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里巷的故事》钰忱

2、第二章

　　“越澈同学。”面前的年轻男教师朝他微笑，随后又看向了他身旁的季甄，略微惊讶“原来您是越澈同学的妈妈吗，我刚刚还以为您是他的姐姐呢。”

　　季甄穿着白色的裙子，一头长发搭在脑后，面上带着得体大方的微笑。三两句切入，季甄和他的班主任聊了起来。

　　越澈背着书包，听见谈话内容无非是“高考”“就业”一些无聊的话题，干脆直接带上了耳机。

　　他人本就长的高挑，微拧的眉头和下垂的双目无端的生出几分冷漠。越澈站在那里，耳机开了降噪，等到世界都安静了，他才百无聊赖的望着窗边，打量着新校园的景色。

　　昨晚他做了褚城的高考卷，直接做到了凌晨两点多，褚城的卷子不同于全国卷，难度倒是差的不多，越澈做了几套，对考纲有了些了解。

　　不知过了多久，季甄和班主任才聊完，越澈看着男老师拍着胸脯保证着自己的前途，而季甄则是感激的向他的班主任道着谢。

　　出了办公室的门，季甄有些不满的望着越澈，知道越澈摘下耳机，季甄的神色才有所和缓。

　　“小澈，刚刚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你的表现很差劲，在老师面前，应该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

　　越澈没有说话，没有反驳。

　　毕竟这是季甄百忙中挤出来的一点时间，他应该感谢她牺牲工作时间来得这一趟。

　　当然，如果不是班主任要求家长一定到场的话。

　　......

　　“航哥！”李宇航刚刚抬脚踏进教室的大门，就听见班里的同学大声吆喝着。

　　一伙人趴在李宇航的座位周围，七八个脑袋紧紧的挨在一起，不知是谁喊他一声，那七八个脑袋瞬间抬头看他，崇拜的眼神盯着李宇航瞅。

　　李宇航有一些抹不开面子，可白皙的脸上偏偏又淡定的很，黑框眼镜巧妙的遮住那一丝羞怯“怎么了？都聚那看啥呢？”

　　散开的几人中有一人扬了扬手机，李宇航走过去，竟然是昨晚的视频。

　　凑近了点，一道沙哑性感的男低音像过了电一般传出来，乐器掺杂的伴奏伴着烟嗓轻轻的喘息。略微卷舌的英文有着独特的吸引力，随着声音的展开，越发让人好奇声音的主人了。

　　视频拍的不是很清楚，本就昏暗的环境里，依稀可见站在最前面的人身材结实有力，两条腿长的过分。弹指吉他的手指动的飞快，那是他渡哥。

　　再其次是他自己，抱着bass，摘了眼镜的脸有了几分成熟，他眼眸低垂，神情专注而自信。华彩部分来时，肖渡的音调猛的高了上去，烟嗓的颗粒感听来并不是支离破碎，而是冷冽如冰。

　　肖渡的高音里吗引得周围男生的惊叫，“天呐，烟嗓的高音也唱的那么好听吗？” “牛逼啊！唱那么高的调还游刃有余的。”

　　李宇航有些得意，心想那是他渡哥，能不牛逼吗，可又碍于面子，只是略微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仿佛受到夸赞的人是自己一样。

　　华彩后肖渡和李宇航来了段jam，激烈的音符炸开，不光周围的人群炸了，李宇航的脸也被炸的通红，那起哄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淡淡的粉红搞的他有些燥热。

　　由于拍摄角度和灯光的原因，视频里露出脸的就只有他和肖渡，敲鼓的李羽珍和弹键盘的万中旗都只能露出模糊的灰黑色身影。

　　杨策然捏着手机，周围的人紧挨着，本就占据不小地方的他早已汗如雨下，却依旧在大声叫好。

　　视频不长，只是录了高潮部分，不过这也够让人稀罕的了。

　　试想一下，自己还在高中苟学习奔前程的时候，同龄人不仅稳稳的把成绩搞到了一本线以内，还能在舞台上自由追梦，实在是差距大的让人生不出嫉妒来。

　　“行啦，后天就是期中考试，还再这听歌呢？”李宇航推了推眼镜说。

　　期中考试一出，几人的脸色纷纷垮了下来，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

　　“快快快，老程来了来了！”一伙人立马散开，各回各的座位，杨策然紧张的把手机塞到桌洞里。

　　他们班主任叫程凯，四十多岁了，天天更年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被他拿捏在手里絮叨个半天。他倒不是可怕，也不会骂人打人那一套严刑，反倒是如同唐僧般的在你面前和你讲道理更让人害怕。

　　“同学们，今天班里来了一位插班生，越澈同学，进来吧。”

　　插班生？李宇航惊了一下，高三的关键时刻，还有人插班？

　　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听到程凯的话便进了教室。

　　李宇航第一眼便见到新来的插班生个子高，身形挺拔，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周围的男生就有“嘶——”的抽气声。又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操，哪来的艺考生吧。”

