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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见 ...

  •   大梦再长,也有苏醒的时候。

      夜色渐沉,宋芳菲该回去姐姐身边了,再不走,怕是会有人到处寻她了。

      陆瑀依依不舍地放开她,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开心。

      宋芳菲才不管他呢!反正今天她已经逛足了瘾,没有一点儿不舍和留恋地转身走了。

      陆瑀站在灯火阑珊里,看她慢慢走远,心头浮上怅然......忽而,又见宋芳菲转身回来,噌地亮了眼。

      “你的面人!”宋芳菲把手里的蓝衫面人塞进陆瑀怀里,不高兴地看了眼她自己的面人,明白要不回来,撇撇嘴走了。

      “......”

      陆瑀看看他的面人,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待再看不着宋芳菲的身影,他缓缓低下头,拿着手里的两根面人,将他们凑到一起,双手相扣,无声地笑。

      ......

      元宵过后,春日便不远了,天气渐渐晴好。少年少女们换下厚重的皮貂裘袄,趁着阳光明媚时日,三五成群地撒欢出门玩耍,一时间,京都愈加热闹了。

      裴家在这样的纷繁里入了京。

      宋大人早就为好友打点好屋宅,就在宋宅不远处。是日,裴家入京,宋家自是要前去迎接,好一番契阔。

      宋芳菲垂眸跟在母亲身后,显得又乖又俏,惹得裴夫人很是怜爱,摸着她漆黑的发:“我的儿,在京城可还习惯?怎变得这么乖了,连你裴哥哥都不理了。”

      几个大人都笑了,宋芳菲粉腮含羞,眼波流转偷瞄了旁边一身白衫的俊逸少年,扭着帕子干跺脚:“裴姨,人家哪有!”

      “哈哈哈哈。”这番小女儿作态又惹得众人大笑,气的宋芳菲“哎呀”一声,不好意思地跑开。

      裴子归顿时着急,向几位调戏他青梅的坏大人一拱手,也红着脸追了上去。

      宋大人为好友选的新宅里,有株多年的石榴树,少女正躲在石榴树后,裴子归双眼微亮,了然一笑。

      缓了步伐走过去,俯身轻轻喊道:“皎皎?”

      “你今日怎么不理我?”裴子归也坏,偏偏拿大人们逗弄她的话来问。

      “那你怎么不理我?”面对他,宋芳菲才不虚,扭着手里的绣帕,粉腮泛红,眼波润润,斜着眼角瞥他,倒打一耙。

      “我......”裴子归摸摸鼻子,心中暗道:自然是因为我也害羞呀!

      可这话又不能告诉她,省的她又来嘲笑他。

      “你怎么呀?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宋芳菲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伸出手指一下下点着裴子归的胸膛,戳得他不停晃动后退,“哼,我就知道!阿朔早就烦死我了,恨不得我一辈子不来打扰你,你好清静清静......”

      裴子归眼底带笑还不敢轻露,匆忙告饶:“我的错我的错,你看我这不是主动来与你说话了?皎皎总是冤枉我,我哪里来得烦?就是每日都见你、理你,都不会腻!”

      “噫!”皎皎抖了三抖,掉一地鸡皮疙瘩,伸手掐他,“你又从哪里学的怪话,腻人的慌......”

      “哈哈哈哈......”裴子归握了她的手,笑声清朗,冲破云霄。

      “......哼,真是......”少女说着也娇娇笑起来。

      ......

      南山

      春日里,冻土刚消,浅草没过马蹄,鲜衣怒马的少年们肆意奔腾,如春日风起时初冒头的嫩芽,生机盎然。

      “吁!”陆瑀勒马停在宽阔的官道旁,望着那棵不知谁人栽种的桃树,回忆起去年与那人初见时,弯起了嘴角。

      好些时日没见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念起过他,昨日去信约她来踏青,到现在也未有回音。

      哼,真是不把本世子当回事,看下回见面时怎么收拾她!

      “哒哒哒......”

      贺关山骑着马追上,缓缓勒马,围着麒麟转圈圈:“你又在看什么?”

