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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放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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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刚回清雅居,后脚太子就来了。
少了平时那堆冗杂的来自天南地北的玩意儿,只拎着两壶好酒,他坐到院内棋桌的石凳上,仰面叹息。
守门的婢女报冉长乐。
出门就见他很颓唐的模样,右手将额前头发向后撩,下巴抬高,眼睛半眯着望天,不停叹气。
此时的太阳依旧大,但天气依旧寒冷,须得披一件厚外衣,张晟隆却只穿着单衣就来了。
清雅居离太子所居住的东宫有一段距离,看他周身透着凉气,估计是自己走着来的。
冉长乐张了张嘴没说话,坐到对面的石凳上,用一把小刀刺破封酒的红丝绸,掀开盖子,咕咚咕咚饮下喉,长吁一口气。
酒水有些顺着他的嘴唇流经喉结滑进领口,印出晶莹的光。
分明是豪放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好似摘花踏雪,赏心悦目。
“慢点喝,辣不辣,烫吗?”张晟隆也不再叹气了,连忙问。
这酒是他前些年埋到树底下的,一直反复遗忘,今天又想起来,便拿出来,酒辣而醇,他怕冉长乐喝起来胃不舒服。
冉长乐用袖子擦擦嘴,摇头笑:“辣,暖暖身子挺好的。你有烦心事罢?”
张晟隆又要叹气:“我……”他左右说了好几个我,还是没有说出来。
“嘘——”冉长乐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唇上,晃了晃壶中酒“先喝酒,烦心事酒后再说。”
若是他平时,定又要唠唠叨叨一堆,乐弟乐弟叫个不停,今日却有些迷惘,不知该说什么。
“我在暗访的时候,看到了许多疾苦。”
喝了一会儿,张晟隆开口。
他坐马车去江南,路途颠簸,到时是凌晨,早上的江南叫卖声络绎不绝,尽显繁华之态,却在无人的角落里堆积着许多死尸,有的已经腐烂生蛆,散发恶臭,有的是刚死没几天的,还算干净点,叠在上面。
询问下知道这些人竟是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无人安葬,就随便堆积到路边上,等到了一定数量一齐埋到坑里。
买烧饼的、肉摊、点心铺……就在路边,可那边同样有许多饥贫的人,蹲在地下,破烂衣衫,只敢闻闻味道。
他看着觉得很是触目惊心,回来后又见宫中铺张浪费,极尽奢侈,很为天下苍生而担心。
冉长乐听后道:“如今这实在是常态。”
张晟隆却不这样认为。
“常态便是对的吗?造成贫富差距大的,到底是上面的人,不然,朝廷分明一年给江南拨许多钱,都用到哪里了呢?”
朝廷的确一年拨给江南许多钱,用来建设宫殿和庙宇,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用来补贴穷人。可这下倒好,原来贫穷的人都死了,哪里还用得着补贴呢?
“你说的倒也是。皇上虽已严查,但官官相护,如此不好。”冉长乐托腮。
“官官相护风气恶劣,却常存在。我暗访时瞧见官家的当铺压价极低,强买强卖,官兵搜刮民脂,各处吃霸王餐,底层百姓遭受压榨,面色蜡黄。”
“江南是水乡,那确实风气不太好了。”
冉长乐也去过江南,那时候贪腐风气还没这么严重,是个有些落后但非常唯美的地方,依山傍水,辽阔的湖面上各种画舫,到了晚上还有萤火。
没想到如今成了这样了。
他偏头问:“那你想出办法治理了吗?”
张晟隆顿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弱草先修叶,病树先治根。”
冉长乐和他碰杯:“好方法。”
又说起上午被惩治的晴贵人,张晟隆道:“其实我不记得儿时有这个玩伴了,但举手之劳,我并不愿意她如此被打死。”
“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不也算是苟合么?为什么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却不能做呢?为什么女人做了就要被打死,而男人却称风流呢?还有女人不能参政,不能读书,这也叫人理解不得。”
冉长乐掩面笑:“你这话。叫朝中大臣听见了怕是又要上折子弹劾你。”当今时代虽民风开放却仍旧遵照男尊女卑,很少有男人会倡导平等,所以他觉得太子这番思想很有趣。
“我是想的无论男女,都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话里面有两重意味,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冉长乐。
两人说着,对饮至傍晚日暮西山,已是两壶酒都喝干了,都有些飘飘欲仙。
张晟隆和他都不是爱耍酒疯的人,喝了酒最多是颠三倒四的话多些,步履轻浮。反倒是张衡生,醉的时候爱耍酒疯,不过他不常喝酒,所以也就那样。
云楠和另一个宫女晓春在跟前侍候,云楠中间给两人温了酒,此时见两人都已经醉醺醺了,便上前搀扶张晟隆。
她今日打扮的很花俏,穿一件粉衣宫裙,上面分明是宫女不允许使用的花样,两眼抹着一抹桃红,还涂了亮色的口脂,带了紫色绢花。身体一直不停的想往张晟隆肩膀上蹭。
她当然是提前知道太子要来才这样打扮的,之前就有个黑衣人跟她说了,说太子一定会来,其他一概不答。
她虽然心中存疑,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于是还是照做了。
