“世子说的那些，还是留与别人吧！我已心有所属。”
“......我已心有所属......”
“世子说的那些......留与别人......别人......”
“我不愿意......”
......
陆瑀自出生之日起，便受尽宠爱，所求之物，从来都唾手可得，顺风顺水，没有半点坎坷。
这是他头一回，捧着一颗诚挚热烈的心，毫无防备地，将它奉上，却被人弃如敝屣。
那人方才在他的心上刮了一刀又一刀，他本该愤怒、生气，本该大闹一番让所有惹他不开心的都天翻地覆。
可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本该拿出自己靖王世子的气势，追上去拦住她，告诉她他志在必得。
可为什么她一个冰冷眼神便止了他的脚步。
秋日的风，真的太冷了。
一丝一丝地往他心口灌，又冷又疼。
他不想留在这里了，就算没有人看见，也觉得丢脸，他可是靖王世子，这世上谁敢不如他愿？
皎、宋芳菲她有眼无珠，居然看不出本世子的好，那是她的损失。
呵，难不成，整个宋家都没有眼色吗？
......
陆瑀再望了一眼快要消失的红，满目的痴迷恋慕，而后，眼底缓缓泄出他惯常的不可一世和跋扈嚣张。
***
“呼呼呼～”剧烈的跑动让胸腔起伏，抬手撑在廊柱上，宋芳菲回头望去，身后无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放肆没规矩的人，难怪大家都说他嚣张跋扈、横行霸道。
宋芳菲心中满是忧虑，但今日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她不仅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假装无事发生。
好消息是，等她调节好心情回到热闹的宴席，便听说靖王世子已经离开，很是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那人如同无赖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坏她名声。
......
罗宋两家的喜事热热闹闹地办完，除了离竹离影，也无人知道他们世子为何自那日起便不得欢颜，还以为他日常抽风而已。
绿漪端着茶盘，站在房门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才轻轻地推门进去，一丝脚步声都不敢发出，余光一边小心瞄着正坐在炕桌上逗弄碗里的蟋蟀的世子身上，一边轻拿轻放地将茶壶茶杯摆在桌上。
小霸王近日每天都阴云密布，无人敢惹，侍候的人更是小心翼翼，唯恐有一点惹得他不高兴。
陆瑀摆弄了一会蟋蟀，便觉无趣。心头的烦躁让他皱紧眉头，突如其来地将炕桌踹下地。
一阵跌撞破碎的乱响，院中的下人俱是浑身一激灵，房中的绿漪更是瞬间垂头跪在地上。
“来人！”
“世子，您有什么吩咐。”绿漪嗓音颤颤，却一丝不敢泄露。
“去问问离竹回来了吗？”
“是。”
......
半刻钟后，离竹带着一身风尘走了进来，他看到屋里整理狼藉的婢女们，额上微微冒汗，心跳越发沉重。
“世子，小的回来了。”他脚步轻轻地走进来，跪在地上，惊动了对着窗外发呆的少年。
陆瑀心头略过一丝阴霾，神色也沉了下来，“说！”
离竹嗓子眼发干，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定会激怒世子，很可能连自己也会被迁怒。
“那日您吩咐之后，小的便快马加鞭赶往江南......”
“小的打听到，宋大人和裴大人年少时曾是同窗好友，后来又是一起中的进士，关系更好。何况，二人本就性格相合，长年书信来往，说是世交也不为过......”