      他扭头望着那处贵女聚集的小坡,坏笑着用肩膀轻碰陆瑀,挤眉弄眼地说:“她可是在那里?”

      陆瑀斜他一眼,掉转马头,轻蔑道:“不关你事。”

      “喂!什么意思啊你,小爷我还帮过你呢!”贺关山在身后高喊,哒哒哒驾马与陆瑀并肩。

      “明明是表姐帮的忙,你又干了什么?”陆瑀闲闲举起马鞭捅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还差点在我爹娘面前说漏嘴,要不是本世子机灵,就被你小子坑死了。”

      “我......”贺关山理亏,眼睛心虚地左右乱转,“我那不是想帮你......”

      “哼!”陆瑀一夹马肚,麒麟突然提速,与贺关山拉开距离。

      “好了好了,算我没理。请你去听仙居大吃一顿,如何?”

      “哼哼,这还差不多。”

      少年们结束了一天的跑马,打闹着返回京城,一群膏粱子弟无人敢管,骑着高头大马,信马由缰,肆意地走在大街上,招惹不起的闲人远远避开,给他们让出宽阔的大路。

      麒麟是宝马,不屑与其他马儿共行,总是超出一个身位,陆瑀一身黑底金纹胡衫,高高坐在马上,正心不在焉地听着贺关山说话,敷衍地嗤笑。

      无意中瞥见熟悉的身影,视线不由自主落过去......

      大道旁,一身粗布衣裳的货郎正向站在货摊前的少男少女热情推销,俊逸少年带着好奇,接过雕刻了翩翩飞蝶的木簪,笑眯眯地转头插到少女发间。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摸着木簪,转过脸来,杏眼又大又圆,笑意又甜又满,樱粉色的唇开合,不知对少年在说些什么......

      陆瑀目光凝住,身下的骏马顾自超前走着,与那对人儿擦身而过,却猝不及防突然被人勒住了缰绳,顿时受惊,前蹄高高抬起,希律律地嘶鸣,引来路人瞩目。

      少年稳稳坐在马背上,脸色铁青地操着缰绳,目光却不在马儿身上,直勾勾地看着某处,眼底酝酿着阴云。

      下一刻,马蹄落地,荡起一阵灰尘,险些伤人。

      裴子归被突如其来的骚乱吸引了心神,扭头看去,便见到了那一幕。

      看着险些丧生马蹄下的人死里逃生,他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那人是谁?京都守卫竟不管他们在城中跑马?”

      宋芳菲初时被陆瑀望向她的眼神惊到,那双素来清亮的凤眸,此刻藏着雷光闪电,风暴将临。

      闻言,在心中冷笑一声,直直与那人对视:“那是靖王世子,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向来横行霸道无人敢管。”

      “阿朔,那种人我们可惹不起。”宋芳菲掌心满是汗水,伸手拉住裴子归转身,垂眸隔绝那灼人的目光,轻语:“走吧!不要管他!”

      街道吵闹,陆瑀听不见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只从宋芳菲的唇形间分辨出大概,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却伸手牵住另一个人,转身并肩而去。

      攥着缰绳的掌心勒出血痕,麒麟不安地躁动,贺关山控马凑前来,疑惑不解:“麒麟怎么了?突然就......你,你脸色怎么一下子这么难看?”

      就像阴雨前的天空,雷云密布。

      陆瑀冷着脸一言不发,拨马往靖王府的方向,徒留贺关山在身后高喊:“喂!你不去听仙居了?”

      “......”

      靖王府的下人们被带着雷霆愤怒回去的陆瑀折腾得人仰马翻,更甚有几人来不及躲避被马鞭抽出深深的伤痕。

      陆瑀带着一身风雨回到褚玉苑,一进门便见到跪在地上的离竹,盘旋在脑子里的不详预感炸裂开来。

      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说!”

      离竹深深伏跪,胆颤心惊,缓缓说出今日刚探听到的消息:“世子,裴家入京了。”

      “......”

      陆瑀站在门框的阴影里,头轻脚重,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宋芳菲牵起那俊逸少年的画面,只觉得心口冷风嗖嗖地灌进去。

      那人才是她的心有所属,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心甘情愿要嫁的人。

      他低头看向胸膛,那里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会觉得如刀割般地疼呢!

