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烟》且余

6、无人烟

　　良久，庄也埋头离去，暗处的角落里是更黑，更暗的倒下身影。

　　绕过好几个弯，一路走到尽头，推开石门一股冷气袭来，吹掉了搁置额前隐藏自己的帽子，抬眸。

　　这间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周围都是石壁，很冷，石壁上带着些水，从庄也这儿看它就像橘黄色的光打在鱼鳞上一样闪闪发光。

　　他走着，小心的往里走，脚步声被无限放大，上至长满绿苔的石阶，下至潮湿的水坑。

　　“滴答”“滴答——”石壁上滴落的水声，与脚步声重合，环绕周围愈发神秘。

　　石桩上的女人样貌极美，安静，面白如霜，生的妖媚，她一身白衣面世，始终如一。寒冬流淌的冰水不甘停留与此，零落一片花瓣，远去。

　　一个高傲，为我的千金爱上了一个农家穷小子。

　　可这并不是庄也要来的地方。

　　肖笛在哪？
　　他在哪？

　　古堡欢心洒水，肖巧如烟。

　　柳藤爬上石壁寻找合适的位置，俯瞰，它们似在审视将少年郎儿看个透彻。幼龙盘旋沈归手臂，衣袖随着摆动，它迫不及待想要出来，越来越兴奋，压抑在空间久不释放的空寂想要将它们一口吞掉。
　　无声战争为沈归开出一条路。

　　脚步很急，很快，像是要寻找什么，又或是想要躲避某种东西。

　　走过转角处没几步有些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沈归背后响起，男人倚靠不完整的墙面双臂交叉环于身前，偏头看着沈归。

　　“庄……也？”

　　庄也低头嘴角弯了弯转而抬头看他，庄也一双眼眸狭长漆黑，像是点不亮的月灯。这双眼总让沈归感到不适，神秘，像是一个无尽黑渊，将人吞噬掉连骨头都不剩。

　　“沈公子，这才几日不见啊，这么快就把我忘掉了。”庄也此时已换回自己的衣裳，懒散的倚着墙。

　　“你怎会在这。”沈归问。
　　“我会在这，很奇怪吗？”

　　庄也：“沈公子又为何会在这。”
　　沈归：“你无需知道。”

　　庄也离开墙站起身来，四下看了一遭，道：“这里看起来并不是沈公子这种人会来的地方。”
　　“是吗。”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张符纸，垂在后侧，“那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风倒成了陪衬。各人心中想了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欢心、离合、猜疑大不相同。

　　微弱的光亮，打着身体的另一半，柳藤悄悄缠上影子紧紧勒住，像庄也一样。

　　沈归发现今日庄也很不一样。

　　庄也注意到了沈归的小动作，无趣的暗自自讽，缓缓蹲下撑着脑袋仰头看他。他生的本就好看，此刻更是笑着看他，痞坏的味道，更是野性。
　　“沈公子，我看起来很像个坏人吗？”他问他。

　　……我可以说像吗？
　　当然，
　　不能。

　　“为何这样问？”

　　庄也：“既然不像那你为何拿个休止符。”
　　说着下巴往沈归身后抬了抬，意思在明显不过。

　　沈归很惊讶，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顶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仰着头笑着看自己。面具之下是一副没有皮囊的骨骼。他不知道庄也是怎么发觉他身后藏有符纸，更别说是休止符。

　　沈归对他身份的疑惑和他的人又加重几分，他很大概率是这里的人，更加觉得他危险，与从地狱踏来无异，他的嘴角、肩膀、手臂浑身上下都沾染着黑色的血液。到处都是。

　　身后侧的手臂一颤手中黄色符纸随而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庄也打趣道：“给我的见面礼？那这礼未免也太大了点儿，我可受不起。”

　　话落庄也也没看沈归这人是什么表情，一把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温热的手掌拉住沈归的手，他的动作十分熟练，自然而然的握起，好似他们一直如此。

　　“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沈归问。
　　“当然是你想去的地方。”

　　-

　　庄也带着沈归来到一个看起来与古堡毫不相干的地方，这里不似外面的黑暗，这里有烛火，这里有光，很亮，长时间身处黑暗的地方，猛然间看见光亮，便觉得刺眼极了，包括身体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眉眼紧闭，另一只手蔽在眼前，隔绝了光线，让黑瞳好受一些。

　　左侧的手没了覆盖物，凉意也蔓延上来。双眸逐渐适应光亮，缓慢的睁开看向前方。

　　“怎么样，很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意图，”庄也转脸看着沈归，很平静，淡的像一滩死水。过一会儿他说：“为什么我会带你来这儿，你不必怕我。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庄也不知道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跟沈归说出这些话，这让他很不自在。
　　“这样就够了。”这句话庄也说的很轻，浑身乏力，使不上力。

　　沈归在前面，看着眼前的晶体一点一点的消失而自己却阻止不了。

　　沈归身侧的手慢慢抬起遮住了自己一半的脸，搁在晶体的正前方，幼崽在沈归手臂上蠢蠢欲动，越来越凶猛，带起一阵大风，将周围吹的混乱不堪。

　　不对，沈归忽然间想起什么，猛然回头。
　　对，就是这个样子，满目猩红，昏光消失。傀儡歪着头一点一点地抬起，整个下来是有什么卡在颈后，嘴角两端被钩起，肩膀、手臂、手指、腿全部被细长的银线所控制。整个人隐藏在阴霾之下，露出獠牙。

　　几年前是这样，没想到今日却再一次目睹。万千百姓游荡四街如同丧魂失魄，行尸走肉。他们哀嚎，他们放声大笑，一幕幕场景出现在沈归眼前。

　　这不是庄也，沈归现在才看清眼前这个“人”。

　　“破！”不知何时沈归已打向面前这个傀儡。那一刻黑雾散开，傀儡碎成大小不一的片状，碎片里映出沈归的模样，划破牵引着的银线。碎片落在地上变成一堆稻草，再是出现一根柳藤。

　　稻草快速聚拢，渐渐有了人的形状，发出难听黏糊糊的声音。
　　柳藤从一条腿上缠绕向上到他的腰再到头骨，有了人皮柳藤的位置也就变成了一道疤痕。凹凸不平的皮肤与此裂开。

　　出现在这里的没有别人正是肖笛。

　　“来了个小郎君。”

　　幼龙被放了出来，肖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幼龙早已钻进肖笛身体，疯狂撕咬，不管在外主人如何控制，肖笛终是无动于衷。
　　沈归感到疑惑，不禁皱眉。

　　“哈哈哈，小郎君，这幼兽可是对我无用，我还是告知你一声不要浪费灵力了，毕竟也不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