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24、夜话

　　熄灯后的客厅里，静悄悄的。

　　安静到叶岭之好像能够听到对门主卧的大少爷好像在跟人打电话吵架.......吵着吵着，“啪”的一声——估计是把手机摔了。

　　这败家玩意儿，叶岭之心想。

　　沙发真的太小了，他个子又高，蜷缩成一团，很不舒服。

　　黎曜的房间里没有传来奇怪的声响，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原本他们俩的关系不是这样的，大学时去对方学校玩，就算是单人床也能相安无事地挤一夜。怎么自从黎曜告白之后，两个人就开始轮流睡沙发了呢?

　　做兄弟多好啊，起码还有张床睡。

　　忽然间，黎曜房间的门开了到缝，那光争先恐后般往外逃，吓得叶岭之下意识地紧紧闭起了双眼。

　　黎曜的脚步声很轻，直觉会向他走来。

　　“岭之，你睡了吗。”他轻声说。

　　叶岭之想想与其两个人回去尴尬，纠结该如何面对他的感情，还不如在沙发上凑活一晚。

　　黎曜十分淡定地说道，“你要是真睡了，我就亲你了。”

　　他发现自从他完美小学弟的人设包袱丢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叶岭之给他强贴了爱耍流氓的标签后，更是直接放飞自我了，不会耍流氓的，也得给他无师自通地耍起来。

　　“........”叶岭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动。

　　大概是因为不要脸了吧。

　　黎曜倒是不慌不忙，叶岭之好像还听到了冷笑时的气音？

　　然后他好像真的凑过来了，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左耳耳廓上.........

　　“叶岭之，你就装睡吧，我一会儿就下楼，把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充气娃娃放到小区公告栏旁边。”

　　“啊，他还是被享用过得哦......可惜一动不动得实在太没意思了。”

　　“你说让他当小区的形象大使怎么样。”

　　叶岭之睫毛颤了颤，还是睁开了眼，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他一脸幻灭地说：“社会果然就是个大染缸。怎么小半年没见，你就损成这个样了？”

　　“我清纯、可爱、善良、体贴的小学弟去哪里了........”

　　叶岭之顺势坐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可算看透你了，你压根就不喜欢清纯可爱、善良体贴那款的。”黎曜阴阳怪气道：“枉我装乖那么多年。”

　　“胡说！”叶岭之直接否认，以前的黎曜他就很喜欢很喜欢，虽然是普通的喜欢。

　　那也是普通的喜欢里面最喜欢的。

　　黎曜眼皮都懒得跟他掰扯，盖棺定论：“男人不坏，岭之不爱。”

　　“..........”

　　叶岭之最后还是乖乖地被他领了回去。

　　小夜灯关了，两个人并排躺着，硅胶老兄也安安分分地挤在他俩中间充当分界线。

　　心事重重，都睡不着。

　　“你说......‘享用’是什么意思？”叶岭之看着天花板问道。

　　“干了一炮。”黎曜随口说道。

　　叶岭之一皱眉：“你以前没有那么.......”

　　“那什么......好......好用吗？”

　　“你试试？”

　　“不要。”叶岭之立马否定，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有点好奇。”

　　“其实......我也没用。”黎曜小声说了一句。

　　“那你装什么经验丰富的。”叶岭之比黎曜还小声的小声比比。

　　这话让黎曜听见了，就是莫名不爽：“呵，一模一样的真人就在旁边，我为什么要用个塑料的。”

　　“你这话说的......”叶岭之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心塞，“说得我都硬了。”

　　“？？？”黎曜立马坐起身来看他。

　　“拳头硬了。”

　　又躺下了。

　　“睡觉睡觉......”黎曜说。

　　“你还生气吗？”叶岭之一点也睡不着，他从来没见黎曜这么生气过......心里也怪不得劲的。

　　黎曜叹了口气，像是自我消化了一下：“不生气了。”

　　“要真为这个跟你生气，那这电影还拍不拍啊。”黎曜看开了，小声比比道：“你到时候，戏里戏外可给我区分好了。”

　　叶岭之笑笑，“哪里会认错你。”

　　黎曜闻之，内心柔软了一块儿，猫儿尾巴似的困意也扰他了，笑着阖上了眼睛。

　　可叶岭之心里的事儿还没解决完呢。

　　他从下午就在心里默默地算这几天花的钱。做发型、配眼镜、买衣服、还买了那么多道具......太破费了，他本想付钱的，又怎知黎曜都提前付好了，再加上黎曜还花了那么多心思。

　　他有些后悔拉黑黎曜的支付软件账号了。

　　“对了，黎曜，还有个事儿。”

　　“又怎么了啊......”黎曜都快睡着了，今天他好累。

　　“我想看看你的手机，可以吗。”

