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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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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和晚上确实客人巨多,进进出出完全忙活不过来。
最初林亦教余习跟客人介绍蛋糕,结果余习三句话就能把客人冷死;后来林亦干脆让他收钱,结果这小子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三句话;最后林亦终于放弃了,让他就带着猫耳朵发赠品,呆呆傻傻地给姐姐们拍照挺好的。
晚上打烊前还有最后一对客人,是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姐姐。一个黑长直,不怎么说话,一个金发,性格活泼。
金发的姐姐和余习合了张影,热情似火地问:“小哥哥你怎么不笑啊?”
余习抽了抽嘴角,用林亦教他的话转移话题:“我开学才高三,还小,不能给你们当哥哥。”
余习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每个女生听完这句话,要么一脸陶醉,要么一脸兴奋,而且会更加如狼似虎。
金发姐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嬉嬉笑笑地贴上来。余习下意识想后退,又想起林亦的教导,觉得不能再为难他了,愣是杵着听那姐姐在他下巴处小声说话:“啊,那那个呢,他是哥哥吗?”
余习顺着她暗戳戳的手指看过去,林亦正在另一侧收东西,身形挺拔消瘦,侧脸和胳膊却在玻璃反射的灯光下精致好看。
“应该……是吧。”
余习记得林亦以前老是逃学打架,到处惹是生非,成绩常常吊车尾,好像留过一级。
林亦收完了东西,一边脱手套一边走过来:“说什么呢,是什么?”
金发姐姐立刻淑女下来,把头发别到耳后,笑吟吟地红着脸:“就是问你是不是他哥哥。”
余习:“?”
余习飞快地看了一眼红着耳朵的金发女生,犹豫着该不该解释一下。
林亦的胸膛很宽,像是专业健身过,单从外形上来看,真的有种稳重的感觉,温柔地笑起来的时候,也真的挺像哥哥。
除了他那不靠谱的性格。
林亦把手套翻过来,眼皮一撩,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又垂下眼轻轻笑起来:“嗯,我弟弟有点怕生,不太爱说话,你们多多包涵。”
余习:“……”
林亦这逗人的恶劣因子估计在逃学打架那会就埋下了……
余习今天亲眼看到林亦用一条小鱼干把一只流浪猫引到门口,然后极其恶劣地按住爪子疯狂地挠,最后用绳子给它来了个五花大绑。
一只炸毛的猫就被捆在那,被每一个进门的女生各种“宠爱”,林亦美其名曰给“纯情炽爱”找了个新员工,还说欺负起来不挠人,非常适合当吉祥物。
余习突然觉得自己眼瞎了才会觉得林亦温柔体贴。
“好好好,你们明天还在吗?”金发姐姐被黑发姐姐拽着就往外拉,又一把抓住门沿挣扎道:“我们明天还来!”
余习看着两个人消失在黑夜里,又把目光收回来,看到那只侍奉客人到“奄奄一息”的流浪猫,有点可怜地说了一句:“你不把猫放了吗?”
林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走到旁边慢吞吞解绳子:“又软又好玩,一碰就炸,就这么放走了,”他把绳子在手上绕了一圈,猫终于脱离苦海,“有点舍不得。”
“我看它一点都不想见你。”
余习并着腿蹲在他旁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练就了这种跟林亦吐槽式的交流方式。
“你不懂,它看起来高冷的很,”林亦看向余习的眼睛,把手伸到他耳侧,“稍微给点好处它就回来了,这叫……”
“干什么?”余习往后仰了一下。
“呃,”林亦手上的动作尴尬地顿了一下,他已经习惯在余习表达不适的时候停住,“把发箍拿下来,你还要带着它出门?”
“要不你自个拿一下,别刮到耳朵。”
林亦的声音很轻,可是离得这么近,余习能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林亦的嘴唇很薄,颜色也偏浅。
余习把发箍拿了下来,碰到了自己的耳朵,捏着发箍上的猫耳朵顿了一下。
耳朵好烫……
猫耳朵好软。
他觉得这一点也不好,挖矿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他好像动不动就铲到不得了的东西,有时候他只想挖点碎银子,可是总是铲到珍珠宝石类的东西。
太贵重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偷。
可是又的确很想要。
两人出了门,外面漆黑一片,阴冷的寒风一吹,余习顿时觉得自己什么贪念欲望都没有了,他只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滚进自己的被窝。
这个点街上一片黑,还亮着灯的都是一些小超市和小宾馆,根本没有什么饭馆。
余习开始怀疑自己又要被林亦耍。
林亦总是一本正经地干这些骗人的勾当,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把真面目露出来,余习上过他几回当以后就深谙他的本质。
余习有点担心又有点疑惑:“林佳呢?”