      双目无神地踉跄着一步一步走进内室。

      “世子?世子......”

      哐——呯呯——

      桌上的物事突然被一把扫落,陆瑀踩在一地碎瓷上,眼神黑沉沉,无风也无云,嘴角勾起却不带笑意。

      “呵!”

      他看见床头摆在一起的面人,忽然捂着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啊啊啊......”

      透明的水滴从指缝间掉出,在地毯上洇出一团团深色印记。

      ......

      第二日,陆瑀又同没事人一样出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略过了昨日,就如同曾经无数次世子发过脾气后那样,不问缘由,不必问,不用问,不能问。

      只有离竹知道,昨日,是不一样的。

      这,难道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吗?世子一生顺遂,从无坎坷,权势地位姿容模样,样样都站在顶点,却偏偏在情之一字上不得如愿!

      他正想着,一封纸信递到他面前,陆瑀一脸淡淡,吩咐道:“给皎皎送去。”

      “世子......?”离竹正迟疑,被陆瑀冷冷的眼神盯住,瞬间一个激灵,飞速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

      那封信上只有三个字:来见我。

      但在宋芳菲看来,这三个字却犹胜千言万语,暗藏杀机,教她彷徨失措。

      随信附了刻有醉云楼字样的玉牌,再无其他。

      她不能不去,认识陆瑀这些时日,宋芳菲不说看清他的全部为人,却也深刻了解这人有多执拗,多妄为。

      宋芳菲和春风都换了一身没穿过的衣裳,戴上帷帽,前去赴约。

      玉牌递给醉云楼小二,对方很有眼色地悄悄带人七绕八拐来到华贵雅间,轻叩房门三声,屋内便立刻有人开门放主仆二人进去。

      有人正坐在茶座边,缓缓将金黄的茶液倒入杯中,一杯在南,一杯在北。

      身后的春风被人拦在屏风外,倾茶的少年一身华服,长发扎在脑后用金簪玉履束住,少有地沉静。

      他抬眸隔着帽帷看过来,不言也不语,静静等着她过去。

      与平日无赖模样大相径庭。

      茶盏微微冒着热气,宋芳菲慢步走近,坐在桌旁。

      “把那东西摘了吧!我想看你。”陆瑀双臂大开,双手担放在桌上,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宋芳菲顿了顿,感觉好似被对方的气势压住了,犹豫半晌,在一片静默中摘了帷帽。

      陆瑀长睫微不可察地抖动,在未见她时,他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如何质问她!胁迫她!夺走她!

      可正当面,心底那些怀着恶意的肆虐却突然不敢让她知道了。

      陆瑀饮下一口茶,听起来心平气和地问道:“昨日那人,是你兄长吗?”

      “我听说他在太学读书,不怎么回家。”

      宋芳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直在看他的眼睛,那双凤眸沉浸浸的,布满了又黑又浓的雾,竟让人看不出情绪。

      陆瑀这会儿正等着她的答案,浓雾微微被驱散了些,透出细弱的期望。

      宋芳菲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的,问心无愧地给了答复:“他不是兄长,是阿朔。”

      阿朔,皎皎。

      陆瑀心口一痛,落在宋芳菲秀美脸旁上的眼神突然失却焦距,唯有掌心的茶盏给他一点温度。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他喃喃细语,若非此处静谧,几乎教人听不清楚。

      “......”

      陆瑀偏头看着她,唇瓣颤抖着笑道:“我比他好看,比他有权势,你若喜欢那样的,我也可以,我这就去读书,去考科举,不打架不胡来.....你能不能......”看看我?

      宋芳菲瞪圆了杏眼,心头颤颤,望进那双深不见底情丝万缕的眼眸。

      不!不可以!

      她逃也似的撇开眼。

      “陆瑀,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既然你认为阿朔对我来说是可以被取代的,那对你来说,我又有何无可取代之处?”

      “世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宋二又何德何能得你青眼,不过是未曾得到罢了,待世子想明白了,或许会笑自己年少一场轻狂。”

      ......

      “是吗?”

      “那你又为何......不敢看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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