　　黎曜对叶岭之请求永远都是先执行再去问为什么。

　　他想都没想就把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拔了，顺便解锁看了一眼，充满电了，然后递给叶岭之，随口问道：“怎么啦？”

　　叶岭之从微信里转给他了一笔钱，然后再用黎曜的手机点了收款。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自然地把手机还给黎曜：“没什么。”

　　黎曜不信，打开后台一看，叶岭之又给他转了钱。

　　那数目直接给他惊醒了。

　　他气得又坐起来了，困得都要睁不开眼了，半点气势都没有：“你有毛病啊。”

　　然后给叶岭之转了回去。

　　转完就又躺下了。

　　叶岭之看他今天晚上跟仰卧起坐似的。

　　笑着点了个拒绝收款，说道：“来你这玩，怎么还能让你那么破费。再说还有拍电影，就当我入股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黎曜还想反驳，叶岭之又道：“你才刚工作不久，就整天铺张浪费，以后得学着理财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怎么回事，才比我大两岁，爹味怎么这么重。”

　　叶岭之不气反笑，“得管着你点。”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比我败家多了，我花那么多都赶不上你一台摄像机贵，你还给我转那么多钱......”黎曜不乐意了，又闹了半天要给他转回去。

　　叶岭之只是笑笑，虽然说毕业之后，工作了有些穷。

　　但他从小到大，都不缺钱。

　　他突然想起黎曜考上电影学院后，大二那年的元旦假期。

　　黎曜说他搞到两张通宵电影票，可以把跨年场的电影一口气全部看完。洛城从来没有一家电影院会这样做，叶岭之听着新鲜，于是逃了一天课，做了小一天绿皮火车从洛城赶到蔚城，陪黎曜跨年。

　　他有个本地的舍友回家空出来张床，于是元旦的假期是在蔚城电影学院过得。

　　两个人在蔚城探店去品味美食，去玩密室逃脱，在大街小巷乱逛，期间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吃不完的就带回宿舍，分给留下的舍友。

　　每一天都很开心。

　　最后一天的早上，等叶岭之睡醒的时候，发现黎曜不在。

　　他舍友说：黎曜特意起早出门去给他买蔚城的特产点心了，那些都需要排队。

　　说起来.......黎曜总是喜欢乱花钱给他买东西，他看了眼墙角那堆手提袋，不过又想到，黎曜跟他说过，他在辅导班的兼职赚得挺多的，过得很好。

　　所以并没有太担心。

　　正当叶岭之伸手想拿个昨天吃剩下的鸡翅垫垫肚子的时候，他舍友忽然来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这么上心。”

　　叶岭之有些不明所以。

　　舍友回头看着他，说：“昨天晚上他和你一块回来的时候，是我第一次见他喝奶茶。”

　　“这两年来......”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他连瓶可乐都舍不得买。”

　　“为了放个假陪你大吃大喝玩乐三天，你知道他平日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

　　叶岭之试图拿鸡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说他辅导班挣得不少......我以为......”

　　“他辅导班是挣得不少，他还年年得奖学金呢，有用吗？”他舍友咬牙切齿地说，“任谁摊上那种家庭......”

　　“什么意思.....”

　　“你俩关系那么好，你不知道？他那个造了孽的爹，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都跑到学校里来了。他那么拼命活着，打多少工都不够还债的......你还.......你信不信这三天花的钱，他一个人恨不得花三个月，这几天下来，我发现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体恤他！”

　　“你给我说清楚！”叶岭之情绪失控了。

　　叶岭之只知道黎曜有个人渣爹，小时候会打他，长大了打不过他了，就好很多了。黎曜没给他说实话，或者说.......黎曜压根儿就不想给他说。

　　后来才知道，黎曜的父亲原本私企的老板，这两年沾染上了不该碰的东西，把家底都掏空了，房子抵出去了都补不上窟窿，留的地址里能找到的只有学校。黎曜心狠直接把他送戒毒所了，可讨债的该来还是会来......

　　这事给叶岭之的打击特别大。

　　后来他想尽办法帮黎曜打官司，办离婚，摆脱了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一切束缚。

　　但是每当想到那天黎曜舍友说的那些话就心里很不是滋味。

　　“黎曜哪怕一无所有时，也在努力把最鲜亮的那面展现给你，把他最好的都留给你。”

　　叶岭之努力地从回忆中抽身，他看着耍赖撒娇要还钱的黎曜，“我也希望你会过得好一点。而不是背着我去独享那根本消化不了的苦，然后站在我面前摸摸肚皮强撑着说好饱啊。”

　　“懂吗？”叶岭之说，“对自己好一点，别不舍得。”

　　黎曜忽然就不说话了。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其实现在已经过得很好很好很好了。”

　　他说着说着，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如果你也能喜欢我，就更好了。”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