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抱春来》洛氏天依

64、第 64 章

　　王田香吞了吞口水，沉默了几秒后拿出了自己的配木仓放在了石桌上：“大佐，我...我用我这条贱命发誓！如果顾晓梦查出来是老鬼，我绝不手软！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龙川肥原拿起木仓摆弄了下，笑着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王处长应该还没忘记那个黑寡妇说过的话吧？如果顾晓梦没被当成‘老鬼’过，那么顾家的大门就永远不会对王处长敞开！”

　　王田香小心翼翼地问：“那，属下该去提审顾晓梦？”

　　龙川肥原再度倒酒，倒了倒却发现酒瓶已空，王田香连忙从桌角拿起一瓶新酒给龙川肥原倒上。龙川肥原带着笑看这他做完这些，拿起酒杯道：“这次暗杀黄雀事件证明了裘庄里存在一只老鬼，白小年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裘庄少爷，他的所有疑点都可以用这个身份来解释，而他很可能就是被CPC选择出来的老鬼替身。吴志国...他的证据只能证明他是CPC，但他的脑子我认为还不够格成为老鬼。金生火这样杀了无数CPC的老军统，热衷权势者，若要说他是老鬼，可信度太低了。剩下的...顾晓梦，正是这么多天来毫无疑点恰恰就是最大的疑点，然而这算不得什么证据我很需要一个审讯她的证据。剩下这个李宁玉，既然青灯出现在这场暗杀里那她的嫌疑目前就是最大的了。所以，剩下的只不过我还缺一个审讯这两个女人的理由。王处长你能找出来吗？”

　　王田香突然觉得，龙川肥原八成是在试探自己，于是立马起身行礼：“大佐放心！我这就回去连夜调查她们的所有证据供词，一定找出漏洞来！”

　　龙川肥原安静了一会儿才哈哈一笑，招手让他坐下：“王处长，你啊，就是来裘庄寻宝的。你从来就没真心喜欢过顾晓梦。”

　　王田香嘿嘿一笑：“大佐慧眼，属下可不懂什么情啊爱啊，也没什么亲人可眷恋，这辈子爱的也就这，手里的木仓和怀里的钞票了。可不比大佐您...属下觉得大佐您就好比那源公子，这份出身，样貌，哪有什么您拿不下的女人。”

　　“是吗？”龙川肥原听了稍稍出神，转头再看了一眼裘庄的方向，放下举起的酒杯叹息：“可是，有一个女人却始终让我无能为力，辗转反侧。”

　　“谁，谁啊？”

　　龙川肥原朝王田香身后抬了抬头：“就在你的身后。”

　　王田香哆嗦了下，缓缓转头，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或者该说是土堆出现在自己眼里，土堆上只有一朵新鲜的白色雏菊，早就全身紧绷的他被吓的站了起来退了几步走到龙川肥原身后：“大，大佐，这，这...”

　　龙川肥原没再理会他，也提起竹篮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坟前：“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夫人芳子。”说完便跪在了坟前把竹篮里的祭祀品一一摆上。

　　王田香连忙也走过来鞠躬敬拜：“是，是尊夫人，失敬失敬。”看龙川肥原点燃白烛时忍不住问，“大佐，尊夫人怎么会葬在中国啊？”

　　龙川肥原的声音带了些哀愁：“是啊，因为我对西湖着了魔。她知道我大概会一直留在这里，就把自己也留下来陪着我了。” 点起香烟，缓缓合眼：“她是我的妻子，只可惜她离开以后我才明白。‘本思已忘怀，徒留侬身，莫非君之遗物。’”

　　回忆如潮水般冲进龙川肥原脑中。他开始述说一个日本华族男女在西湖边相恋的故事。就在这个地方，被青帮追杀的龙川肥原遇到了名为‘芳子’的少女，是她从青帮手中救下龙川肥原，随后便是爱情之花的盛开：“...芳子救下我之后，在照顾我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相爱了。”

　　王田香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点别扭，嘴上则夸道：“尊夫人善心，和大佐相爱可谓天作之合。”

　　龙川肥原行礼：“是啊，天作之合...那时我家族落魄，芳子却出身富家，但她还是在这个时候愿意下嫁于我，那时的我连一件‘白无垢’都不能买给她。等我有能力为她穿上嫁衣时，她却离我而去了。”

　　三拜礼毕，龙川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芳子，你不会怪我吧？我，带你回家了...回杭州了。”

　　王田香一愣：“尊夫人，是中国人？”

　　龙川肥原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摇晃，脸上是疯狂的表情：“当然是日本人！我怎么会娶一个中国人做妻子呢！！”

　　王田香连忙求饶：“大佐大佐我错了，我胡说的，我，我瞎猜的。”

　　龙川肥原长长地喘了口气：“她是日本人，是...日本华族。她为了下嫁于我吃了很多苦头...”脑子里闪过了自己被裘正恩追杀的片段又闪过了裘令玫用刀架在裘令瑛脖子上逼裘正恩放过自己的样子，龙川肥原甩了甩头：“她放弃了家族女继承人的身份，为了我吃了很多，很多苦头...”