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张晟隆醉得意识不太清醒,感觉不到她身体小幅度的动作,只以为她是真在搀扶自己。
另一个婢女晓春搀着冉长乐向房内走去。她倒是个老实的,年纪也小,做事总有些唯唯诺诺,受人欺负。
这活计原是轮不着她的,但别人见太子面色不好,就通通推给了她。
本来应该一人在偏房,一人在主卧,张晟隆却硬是穿过主卧的门帘躺到冉长乐的床上。
冉长乐摆摆手说:“无妨,无妨,扶我到偏房罢。”
张晟隆却说:“无妨无妨,你在这儿睡。”
云楠面露为难:“这,这怕是不妥,太子殿下。”
“怎么不妥,本宫与自己的弟弟同床又有什么不妥?何况,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么?”张晟隆皱起了眉头,声音有点发沉。
云楠惶恐跪下,壮起胆子:“奴婢知道奴婢不配在太子殿下面前妄言,但……但奴婢心系主子。我们家主子好龙阳。不是亲兄弟,太子与主子同床……所以……不妥。”
她每说一个字头就朝下低上一分,到最后几乎要碰到地面上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实则不然。
深宫漫漫,他们这些下人活得就像草芥,无人关心,无人怜爱。求一份真正的姐妹情谊实在难如登天,因此太监宫女对食的事情便司空见惯。
她的春.药、有花样的布料还有口脂和绢花就是这么来的。
和她对食的这个太监权力大,能经常出宫。这瓶春.药是她哄骗太监催.情,早就买了的,就晓得有一天会用到。
她抢着温酒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太子喝下去的,是实实在在放了半瓶春.药。
就等半夜药效发作,意识不清,她悄悄近身,再安排人早上来服侍太子起床,咬定太子强占她,便能闹得人尽皆知,脱离这该死的宫女身份。
不得不说,云楠这个想法精明中透着愚蠢。
她只想到太子碍于颜面会娶了她,却没有想到皇后和太后会不会因为颜面而杀了她,更没想过做一个不受宠的侍妾是否就比在清雅居做一份安闲的工作舒适。
也许她觉得只要能做高人一等的主子,怎么都无所谓。
张晟隆一心为冉长乐好,怕损了他的名声,只好可惜道:“罢了,你扶本宫到偏房吧。”
冉长乐小声交代云楠:“记得给太子倒杯水。”
云楠忙点头。
到了偏房,她点上助兴的香烛,没有按照冉长乐所说的给太子倒水。
她怕稀释药性,到时候自己难得一遇的机会就落空了。
“太子殿下,您先歇息,奴婢先告退了,有什么事您就叫奴婢。”
说罢,她就关上房门,守在房门口静候,嘴角的笑容怎样都无法抹平,周围偶有值夜的婢女路过,见到她只觉得浑身阴恻恻的。
药效果真准时,到半夜三更,门内便响起了呻.吟声。
那声音低沉沙哑,断断续续中似乎叫唤着一个人的名字,耳熟,然而听不真切。
云楠心中暗喜,她不在意太子把她当成别的女人,何况这样还能省去她一番功夫。
红烛摇曳,纱帐炭盆,幽香充萦鼻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就躺在她前面,双目紧闭,面色涨红,她却顿住了脚步。
离得越来越近,她也听清了太子所叫名字——“长乐、乐乐、乐弟……”
宛如晴天霹雳,她无法想到就连太子也会喜欢上冉长乐,就像三皇子和杨大人那样。
在皇宫里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今日的一把钥匙他日就能打开地狱的门。
她想也许她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悄悄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把今晚的见闻全都吞了咽了埋进肚子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
和以前一般,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当阖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猛然清醒。不!不能这样。
她不想再靠跟太监苟合换取一丝怜爱;不想再每日点头哈腰;不想再被别的下人排挤。
野鸡又怎么不能当凤凰,她就是要当凤凰,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后悔!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这是多么大的诱惑,自己又凭什么要将它放弃呢?
一些衣物散落在了地上。
她特意将曾经无比爱惜的布料揉皱撕烂了几处,以此来伪装。
这药吃了后人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她对于这点很放心。太监买这药的时候存了别的心思,想用来对付另个婢女,但悉数被她拿了过来,没有剩。
自己的皮肤很白,身材很窈窕,还发育得青涩,认不出来的。
虽然没人看她,但这是她的第一次,所以仍以最端庄的姿势走向了太子的床沿。
云楠俯身轻轻拨弄太子的腰带,不料一颗红色珠子却滴溜掉了出来,她生怕被发现,就去捡,才发现珠子上有一只鸳鸯,也不是什么上等玉。
心中奇怪,这种物件,怎么会出现在尊贵的太子殿下身上?
算了,她不能也不敢想这么多。
她咬牙将珠子随手塞到太子的袍里,继续动作。
被药迷惑的不清,张晟隆竟看到了冉长乐,模模糊糊的,不清不楚,但他总觉得,这就是他的好弟弟长乐,是他牵挂的人,无法割舍的人。
便抓住那人臂弯欺身而上。
真的醉了,子乐,就让他放纵这一次吧,哪怕是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