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56、深夜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

　　黎曜他看着叶岭之的表情发生变化，从眉宇紧锁到不可置信似地看着他。他睁大了双眼愣在原地，眼眶渐渐泛起湿意，后知后觉又像是想缓和下气氛，尴尬地笑了笑。

　　叶岭之不敢看他，无措又茫然，回过神来想想觉得无地自容，丢下一句“对不起”，扭头钻进了两个人的卧室。

　　黎曜捡起摔在地上的蓝牙鼠标零件，电池都摔出来了，塑料外壳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裂痕。他依次组装好，发现卡扣的地方摔断了一点塑料，卡不上，起身从书桌上的收纳盒里找出透明胶带缠了缠。

　　放在鼠标垫上，试试还能用。

　　他确实有些生气了，想要重新投入进去，实在是难以进入状态。他随手打开一个剪辑好的视频片段，那是在盐城的海边，蓝黑色的天幕上点缀着如同碎钻一般的繁星，叶岭之抱着膝盖围坐在小火堆旁边。

　　海边捡得树枝泛潮，就堆在一边等白天的时候暴晒。

　　晒上了那么三四天，黎曜终于点燃了。

　　一并点燃的还有叶岭之手中的烟花棒，他安静恬然地看着烟花，浅浅地笑着。黎曜在他身侧俏皮地唱着可爱的歌：“等不到双子座流星雨洒满天际～”

　　“先点燃九支仙女棒代替。”

　　他们有太多太多那样美好的小片段。

　　黎曜看着画面上的他，鼠标再也没有移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情绪的失控，至少、或许、不应该。

　　他也冲动了。

　　关上电脑，冷静下来，他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卧室。房间内漆黑一片，唯有墙边矮柜上亮着一个红点。空调温度被叶岭之恶作剧似地调得很低，黎曜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轻声道：“岭之，睡了吗。”

　　叶岭之闷在被子里哼唧了两声以示没睡。

　　黎曜内心情绪翻涌，不断构思着接下来要跟他说的话。他会为自己不当的语气道歉，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叶岭之那性子他并不打算惯着。

　　他走到床头柜前，正要伸手。

　　“别开灯。”叶岭之瓮声瓮气地带着很重的鼻音。

　　他不想让黎曜看见他的糗态。

　　黎曜的手随之拿起了旁边的空调遥控器，上调了几度并定好时间，他掀起被子钻了进去，搂过他的腰，叶岭之一反常态地并不买账。

　　“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黎曜说。“不该说那么重的话。”

　　少了视力的辅助，叶岭之光靠听觉，总觉得有些失真，他强打起精神认真听黎曜说的每一个字。“不用道歉，我态度也不好，明天再赔你新鼠标。”

　　“没坏，还能继续用，不用换新的。”黎曜贴在他的后背上，“今天晚上.....你又怎么了。”

　　叶岭之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是不是也对我很失望。”

　　黎曜没说话。

　　叶岭之背对着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眶，强忍下陡然泛起的酸涩感：“我对自己也很失望，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干不成。”

　　深夜是最适合伤感的时间，在如墨的夜色中褪去外壳，蒙在柔软的被子里，爱人躺在身侧，他是黎曜的小蘑菇，是一大坨名为“废物”的东西。

　　“有期待才会有失望”黎曜轻声说。

　　“我不值得期待。”叶岭之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同意，我也很讨厌像我这样的人。”

　　全世界都可以对他失望，唯独不想让黎曜对他失望。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更加难过。

　　“可我还是会期待。”黎曜说，“一次又一次的。”

　　“我期待你能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一直向前看，一直往前走。”叶岭之的体温在空调房里呆久了变得很低，黎曜收紧手臂，企图用他那不算宽厚的胸膛去温暖他。

　　“以后的路，无论多么坎坷，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相互扶持往下走的。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变得更加优秀。”

　　他抓住了叶岭之冰凉的手，摸着掌心薄薄的茧子，十指相扣，“从心意相通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叶岭之心中暖流涌动，他动了动身子，回身拥住了比他小了一圈的黎曜，下颌放在他的颈窝，圈在怀里，耸了耸鼻尖，不争气地轻啜。

　　“嗯，一荣俱荣。”

　　黎曜永远都是他的骄傲，他也想成为黎曜的骄傲。

　　“不是说放弃就代表着耻辱。”

　　“那是必要时的一种具有自我保护性质的选择，以免你一头撞死在南墙上，折得粉身碎骨。”

　　黎曜到底还是偏心，忍不住主动为这怀里的幼稚鬼找借口。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

　　为他的逃避开脱，为他的退缩宽解。

　　“哪首歌啊歌词这么丧，还有这是什么毒鸡汤。”叶岭之都忍不住笑了。

　　“那歌可不丧啊，不是你很喜欢的吗。”黎曜顺着那句歌词，轻声哼唱起了那首他们都喜欢的《稻香》，轻快的旋律，简单明亮的歌词，意象着夏天的蝉鸣声阵阵，风掠过金黄色的稻田，赤脚追着蜻蜓奔跑......

　　像是感染到了他，五音不全的叶岭之也跟着他的耳边哼起调子。

　　黎曜心里也好了一点儿，困意来袭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怎么又成了顺毛的那一个，本想着要好好训他一顿的，怎么到头来又“原谅”他了，这样会把他宠坏的。

　　于是又给自己打气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烦请你以后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不好，突然之间不说缘由的又开始自暴自弃了，你想干嘛，撩架呀。”

　　叶岭之小声嘟囔了一句。

　　黎曜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只好再重复一遍：“我不打老婆。”

　　黎曜呵呵一笑，下黑手捏了一把他的D，随着一声惨叫：“卸关节也不行。”

　　——

　　第二天，黎曜下班的时候，他依旧没有等到香喷喷的晚饭和穿着围裙的爱人。

　　他在小茶几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笔迹是他熟悉的别致。

　　“离家出走了，勿念。”

　　落款：叶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