“十几年前，裴大人官职调动，恰恰与宋大人同入江南，两位大人关系亲近，便一起买了宅院，互为友邻......裴大人少时，家中贫困，一直拖到中了进士方才娶妻，长子与宋二小姐同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离竹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刺得吓人，赶紧略过那些细节，“......听人说，当初怀孩子时，两位夫人便有联姻之意，只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便未曾提过，没想到，两个孩子竟前后脚生了下来，又是一男一女。”
“两家大人觉得这是天意，又想着亲上加亲，两人一出生，便为裴公子与宋二小姐订了娃娃亲。”
“娃娃亲？”陆瑀冷笑一声，他以为是怎样的亲事呢！没想到只是个娃娃亲。
当朝正是鼎盛之期，山河无恙，天下太平，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富贵人家，俱是生养了许多孩子。
稍微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给自家孩子订娃娃亲这种变数极大的亲事，长大后若是两个孩子看不对眼，岂不伤了两个家族的感情？
就是订了娃娃亲的，也多只是口头约定，若能成，那自然好；若不成，谁也不会没有眼色地提起。
所以，当不得真。
这个消息让陆瑀一直以来烦躁的情绪得到缓解，他负手转身，撩开衣摆坐在圆桌旁，拿起一杯清茶饮下。
只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到底还是太刺耳。
“那裴公子的情况，你可有打听到？”
“自然。”
“说来听听。”
“小的方才也提过，他是裴大人的长子，亦是独子。年十四，如今在江南的学府里读书，年纪轻轻就已有秀才功名，认识他的莫不夸赞，听人说，裴公子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为人和气，又少有才名......”
离竹越说越觉得自家世子输得不是一星半点，在冰冷冷的逼视下，也越发忐忑。
“哼！”陆瑀嘭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咬着后槽牙，“好一个裴公子！！！”
“本世子记住了。离竹，他叫什么？”
......
离竹伏低身子，整个人都在发颤，声音极轻地吐出裴公子的名字。
“世子，裴公子名为——子归。”
子归？！
裴子归？！陆瑀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捏碎了手中的玉盏，残留的茶液渗入指缝间，就着血色滴滴答答地落下。
宋芳菲，裴子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自古以来，芳菲便是桃花的雅称。
当真是......
陆瑀目呲欲裂，他觉得自己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因此食不甘味。
碎裂的玉盏跌落，陆瑀起身，神色冷寂：“走吧！随我去见父王。”
“世子？！”离竹抬头，对上陆瑀暗沉的眼，那眼底的不甘和欲求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离竹骤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神色大变，他急忙拽住陆瑀的衣角，声音都变了调：“世子，不可！”
陆瑀清凌凌的目光刺来，直教离竹嗓子发干，他抿抿干燥的唇，心脏剧烈地跳动。
世子对宋姑娘志在必得，必是要去求王爷上门提亲，可王爷会怎么想？
他本以为世子开窍了，自己帮他讨讨小姑娘欢喜，更得世子青眼，谁能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靖王世子，皇亲贵胄，京城贵女哪个不是任他挑选？一个小官之女竟能让世子念念不忘，甚至试图前去提亲，这样的事情，王爷怎么会认为是世子偏执？
就算王爷了解自己儿子，认了他的偏执。也不会去怪罪世子，他只会认为是离竹和离影这两个做小厮的，不安分挑唆，引得世子胡闹，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上了心。
那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不能，千万不能让世子去求王爷，离竹飞快地转动脑筋，拽着陆瑀衣角的指尖缓缓收回，嘴角艰难翘起：“若世子将此事告知王爷，只怕更难得偿所愿了。”
陆瑀心头一凌，混沌的心神有了一丝清明。
他是靖王世子，而宋芳菲，不过是五品小官之女。如果自己想让父王去提亲，不仅不会得偿所愿，说不定还会被塞另一个女人。
陆瑀只要一想到，与他亲近的人不是宋芳菲，便一阵反胃，旁人肮脏又污浊，哪里比得上他的心上人？
离竹的阻拦让他稍微冷静，他仔细思虑，对于求娶宋芳菲这件事情，他父王和母妃怎么想也不会同意，甚至还可能会从中作梗，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你起来吧！”
“是，世子。”
“离竹，这次你前去江南所做的事情，不得告诉任何人。”
“小的明白。”
“还有，告诉褚玉苑知情的人，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若让本世子知道，有谁泄露丝毫，就别坏本世子不客气，扒了他们的皮！”陆瑀的话中杀气腾腾，但离竹知道，那不是玩笑。
“是。”
“你辛苦了，赏你五十两银钱，去绿漪那里支取。”
“谢世子爷。”
“下去吧！别忘了我的嘱咐。”
“是。小的退下。”
......
芳菲......芳菲......
皎月，必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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