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69、辞退

　　十月一日放假前的那一天。

　　在所有社畜都在等下班，期待假期的时候，叶岭之被人事通知他不适合这个岗位，被辞退了。

　　同岗四个新人里面连叶岭之，一共被裁了三个，其他两个，包括学历最好的那位都是应届生。都没有什么经验，当天被要求写了辞职书，还有签名按手印，上传OA。

　　也没多想就写了，传了。

　　辞了就辞了。

　　另外两个被辞的同事相对年长，他们看着叶岭之在工位上发呆，神情空白，拍拍肩膀，吸引其注意力，再看过来时，这才多了点神采。这段日子的相处，几个人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同时被裁，相同的境遇，让他们更是升级成难兄难弟。

　　叶岭之小他们两三岁，没什么心机，微微低着头，嘴唇抿着，心里在想什么直接挂在了脸上，看得老夏都乐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丧什么气啊。”

　　崔哥也是：“是这公司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明明是这个岗位不需要那么多人，却一次性招了那么多。”

　　“如果一开始说要择优录取，我他妈就不来了，白瞎了老子的应届生身份。”老夏是他们四个里面年纪最大的，考研三战才上的岸，研究生期间天天做实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的，恨不得冲进去创死算了”。

　　他听叶岭之想考研，三天两头给他转发一些公众号的消息，今天这个博士跳楼了，明天明天那个硕士喝药了......美名其曰让他提前做好理工科读研的心理准备。

　　结果老夏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毕了业，找到了工作，又来了这一出。

　　崔哥也说：“你不是正准备考研吗，考上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逃避工作了，正好借用这个时机，还两个半月，其实也不晚。”

　　聊着聊着他们又说起了接下来的出路。

　　“十月份，招聘淡季，上哪找出路去。”

　　叶岭之没有细听，只因他此刻心乱如麻。自从结束了在大学混日子，进入社会之后，诸事不顺，接二连三备受打击，感觉自己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后来叶岭之放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只想找份好工作，跟黎曜一起当两个快快乐乐的现充......

　　这才几个月，被辞了。

　　叶岭之曾经真的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不说时来运转，也真心的认为那段灰心丧气的低谷期已经熬过去，不会再比之前更差了。然后正当他得意洋洋买小车买小房，准备过点舒舒服服的小日子时，现实又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叶岭之的境遇不会有最差，只会有更差。

　　其实上午的时候，人事先是单独将他叫了出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半天最后说再通知一下其他三个人先进行一下阶段性的工作汇报吧。

　　他们四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人事做阶段性工作汇报，但还是去汇报了，然后被挑了很多刺。

　　他自那便开始惴惴不安，没有吃午饭，也不想回黎曜的信息。果不其然，下午就收到了噩耗。

　　下班的时候，叶岭之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工位，他将一直放在公司的午睡抱枕带回去了。那是黎曜送给他的，做成了向日葵的样子，背面还有个拉链，里面收着一块明黄色的小毯子。

　　叶岭之走在科技园区通往停车厂的小路，夕照透过高大树木的枝叶缝隙，斑斑驳驳、细细碎碎地撒了一地的光，他脚步沉重，怀里抱着抱枕，自嘲地想着：“就像卷铺盖滚蛋了一样。”

　　他到家时，毛毛出来迎接，黎曜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你回来啦，”黎曜的声音像是带着朝气，听起来心情不错，“我买了两斤大虾，今天晚上开发新菜谱，给你做油焖大虾吃。”

　　他们同居以来，黎曜像是多了个爱好，手机APP里随便一刷总能看到一些看起来很有食欲的美食视频。

　　一心想把干巴巴的小蘑菇养得白白胖胖的。

　　在配上适当的锻炼，这段时间以来，简直效果显著……

　　每个周五晚上或者放假的前一天都是他们两个约好的日子。喝点小酒，做两个复杂一点的大菜，不过黎曜不敢吃多……

　　他还要提前去做点害羞的“准备”。

　　叶岭之躬身抱起脚边的猫，揣在怀里，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曜的好。

　　说好要赚钱养家的，上半年任性辞职，下半年接着被辞，赔本写小说想写的还不能写。

　　黎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失望的。

　　叶岭之想了想，然后把话咽了回去，他觉得承担不起……于是更加的厌恶自己了。

　　至少再过个好一点的假期。

　　别破坏仅剩的那点好心情。

　　叶岭之钻进小厨房，一声不吭地洗完手之后，跟黎曜贴贴抱抱。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黎曜觉察到了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叶岭之将头埋在黎曜的颈间，浅浅地嗅着他身上的香水味，黎曜正常的音量在他听来声音已经特别小了，“有点饿了。”

