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6、有幸

　　冬去春来，叶岭之还在这个公司，这个岗位上消磨着蹉跎着......小组里年长且富有经验的前辈跳槽了，他成了新书的责编。

　　叶岭之自知工作经验不足，满心拒绝，却又因为公司人手不够，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担了“责任”俩字。

　　他大概就是那种越认真越是做不好的类型。而且还有他的神队友小胡，这新一轮的工作不用想都是鸡飞狗跳的，以前有经验丰富的前辈在，遇到有争议的问题，还能由前辈定夺，如今，两个人工作资历差不多，谁也不服谁。

　　在工作中，叶岭之一心只觉得小胡在拼尽全力的给他添堵。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更给他添堵的小说，然后一阵心梗。

　　回想码字的那段日子，想起沉浸在情绪里，难以自制。也不知道是现实影响了故事，还是故事在影响着现实，亦或是作用叠加，让他的情绪不断地下滑。

　　直到那天收到第一个差评，那人顶着“太恶心了”的昵称，说跟“吃了屎一样”……

　　突然就破防了。

　　想来何必呢。

　　写到最后不过也就是一地鸡毛。

　　本想着签不上约那就为爱发电吧。后来才知道……为爱发电也是要被骂的。

　　谁让你写文了。

　　谁让你讲那些天雷滚滚的东西出来恶心人了。

　　……

　　通过差评点进去那人的资料页，还是位尊贵的签约作者。

　　就很不理解，身为作者肯定明白什么叫“断章取义”，既然看不到最后又何必……相互体谅一下行不行。

　　卑微的未签约小作者就指着评论区的那点评论当精神食粮过日子呢。

　　叶岭之心里堵得慌，想来想去觉得没必要，为这个文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最开始码字是想签约，签不上就为评论区里的读者写，反正得有个写下去的理由。

　　唯独没想过为自己而写。

　　回头想想要是真为自己好，就该卸掉这个该死的绿油油的软件，喝着快乐水，刷动漫打游戏，安心做个阳光宅男。

　　于是在失望的加持之下，在微博怒发小作文，像个歇斯底里的怨妇一样发牢骚，然后锁文卸绿江卸微博，把写文这项活动直接择出生命之外。

　　世界都清静了。

　　真好。

　　——

　　这几天黎曜一直缠着他要他写的小说的txt。

　　黎曜说：“我想好好研究一下。”

　　这话说的叶岭之毛骨悚然的，不禁笑道：“可别，放过它吧，不过一堆垃圾。”

　　连载时期，黎曜追过他写的这篇小说，不过因为叶岭之写的太慢，断断续续地追，看完新章又忘了前面的内容......

　　再加上黎曜他本人确实对这个题材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格外讨厌某个角色，所以看得马马虎虎。对这本小说根本谈不上喜欢或者欣赏，只能说是有个大概的印象，知道是个天雷狗血文。

　　叶岭之笑过后拒绝得很干脆，但黎曜也不是随口说说，他向来是个行动派。

　　后来在一次闲聊中，黎曜同样很认真地对他说：“你都写了三四十万字，有了第一部作品。我想我也不能落后......”

　　“？”

　　“我也要准备开始筹划我的第一部电影了！”

　　叶岭之有些惊讶，但表示定会全力支持，“你好像偏爱古装剧，要在影视城拍吗？有什么打算吗？”

　　黎曜卖了个关子，“暂时还没想好......不是商业片，我也不打算找什么赞助，就单纯自己拍。”

　　“服装、道具、摄像什么都准备亲力亲为。”

　　叶岭之想了想，“自己拍的话，古装剧成本肯定很大，我这可以支援你。”

　　“不用，也不是古装题材。”黎曜道。

　　“那是什么题材?”

　　黎曜想了想......一阵牙酸，乱七八糟元素融合在一起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科幻.....?呃，有想法，没有构思好具体的实施方案，所以暂时保密。”

　　“你会觉得我这种想法可笑吗？”黎曜忽然问道。

　　“为什么可笑？”叶岭之不解。“你本来就是要做导演的，要拍电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曾经也是我的梦想。”黎曜说道。

　　“那恭喜你很快就要实现了。”叶岭之说。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梦想可笑，明明无分贵贱，你却觉得它一文不值。”

　　叶岭之喃喃道：“这不一样。”

　　他依旧在逃避这个话题，“我那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当真。”

　　“你还记得我大一刚认识你的时候吗，咱俩两个医学院校的学生，我对你说我想去拍电影。你记得你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有梦想有方向就是好事。”

　　黎曜想起那时候的叶岭之也是阳光的，明媚的，看向他的眼神里盈着一捧光。

　　“然后你开始为我畅想未来。”黎曜回忆着那些日子，“我说我想退学，去参加艺考，重新读遍高三。但家庭条件不允许，或者说没有人支持，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却看着我的眼睛，笑得像个小傻子，你说你若真想去，我在食堂刷五年盘子也挺你。”

　　他们的故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但真正的相遇，是在洛大医学院食堂勤工俭学的时候。

　　在后厨忙活，洗菜、择菜、切菜、准备食材外加洗刷盘子，一个月就200，管两顿饭。挣得不多，但饭点过后的剩菜随便吃，所以吃得还不错，也省下了最大的一笔支出。

　　除了饭菜有点凉，冬天起很早，还有点累，其他都挺好的。

　　一起干活的学长总是笨手笨脚的。

　　黎曜实在看不下去就主动去帮他。

　　可能是眼缘或者别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确实很不错吧，黎曜对叶岭之的第一印象就很好。黎曜大学报道，军训完了就忙着找兼职挣钱，除了食堂刷盘子，他还有其他两份兼职，都是身为学长的叶岭之后来介绍的。

　　图书馆的兼职，图书馆的工作简单又清闲，一个月给三百五。

　　周末去做家教，一个月能挣个一千多点。

　　足够承担当时的生活费，还能有些余地，黎曜不敢乱花一分钱，准备攒起来备用，也方便以后还助学贷款。

　　空闲时间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兼职的路上。所以跟班里同学相处的时间不多，也没有个关系好说得上话的朋友，人到陌生的环境时总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同类抱团取暖。

　　黎曜以为同样整天想着怎么挣钱的叶岭之是。

　　叶岭之确实是，在刚加上好友不久后，黎曜邀请他晚上一起去操场跑步，穷比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叶岭之买了两袋酸奶欣然赴约，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倒是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黎曜在洛大医学院的那一年，除了上课，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和叶岭之待在一起，好好地成长着。

　　“那时候，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黎曜说道。

　　谁想到后来叶岭之真的支撑着他走过了最难熬的那几年。

　　现在他师从全国最有名的导演，整日混在剧组跑前跑后，其实也很累，可当真去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时，那种感觉，那种状态，黎曜累得心甘情愿，并沉溺其中，向前看，前路曲折，但他觉得一片光明。

　　这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我现在所拥有的其实都是拜你所赐。”黎曜发自内心地说，“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可能早早的辍学去混社会，没准儿还可能在监狱蹲着......”

　　黎曜自嘲般地笑笑。

　　“哪有那么严重......你人那么好，永远都不会有那么糟糕的未来。”

　　“你也是，我认识的叶岭之，既优秀，又坚强。”黎曜笑着，“所以小蘑菇，不要自怨自艾了，赶紧支棱起来好吗。”

　　叶岭之让黎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黎曜对自己滤镜太深了。

　　能遇上黎曜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大幸事，他常说在医学院，他交了五年学费，浪费了五年时间，而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黎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