“太晚了,”林亦走在前面,朝他晃了晃手机,“臭丫头跟她表哥吃了大餐,这会都睡着了。”
慢着,他们被林佳放了鸽子,那这不就变成了,他跟林亦两个人的……饭局?
余习步子慢了下来,他很少出门,朋友也不多,从来没跟外人一起吃过饭,这会有点手足无措。更何况,林亦不是外人,他是……
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啊。
余习走不动了,他觉得心跳得好厉害,脖子和耳朵都热烘烘的。
这话一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好难受,好像所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被这四个字说完了,这四个字对林亦来说特别简单,可是对他来说分量真的很重。
他能想象地到林亦吊儿郎当地转着笔,随口笑道,心心念念?又不是七八十年代,现在哪个小女生吃这套?
他突然很想哭。
酸涩的泪意滚在眼角,他的嗓子被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愫堵住,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告诉过自己很多遍,这只是单方面的情感,而且不配被称作暗恋,他和他的心心念念,是注定见不到光的。
注定要像黑暗里的蝴蝶一样,阴暗又晦涩。
“林亦。”
余习旁边是一栋小楼,他看到自己站在那小楼阴影里,明暗分割线像刀痕一样横在他和林亦中间。
林亦在前面停住脚,就像昨晚一样,就像几年前那样,突然停在那了 ,然后捏着耳朵侧了侧脸:“嗯?”
余习干愣愣地扎在原地,四周一片漆黑,前面是一家小超市,后面不远处卖烤鸭的地方亮着灯,街上偶尔走过几个看不清脸的黑影,一切都是模糊又抽象的,没有边界也没有逻辑。
“林亦……”余习又叫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他发现,他发现,跟前两次不一样,这回林亦的影子落在地上,离他一尺远。他的腿像是被灌了铅,竟然怎么都迈不动,他好像走不出这片阴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踩不到了?
为什么林亦可以轻轻松松地忘掉他?
为什么林亦可以笑着闹着说那样的笑话?
为什么林亦可以不动声色地说他看上音婉姐?
为什么林亦的游戏只有女生可以加?
……
好多没由来的感情像乱锅一样,逼得他崩溃到失去理智。
他克制地流眼泪,不让自己发出声。
“余习?”林亦蹲了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余习不敢抬头,他不知道正常人怎么看他,林亦怎么看他,也许在他们看来,他又病态又疯狂,这种人相处起来太累了。
他干嘛要突然蹲下来大哭呢?也太矫情了,也太羞耻了,他觉得林亦会哈哈大笑,然后说,你多大啊?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然后林亦会拿这事天天笑他。
“余习……”
他听见林亦又喊了自己一声。
“你哭什么?”
余习在黑暗里看林亦的眼睛,他眼睛好亮,像是黑宝石一样,余习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成了他的心魔,成了他的幻想。
“我……”余习别过脸,慌乱着搪塞,“我怕黑。”
余习的眼里都是血丝,眼尾红地不行,鼻头嘴唇耳朵都是红彤彤的,看着像恼了的猫,可是又莫名可怜。
“怕黑?”林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余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听到林亦这种声音了,慌乱又手足无措的,烦躁又担忧温柔的,像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你别怕,哥哥在。”
余习太早就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寄人篱下流落在外,亲人对他来说很陌生。
而且,一个满脑子痴念妄想的人,真的配得上那样无条件的细腻与温柔吗?
“林亦……”
“嗯。”
余习得到是过分温柔的回答。
“哥哥……”
余习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可他真的想得到确切的回答,他可以假装什么都不懂,去骗林亦的温柔。
“嗯——”
林亦轻轻拖长了尾音,显得宠溺又包容。
要命了。
林亦的温柔是不要钱的。
就像几年前他翻过余习家的院子,给那小白花浇水一样,清澈透亮的水淋淋漓漓地从手心里落下来,一下把那个荒废破旧的后院温柔得不像话。
林亦太混账了,花花草草都可以那样,他的温柔是不要钱的吗?对谁都可以的吗?游戏里那么多好友都是女生,你是中央空调大太阳吗?无私散发热量?
余习的恼火突然冲破了所有这样那样的情感,涌上大脑,他一把把林亦推坐在地,一只腿曲起压住他的肚子,冲着他就是一句怒吼:
“嗯你大爷!你不会骂我两句啊!”
被压地肚子疼的林亦呆呆的睁了睁漂亮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