　　“很快就好，”黎曜偏头蹭蹭他，“洗手了吗，帮我切个洋葱，我再炒个菜。”

　　叶岭之这才放开他，像个锯嘴葫芦摁着洋葱直接切，猝不及防被刺激性的气味辣得眼睛疼……

　　内心酸涩，一直埋怨自己怎么这么差劲。

　　眼睛疼，想掉眼泪。

　　他眯着眼睛继续切，黎曜叫他也没反应。硬是被拽回了头，洋葱辣得他快睁不开眼，勉强读唇认出了黎曜问他，“出什么事了。”

　　“没事。”

　　只不过这个家里多了一只废物。

　　黎曜大概是看出了叶岭之的失落，开口问他又不说，只好体贴的配合他。黎曜熟练地剥着虾，放进叶岭之碗里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桌布发呆。

　　饭后黎曜按照惯例去清理自己，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流下，他思来想去，肯定是叶岭之的工作出了问题，再联系他公司昨天有集团领导过来视察……

　　不会是撞上了？

　　肯定是林蔚那个家伙给叶岭之找麻烦了。

　　等黎曜清洗完时，他也变得心事重重，原本的兴致败的一干二净。

　　怎么办，要跟叶岭之坦白吗……虽然他和林蔚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关系，真要是因为他而给叶岭之添了麻烦，黎曜不怕说清楚，他就怕叶岭之会心存芥蒂。

　　他穿好衣服，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叶岭之没见人影，最后在小露台的墙根那发现了那颗小蘑菇。

　　叶岭之正蹲在那抽烟，脚边放着一罐冰啤酒。听到动静侧头看了黎曜一眼，不过他心虚，眼神躲闪着低下了头。

　　黎曜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凑到叶岭之身边，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贴着他蹲在了一边，拿起脚边的冰啤喝了一口。

　　天黑了，入秋了，晚风习习。

　　叶岭之叹了口气，将烟头按灭在身边的花盆里，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披在黎曜的身上。“刚洗完澡就吹风，容易感冒。”

　　“不碍事。”黎曜心也虚，说着往叶岭之身边靠了靠，像是报团取暖似的。他还想从叶岭之的手心里扒拉出个烟盒，他不抽烟，只是想捏在手里把玩。

　　打开看看，里面还有半盒左右。

　　“这是在盐城海边买的那盒？”黎曜微微抬头，头顶的碎发蹭到了叶岭之的脸颊。

　　“嗯。”

　　“这么久了还没有抽完。”

　　“我不喜欢抽烟。”叶岭之顿了顿，“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

　　黎曜心里了然，他将烟盒放到一边，拉拉叶岭之的手，也不用力，只是想要碰碰他，肌肤相亲，温度传递，心与心的距离好像也会近一点。

　　“有什么烦心事吗，跟我聊聊。”

　　叶岭之听闻，歉疚似地看了他一眼，仰头喝完了冰啤酒，捏扁易拉罐扔到一边。

　　久久的沉默过后，他艰难地开口，“我被辞退了。”

　　黎曜想到叶岭之可能会被为难，却万万没想到能有那么严重，意料之外的结果让他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这样……”

　　叶岭之都不敢看他，以为黎曜对自己更失望了，心里自责的无以复加，无时不刻不在埋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他跟黎曜说明了当时的情况，一个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岗位，招了四个，被辞了三个，留下一个。

　　“是我不够好……”

　　黎曜听了之后暗骂，蔚蓝跟林蔚那个小人简直一模一样，“你本来就算是破格录用的，跟他们相比没有竞争力是正常的，早知道是这种机制，这种垃圾公司求我们去，我们都不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叶岭之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心又崩塌了。

　　“要是我能再好一点，再认真一点。”

　　“科大硕士不都一样被辞，这不是你的错，不要灰心没事的。”黎曜伸手揽过他。

　　叶岭之苦笑：“感觉自己好没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岭之习惯性的把所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段时间以来黎曜好不容易帮他走出自我厌恶的阴影，眼看着又要卷土重来。

　　黎曜说：“是我的原因。”

　　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