　　王田香连连点头：“是，是，尊，尊夫人就，就好比王宝钏，大佐您就是薛仁贵！”

　　龙川肥原看着他慢慢松开了双手，再度转身看着这座孤坟：“她不会怪我的，因为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他能成为真正的贵族做出的牺牲，有什么可怨的呢？” 裘令玫死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幕让他的头越发的疼了起来，忍不住握起拳头敲了自己脑袋几下。

　　王田香吞了吞口水后退了几步悄悄把木仓重新拿回来：“是，大佐说的没错，当妈的嘛，为了孩子好，当妈的怎么样都可以。”

　　龙川肥原停下了打自己的动作，半晌之后放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王田香，此时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拉起一个笑容：“王处长，说的没错。你虽然不懂妻子，但你一定最懂妓女。就算是妓女，为了儿子而献出一切，牺牲生命，有什么可怨的吗？”

　　王田香连连点头：“是，是，大佐说的没错！...大佐，天，快亮了，咱们该回去了，裘庄里还有只‘鬼’等着我们去抓呢。”

　　龙川肥原看了看天：“是啊，还有鬼等着我去捉呢。”他转身看着坟堆，“芳子，我答应过你，要替你夺回来的，属于你的...”

　　王田香片刻间想了许多，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大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觉得，自打进了这裘庄，除了那只老鬼，还有一只鬼...”

　　龙川肥原转头看着他：“什么鬼？”

　　“裘庄主留下的鬼。”

　　龙川肥原看他有点惨白的脸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肩一起走了几步：“为什么要怕鬼呢？那只不过是人留下的一道影子，坟墓里头的东西，迟早都会出来了。”

　　西楼地下审讯室。龙川肥原一回来就进了白小年的牢房。他走了几圈后道：“白秘书，我有点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和青灯配合如此默契的？一个吸引黄雀吸引力，一个则开木仓射杀黄雀？”

　　白小年咳嗽一声：“我只知道，我想杀的是潘汉卿，我不认识你口中的什么黄雀。大佐若是不信，那就杀了我吧。”

　　龙川肥原思索了下道：“白秘书，听说你还是裘庄小少爷时，有个青梅竹马与你很是要好，是个叫...白露的女孩子对吗？”

　　白小年早已通过李宁玉知道了这个情报自然也早就做好了打算，他愣了一下后笑了：“怎么？龙川大佐这是找到了白露了？正如大佐查到的，我小时候确实喜欢白露，父母也有心让我和白露结缘，可惜...兰心大剧院之后，这一切都化作虚无了。”

　　龙川肥原点点头道：“白秘书想必还是对这白露有感情的吧，否则也不会起化名时特意用了白这个容易招人注意的姓氏了。不妨告诉你，你的这位青梅竹马现在化名何剪烛，和她的父亲一样成了一名中共地下党，而且...也恰好在裘庄做客。”说完招招手，士兵便将一名老者拖了上来，正是白叔父。

　　受了严刑拷打的白叔父挣扎着抬起了头：“小年，这人哪，熬得过刑，躲不了命啊。”

　　白小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被大佐发现了啊...白叔父就是当年的裘庄管家，我进入司令部找到了白叔父后便利用钱司令的死将白叔父藏了起来，毕竟他是真心忠于我们裘家的，人不可负义不是吗？”

　　龙川肥原咧嘴：“白秘书仗义，不错，不错。可我很困惑，白秘书的青梅竹马是CPC，老管家是CPC，白秘书就没有受他们影响变成CPC？”

　　白小年笑了笑道：“大佐，这，你得问白叔父了，若非今日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白叔父是个CPC。”

　　龙川肥原点点头转身走到白叔父身前：“如果白秘书就是CPC该多好啊...”手起木仓响，白叔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龙川肥原一木仓击穿了他的小腿。

　　白小年痛苦地合上了眼。龙川肥原吹了吹木仓口走了回来：“白秘书，话题别跑远了，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我就把你敬重的白管家放了，还能让你见一见白露。你是通过李宁玉和青灯取得联系的，对吗？”

　　白小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大佐，既然如此怀疑李上校，干脆把她抓进来用皇军的手段去审一审，李上校如此傲骨的一个人，想必是撑不住的吧？”

　　龙川肥原摇了摇头：“请记住，白秘书你放弃了一次拯救白露的机会。”说完他转身往楼梯走去，“找香取博士来治好白管家！把白小年押回去继续严加看管！”

　　回到自己房间后，龙川肥原脱下军装解开扣子靠在沙发上缓缓合眼。

　　“芳子，你爱正男吗？”半睡半醒间龙川肥原似乎看到自己拥抱着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摩挲着她的发鬓问。

　　耳边是女子温柔的声音：“当然爱他啊，为了我们的正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龙川肥原感觉自己死死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子，随着女子渐渐冰凉的身体他无比温柔地回应爱人的话语：“那我们就好好记住正男，永远不要忘记他吧，为了正男摆脱贱民的出身我们都要为他牺牲的啊，芳子...”

　　梦境似乎很美好，龙川肥原脸上流露出了浅浅的温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