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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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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没想到身后这棵以往我常常爬上爬下上在上面睡觉的大树,在言蹊朝我走来的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盛的灵力,几乎扫平掀翻了我面前的一切。
而在我身侧、处在这场风暴中心的祈宁,神识受到重创,昏睡不醒。
我急得发疯,却无能为力,只得抱着她往嘉树的住处跑。一路上才知这场灵力威压使得雁归山上不少小妖小怪都瑟瑟发抖,波及了不少雁归山的生灵。
嘉树直到傍晚十分才回来,我一心只想他去救祈宁。巴巴儿的窝在他身侧看他施针传法,看他垂眸抚去祈宁额上的汗珠。
直到一切都安顿好,我和他端端坐在榻上,他斟茶给我时,我才发现他眼底的血红和疲惫。
“这几日你都去做什……”
我急急地问他,想知道他去了哪儿,但被打断了。
“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我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讲与他,嘉树神情如常,茶却从杯盏边沿漫出来。
我拦下他蓄茶的手:“她为何唤我明河。”
“为何不去问她?”
“我只相信你。”
嘉树垂了眼眸,慢条斯理的拿了块方巾拭去水渍。
“那神树是有我的一丝神识在的,怪我没能及时赶回来……”
“不必说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你了,那女人脑子不正常,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好。”
他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我,笑了。
我从没告诉过他,他的笑总能让我心安下来。曾经那么多次,无论多凶险,哪怕再危机四伏的局面,有嘉树在,他总能轻易化险为夷,然后带着点邀功似的笑看向我。
这次也一样。无论背后的真相如何,我都没兴趣也没心情再去刨根问底了。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要嘉树和祈宁平平安安就够了。
直到我回了山洞躺在草垫子上,才想起来忘了问嘉树,他的眼睛怎么那么红。算了,操心不见老,那是秃驴嘉树啊,肯定没问题的。
往后的一连几日,我都往祈宁那里跑,给她带些卖相好的果子和我私藏的偷偷从人间集市上带回来的糖块。
可是祈宁清醒的时间很短,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我怀里昏睡。我要时常捏着她的手腕,感受细微的脉搏才能安心下来。
这样的日子长了,我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我想要活生生的、像以前一样能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祈宁,而不是无法可救、再虚弱下去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祈宁。
去问了嘉树,他把手覆在祈宁额上,叹了口气
“现在只是有口气吊着。若是再发展下去,就只能化了形埋了。看她自己造化,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嘉树从不骗我,此刻我情愿他骗一骗我。
日子一天天的熬过去,很快便入了冬,山洞内我存下的那些野果子眼看着见了底。这是我第一次在雁归山过冬,嘉树安顿好我们后便说着要去人间想想办法。
可人间战乱不停,哪里那么容易寻来粮食呢。嘉树走后,雁归山便落了第一场雪,掩了山上的路。
我守着祈宁,为她裹好我那件破破烂烂的锦袍,哆嗦着拾来干柴生了一簇小的可怜的火。大抵是体质太弱的缘故,我甚至能看到从洞口处向内蔓延的冰霜。
直到天暗下来,雪也没停。我的神智渐渐混沌起来,寒气入体,连呼出的气息都慢慢凉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有人影晃过,接着,有一只手覆上我的手腕,那不是嘉树的手,但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暖意从那双手的掌心涌出,顺着经脉流向四肢,我不由得随着那温暖沉沦下去。
一片昏暗里,我先看到的是嘉树的那把剑,剑鞘上沾着血。它被一个满身铠甲的男子紧攥在手中,视角切换,他面前千军万马,只眨眼一瞬,便是万箭齐发,晃得四下如墨昏黑如同白昼。
箭箭,皆是划破长空而来,穿透铠甲入心入腹。
“神将明河,私动凡心擅离职守,现夺仙籍,剃仙骨”
陡然响起的声音威严庄重,四下无声,只见那男子扬起沾染血污的脸,手里那把剑出了鞘,闪着寒光直插入地,接着,他像了却心愿甘愿赴死那样,合上眼兀自勾了唇角。
那是与我相似的一张脸。不,这一切就像是我曾经历过的。
我看着他的身体升至半空——数道银光穿身而过,几乎是同时,从他口中喷出的鲜血似雾,渐渐染红整个视野。
从未尝过疼痛滋味的我,身体里某个地方也开始跟着疼起来。眼前画面重归黯淡后,那疼痛愈演愈烈。
“长渊,长渊”
是嘉树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离我好近。
挣扎着睁开眼,眼前人仿佛是一个虚影,怎样也看不真切,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
涌上喉间的腥甜被嘉树顺势扶我的动作一激,悉数全喷在他衣襟上,红的鲜艳。
我呼吸不畅,便闭了眼侧过头去咳。
嘉树似乎是被我的状态吓到了,抖着手去抓着我的手腕摸脉搏,大抵是摸不到什么又覆上我额头——
“你别吓我”
他的声音在耳侧忽远忽近,在我记忆里,嘉树从没有如此焦急失态过。我想告诉他我没事儿。
可顷刻间,原本蛰伏下去的疼痛再次给了我重重一击,好疼啊,嘉树,我好疼啊。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