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答案》十月在野

3、第三章

　　课上，两人像往常一样钻到后排的人堆里，杨凯趴着睡大觉，程夕则盯着窗外出神。

　　由于手机没关静音，一条突如起来地微信，吓了他一激灵，他赶忙掏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打开微信，是林琅发来的。

　　“亲爱的，这几天会里的事比较多，今晚有空，一起吃饭然后去看电影吧！”

　　他盯着亲爱的三个字，有些出神，这是林琅第一次称呼他为“亲爱的”，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
　　有人叫他“亲爱的”。这叫他有些不适应。

　　他爱林琅吗？

　　程夕很清楚，他不爱。

　　那为什么要答应和她在一起呢？

　　程夕望了望身旁熟睡的杨凯，好像从他身上能找到答案一般，只见杨凯露出一半边侧颜，另一半埋在衣袖里，刚好衬出他鼻峰的完美形状，眉毛从眉心处稍稍弯曲自然的延展至眉弓骨的最尾端，不杂不乱，恰到好处。细密睫毛下的眼尾顺着眉毛的走向微微向上倾斜，好似狐狸眼。细碎的短发，浅浅的鬓角和利落的下颌线，还有修长的脖颈和微微凸出的喉结，没有一样不叫程夕羡慕。

　　程夕注意到他嘴角呼之欲出的口水和浅浅的呼声，这才回过神，心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可惜
　　是个傻子。

　　他拿起手机，跟林琅回了信：

　　“今晚我有约了，改天吧。”

　　“啊，我好不容易有时间，电影票我都已经买好了！”

　　“那我总不能放别人鸽子吧？”

　　“谁啊，这么重要？”言外之意是，比我还重要么？

　　程夕陷入了沉默。良久，那边发来一条复制的取票码的短信，然后说：“去不去随你，我反正要去！”程夕能明显感受到话里的逼迫和醋意。

　　程夕没回，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不再理会。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大学里的这类选修课，无非都是来打个卡完成任务就溜了，要么就是双双对对的来教室里谈恋爱，程夕和杨凯都属于前者，程夕早想溜，无奈杨凯睡得太死，就没叫他，无奈溜走的大多是都是后排的人，所以在后排孤零零的睡觉杨凯格外引人注目，老师自然也注意到了，老师停了停，看向杨凯，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看不过去的喊到：

　　“那位同学，太阳都落山了，还睡呢？”

　　程夕替答道：“老师，他不舒服！”

　　老师顿了顿，又犹豫要不要辨别真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而继续讲课。

　　下课后两人走在路上，杨凯突然问道：“我睡觉的时候隐约听到老师叫我来着？是么”

　　程夕笑了笑，说：“看来你也没睡死啊！你睡觉那样，雷打不动的，不走近看你的哈喇子的都以为你昏过去了呢！”

　　杨凯拂了拂嘴唇，傻笑了一会儿，又说：“那老师竟然没有叫我起来么？真是对祖国的花朵不负责任！”

　　程夕嗤之以鼻：“我竟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你这叫贼喊捉贼！”

　　“肯定是你替我打掩护吧？”

　　“那是当然，要不是我说你被前女友绿了，得了间歇性抑郁症，你肯定要被计分，到时候准挂科！”

　　杨凯脸马上沉了下来，信以为真的问：“我靠你真这么说的？”

　　程夕一本正经：“这么说怎么了，你长得一副渣男像，被绿一次不正好解了大家的恨，再说你脸皮厚，还怕不敢见人么？”随后拍了拍肩膀，安慰道：“放心，老师说你是个好孩子，都这样了还来上他的课，说你身残志坚，到时考试的时候准让你过！”

　　杨凯哧地笑了出来：“你编排我呢！”

　　程夕叹了口气，说：“爱信不信，你只看你挂不挂科就对了。”随后转身进了一旁地小卖部，拿了一堆零食，丢到收银台上，把杨凯招过来，指着那堆零食，说：“你买单！”

　　杨凯正要问凭什么，却瞥见程夕手上的戒指，默然地低下头掏出钱包买单。

　　程夕站在一旁看见躺在他钱包里的那张照片，那张从进学校起就放在钱包里的女生的照片，漠然地走出了小卖部。

　　杨凯走出来，将满满一袋子零食递到程夕面前：“我又加了一点，都是你爱吃的，这下满意了吧，不生我的气了吧？”

　　程夕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小气，谢了！不过麻烦帮我拎回去，我要跟林琅去看电影了！”

　　杨凯皱了皱眉，说：“不是说好了晚上一块吃饭的么？”

