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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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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梦见了那只鸟。
那只巨大的、金灿灿的、翱翔于云端之上的神鸟。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一只神鸟,但它是那么的神圣美丽,又出现在我的梦里,就姑且当它是只神鸟吧。
我第一次梦见它,是在我成为财神的那一天。
从小我就听人说,我出生的时候,握金含玉,是了不得的大富大贵。再加上我又是神族,总有人说搞不好我以后是要进了天财宫的。可谁都知道,这天界只有一个武财神,既掌握着天界武运,又把控着天界财源。不管是谁,都是要有绝对的能力,才能继承这两副重任。
对武艺丝毫不通的我,即使是再多财多金,也势必承担不了这两殿职责。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上一任武曲君在战争中身陨殉职,新上任的武曲君年纪太小精力不足,支撑不起两殿的工作。于是天帝大手一挥,将天财宫独立出来,从所有神族中寻找资质上乘者,掌管天财宫。
毫无悬念的,选中了我。
就职的头天晚上,我在梦里第一次邂逅了那只神鸟。它停在树上看着我,阳光洒在它金灿灿的羽毛上,让人目眩神迷。我仰望着它,我想它会不会下来,在我身边驻足哪怕一秒也好。我想摸摸它的羽毛,把脸蹭在它高傲的脖颈上。
它仿佛听懂了我的心思。它从树上飞下来,但并没有为我停留,而是用他巨大的爪抓住了我。我抱紧它的腿,坐在它的爪子上。我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我的神鸟,它就这样带着我,直冲云霄。
就职那天,我看见有四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家伙在天财宫门口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好像也并不是特别准确,毕竟他们完全就是在闲聊瞎扯淡。我经过的时候,他们正聊到下周怎么才能把月老的红线偷出来一根,悄悄给杨戬上神绑上。看见我过来,他们四个倒是一下子都没了声,齐齐看着我。我虽然大概知道他们四个是谁,但不知道他们堵在这究竟是想做什么。是来给我下马威的吗?我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低着头快步走过,没成想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看着那只拉着我的手,眨了眨眼睛。
“我摸到财神爷了!”
什么鬼……
旁边三个人也都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幸好,一个神经病比四个神经病好应付多了。
现任武曲君……哦,就叫他武慎吧,我知道他叫武慎,我还知道他旁边那个是太子帝宸,而刚刚拉住我叫我财神爷的那个有点可爱的神经病是内定的下任文英殿主神文理,最后那个……
“我叫龚喜福,天福宫的,你好呀。”
天福宫,福神,龚喜福。
很快我们五个就开始形影不离。我跟龚喜福还要更亲近一点,世人爱财祈福,他每月例行去人界降福,人界的事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我喜欢听他说人界的故事,所以只要得空就总会跟着他去人家转一圈。
日子一天天过,文理也接手了文英殿,成为了掌管学识与仕途的文昌君。
我们终于都成为了大人。
第二次梦见那只神鸟,是我跟龚喜福去红鸾宫结缘的那天。
人界结婚讲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天界没有那么多规矩,况且我又不是女人,哪里用得到龚喜福用轿子把我抬回天福宫?
神族结亲,最重要的就是去红鸾宫,找月老要一根红绳,两个人的手腕缠在一起。半刻钟内,若红绳未断,那两人便是天定的良缘,往后是拆也拆不散的。若红绳中途散开,那说明此二人情路坎坷,若想白头偕老那必要付出更多努力。若是绳子断了,那这两人必成怨偶,老死不相往来。
我和龚喜福去结缘的时候,文理、武慎和帝宸也非要跟来一起看,说是等到他们过来结缘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这事要什么经验?再说就算是经验,也是我的经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缠红绳的时候,阿福一直在咽口水,紧张兮兮地盯着那根鲜艳的红绳。他偷偷摸摸拽住绳子的一头,以为谁都没发现。
“手松开,不要动,心无杂念,顺其自然。”
月老看不过去了,拍了拍阿福的手让他把手松开。阿福瘪瘪嘴,委委屈屈地松了手,眼睛依然一错不错地盯着我俩手腕间那一圈一圈的红。
其实我也很紧张,但我又不好意思说,只好盯紧了绳子,心里默默地把这半刻钟数过去。
这好像是我这辈子最漫长的半刻钟,我甚至怀疑我其实是过了一天,只是自己没有察觉以为只过了半刻钟一样。
半刻钟后,绳子还完好无损地挂在我们的手腕间。我听见阿福重重松了口气,然后一把抱住了我。我感受到他浑身都在颤抖,抱我也抱得死紧。
那天晚上我真的好累,虽然之前该做的事早就做过了,但是那天大概是被阿福当成了我们的新婚夜。
红烛帐暖,被翻红浪。
最后精疲力尽睡过去的我,在梦里又见到了我的神鸟。
它还是那么圣洁,但这次它没有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它就落在地上,落在我的身边。它好大,我要离它远些才能看清它的全貌。它很和善它弯下脖颈,我抱着它的头,蹭着它的脸。
我找到了自己的爱人,我的神鸟,你也同我一样开心对吗?
今天,我又梦到了它。
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它了。
还是那片熟悉的草地,熟悉的蓝天白云,熟悉的巨树。我的神鸟,它就静静地趴在树下,看着我,仿佛是在叫我。
我想过去,可我走不动。
我的胸口还有一个漏风的大洞,我所有的血好像都顺着这个洞流干了。我想把这个洞堵上,可我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堵住它,才能让我的血不再往外流。
我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绿色的草被血洇成了红色。这红色越扩越大,颜色越来越深。
绿色的草没有了,蓝天白云也不见了,满目皆是煞红的血。只有我的神鸟,依然金灿灿地,不染尘埃。
我看见龚喜福浑身浴血地向我走来,他的胸口也是空的。
“发财……你杀了我,你还记得吗?我好痛啊,你怎么能让我这么痛呢?”
我想说,明明是你杀了我,明明是我血流满地,你怎么能开口喊痛呢?
等我从这个梦里出去,我一定要去红鸾宫找月老。他从哪个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破剩绳子,真是一点都不靠谱。
龚喜福快挨上我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凄厉的鸟鸣。
我的神鸟,我的神鸟。
它翅膀一卷,把我放在了背上。我躺在它宽厚温暖的脊背上,努力想回头再最后看一眼龚喜福。
可我没看到,我已经看不见他了。
我感受到神鸟挥着它舒展的羽翼,载着我,在这满目血红的梦境里,向着太阳飞去。
它好像要冲破我的梦,带着我,一起走。
那就走吧,我的神鸟。
就在这个梦里,就我们两个,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