　　程夕否认：“谁跟你说好了，我可没说。”他确实没说。

　　说着程夕留给他一个笑容，挥了挥手，径直往校外方向走去，留着杨凯一个人在原地，还有一袋零食。

　　程夕从南门走到学校后街，找了一家人最少的馆子，点了一堆烧烤，又点了一堆啤酒，随后给王子扬打电话，让他出来喝酒，并让他不要告诉杨凯。

　　此时的程夕哪也不想去，既不想去和林琅看电影，也不想跟杨凯吃饭，只想找王子扬喝酒。

　　“干嘛突然要喝酒啊！我这打着游戏呢！”王子杨在电话里说到。

　　“后街37号，你要不来，以后都别找我喝酒了！”

　　王子杨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连忙丢下电脑，换了鞋子出门。

　　酒已经过半，王子扬望着程夕面前一堆的空酒瓶和丧脸的杨凯，急问到：“祖宗，你这叫我出来喝酒，闷着声，啥也不跟我说，好歹有心事说出来嘛！”

　　程夕望了他一眼，又闷声灌了半瓶酒。

　　“是不是杨凯又惹你了？”

　　程夕将酒瓶底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带着点点酒疯腔骂到：“关他什么事，他是个什么东西，我犯得着为他生气么？”

　　王子扬戚了一声说：“也不知是谁因为他半个月都不回宿舍。”

　　程夕没做声，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程夕的酒量历来不算好，王子扬见他这架势，不是奔着喝死也是奔着喝趴下去的，想着既然劝没有用，不如来招狠的。

　　王子杨撒开手往后一仰，说：“程哥，今儿你放开了喝可以，等下喝醉了可别抱着我哭着闹着要找杨凯。”

　　程夕一下炸了起来，骂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哭着闹着找他了？你别长了长狗嘴含血喷人！”

　　王子扬笑了笑，拿出手机翻出一段视频摆在他面前，说：“诺，你看！”

　　画面中，程夕摊坐在昏黄的电杆树下，像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找妈妈一样，哭着喊着要找杨凯，而后又时不时骂他几句，说他是个没心没肺地蠢猪，一会又正对着镜头说：“子扬，你说我是不是个变态，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录到这儿画面截然而止。

　　程夕定住了，这段视频他半点印象都没有，可视频里面的那个人，那个丢脸丢到家的人，却真真切切是他，程夕像个傻子一样定了好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要去抢他地手机。

　　王子杨立马收回手机，把脸凑上去，问：“怎么样？还喝吗？”

　　程夕瞪了他一眼，骂到：“喝你大爷！”随后腾地一起身，结了帐就往外走。

　　小畜生王子扬，程夕的酒意早醒了一大半，一边走一边心里暗骂王子杨，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
　　还假装不知道，怪不得他说他答应林琅告白地时候他会是那个反应，他一定是把自己当傻瓜，当变态，觉得好玩，那个视频说不定也早就传遍了，大家都在暗中看他笑话。

　　王子杨快步跟上来，拉着程夕地胳膊：“程夕，你听我解释！”

　　程夕甩开他继续往前走：“滚，我不想听你解释！”

　　王子扬跟着解释到：“那天你喝醉了，我看你耍酒疯好玩才拍视频的，我以为你都记得，可这事你不主动说，我怎么好拆穿，你脸皮那么薄，我怕说出来你再跟我一起玩会变味儿你知道吗？”

　　程夕停止回过头问他：“你现在不怕变味了？”说着仰天轻笑了几下，说：“是，怎么能不变味呢，我喜欢男人，我是变态，谁碰到我都他妈得变味儿！”

　　王子扬听到这话，一把把他拉正，吼到：“程夕，你别他妈这样说自己，这都什么年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管别人会怎么想，反正我王子杨永远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们儿！”

　　程夕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可眼泪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儿也不听他的话，在眼眶里转着转着就要往外冒。程夕啊程夕，真是丢死人了，都快二十岁的大男人了，还能当街掉眼泪。

　　王子扬追上去，急到：“程夕，你到底拿没拿我当兄弟！”

　　程夕彻底放慢了脚步，走到路边随处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丝毫不顾脸面的把头埋在膝盖上放声哭了出来。

　　王子扬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别哭。

　　虽然是大晚上，但街上还是偶尔有那么几个人朝他这边侧目，程夕哭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实在觉得太丢人，于是抹干眼泪，抬起了头，手伸到王子扬面前，问：“给我支烟！”

　　王子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程夕的目光有些坚定，只好老老实实的抽出一支烟和打火机给程夕。
　　程夕学着他们的样子，点了一支烟，有模有样的抽了一口，没想到差点呛背过去。

　　“呸！”程夕缓过来啐了一口，立马把烟往地上一扔，踩了几脚，骂到：“这他娘什么鬼东西，你们也这么喜欢抽！”

　　王子扬觉得他好笑，又觉得这时候不该笑，只好忍着，程夕瞧见他脸上快忍不住的笑意，用胳膊肘往他腰上捶了一下，狠狠地说：“你敢笑出声我弄死你！”

　　王子扬腰上被捶了一下，看着他此时乖张可爱地样子，终于一口气没憋住笑出了声。

　　程夕吼到：“喂，我叫你他妈的别笑！”说着自己也跟着笑。

　　良久两人才止住。

　　王子扬说：“我知道你烦什么，那天林琅告白后你莫名跟杨凯置气的事儿杨凯都跟我说了，他不明白其中缘由我却明白的很，你本来不打算接受林琅的告白，却因为他在旁边无心撮合导致你赌气答应。现在覆水难收了是不是？”

　　程夕眼睛发亮，双手捏住他的脸使劲一番揉搓，说：“王子扬，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程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活这么大，终于有一个人懂他了。

　　程夕叹到：“只是还有一点，我本来想试试看自己还有没有接受女人的能力了，毕竟喜欢男人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儿，还他妈偏偏喜欢上一个直男，可惜啊，和林琅相处了这些天，我发现我他妈
　　根本改变不了！”说着程夕心里又翻起一股酸涌。

　　王子扬也叹到：“这事儿你也不能怨杨凯，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知道他是直男，他心心念念的是他钱夹里的那个初恋女友，你为他把心碾碎了，不值当的。”

　　程夕苦笑，心想：是啊，杨凯喜欢的是女人，他是直男，在这个百花盛开的大学校园里，拒绝女孩子的花枝，专情地把前女友的照片藏在钱夹里，酒后三巡还时不时的和好兄弟讲他们以前的故事，爱上这样一个人，可不就是把心扔在地上，随他任意践踏么。

　　可是怎么办呢，他还是爱上了他，至少到现在为止还爱，明明天天在同一屋檐下，心却在最远的两端，他在悬崖上，他在悬崖底，他满眼都是他，可他却看不见。

　　“也对，是时候该收场了。”程夕叹了口气，说到。

　　王子扬问：“你想好怎么做了？”

　　程夕说：“我打算搬出学校，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林琅分手，毕竟这里面她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不能再这样对她下去了。”

　　王子扬惊讶到：“我靠！你真打算搬出去？”

　　“是啊，眼不见心不烦，以后和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吧，见的日子少了，说不定就慢慢淡了。”
　　王子杨重重地叹了一声，拖着长长地尾音说：“那好吧~”

　　程夕打趣到：“怎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我这一搬出去可就再也没有人给你暖床咯。”

　　王子扬笑到：“别不要脸，我只是怪可怜杨凯。”

　　程夕一努嘴：“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王子扬站起身子，说：“不是我说你，他那么性子烈的一个人，哪回你闹起来不是他让着你，好几次你们疆了都是他找我给你说和，或者给你创造台阶下，你心里就没点数？”

　　程夕顿时无言以对。想起那天王子扬死活不肯给他拿衣服的事儿，肯定也是杨凯的吩咐，心上不觉的涌起愧疚，的确自己是有些矫情了。可那是杨凯，换作是别人，他大概理都不会理，哪还有那么多怪脾气可以闹。

　　王子扬又说：“他是真拿你当好兄弟了，这次好容易你跟他和好了，你又要搬出去，甚至不和他说话了，叫他怎么想。谁叫他只是拿你当好兄弟呢？”

　　程夕听到这儿，突然想起一句网络语：我拿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那什么我，本来是一句好笑的话，却让他心里一片苦涩。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程夕两只手撑在脸上，眼前一片迷茫。

　　王子扬说：“换做我，我就跟他说破，要死一起死！一起死个明明白白，总比你一个人扛着强。大学还有两年，就算你一个人搬出去，也总得碰面吧，再说以他的性格，你不说清楚他会罢休么。万一他是个那什么！”王子扬想了半天，转而说到：“万一他是个双性恋呢？我看他对你的样子未必百分百单纯。”

　　程夕被他的话给呛到了，虽然杨凯确实有时候对他的举动让他觉得很暧昧，但仔细一想还是觉得不可能，于是嗔笑说：“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杨凯这种钢铁直能是个双么？

　　再说了他一向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要他当杨凯的面说这种事儿，除非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子扬振振有词到：“怎么不可能，他有时候跟你的那个亲密劲儿，两个男的一般做不出来。你啊，就是太灰心了，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

　　程夕被他一副传销头子的样儿给逗笑了，骂到：“奇你大爷的迹！”说着起身拍拍屁股，往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