　　新来的插班生的确很帅，五官漂亮极了，像是按照比例刻画出来的一样，半长的发柔顺的搭在脑后，半垂着眼眸，透露着些许的不耐。

　　“越澈，请多指教。”

　　越澈被排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因为身高，他只能做得靠后。好巧不巧，越澈的新位置就在王策然的旁边。

　　王策然眼巴巴的望着新同桌几步走到他跟前，动作利落的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再然后是老程走开后前排女生热切的讨论声。

　　越澈从包里掏出耳机带上，他背对着身旁的王策然，面朝窗户，耳机没有放音乐，降噪效果极佳的提供了安静，窗边种的是梧桐树，他眯上眼睛，又陷入放空。

　　他又坠入无端的梦境里。

　　越澈的前面是李宇航，李宇航回头看了一眼越澈，又与王策然聊了几句。

　　王策然人长得胖，话也是真的唠，什么普普通通的小事都能在他脑子里拍成几十几集的连续剧。他垮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抱怨着“我说真的，我同桌刚刚下来的时候，看我那一眼，简直了。”王策然一拍桌子，“如同冬日寒冰，你瞧他那动作，在我旁边坐下的时候，我都怕他直接拿把刀吃来。你看看你看看，连睡觉都不愿意面向我！”

　　李宇航觉得有点好笑，憋着笑看小胖子的独角戏，又看见戴耳机趴着的越澈，不由自主的压低嗓音“醒了，快上课了，让你同桌睡会喽。”

　　王策然恍然大悟，立马降低声音，脑海里立马构思出新的古怪东西出来了。

　　越澈醒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快要下课了。

　　他揉了揉碎发，从包里拿出湿巾，在轻轻擦拭额头后，又一根一根的擦着指尖。

　　王策然观察越澈这几十分钟，终于开口说了话“我是你的同桌哦，我叫......”

　　“王策然。”冰冷的嗓音叫过自己的名字，王策然瞬间有些慌张。可下一秒他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哦哦哦，原来你知道呀，哎对啦，你原先是哪个学校的呀，成绩咋样啊……不过有一说一兄弟你长得真的是帅呆了好吗！追你的女生一定贼多吧！”

　　王策然极为的自来熟，越澈有些力不从心。

　　明明知道该回答他的问题，却一点也不想回答。越澈听着王策然喋喋不休，似乎也没有要停下来等他回答的意思。

　　“不过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哦，后天就中考试了，而且这是高三第一次大型考试嘛，这次还是全县统考，老程特别重视.....”

　　越澈突然捕捉到了关键字词“期中考试？”

　　王策然愣了一下，对他说道“对啊，就是后天了嗷。”

　　他们是高三二十七班，是纯文班。

　　越澈在原先的学校就是纯文选手，昨晚他做过这边的高考真题，感觉还行。但不知道学校试题难度如何，季甄对他学习要求严，找的学校也是最好的。

　　毕竟从小到大最顶尖的要求，让他一次次的站在最高处。而且事实证明，在顶峰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越澈眉心一皱，问王策然“考试范围？你有以前的考试试卷吗？”

　　王策然长年蜗居在最后一排，属于典型的吃喝混日子，全校一千六百号人，他勉强排一千五百多名，哪会知道这些东西，他有些欲哭无泪：“澈哥，我就一混毕业证的。”

　　“我有。”李宇航转过头，“要全科的吗？”

　　李宇航的笑很真诚，越澈说“要，多谢了。”

　　李宇航的成绩是班里第一，每次考试的试卷他都有好好保存并且写满了解析，试卷分类的简洁，主科和小三科分在两个试卷袋里。

　　越澈接过李宇航的试卷袋，说了声谢谢。

　　李宇航摆摆手，转过身去了。

　　王策然又小声的向越澈说道“诶诶，这可是我们班最牛逼的大佬——李宇航，航哥！”

　　大佬？越澈手里翻着李宇航的试卷，他写字方正，每一道题都细心的标记好，值得做的，需要重复看的......李宇航的确很认真，想必成绩也不错。

　　“因为成绩？”

　　“不完全是，航哥成绩一直是我们班第一，但是他更有隐藏身份。”王策然突然神秘兮兮道。

　　他悄悄的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连上蓝牙耳机，递给越澈。

　　视频不长，只有两三分钟，点开的音量差点没把越澈直接送走，开始环境很昏暗，依稀看到一个宽广的舞台和拥挤的人群。嘈杂的人声交错在一起，还有金属乐器和电音的掺杂。

　　“On those lazy days. Are you satisfied. Or do you just hang your head and cry. ”嗓音沙哑低沉，在电流划过的那一刻渗透了耳机，仿佛近在咫尺。视频的嘈杂人声也淡了下来，仿佛按了暂停键一般。

　　霓虹的灯光在副歌的时候就已经从两边切了过去，偶尔划过后面的人群。

　　这人的英文发音不是很标准，可独特的嗓音又带着别样的感觉。

　　POp音乐强烈的节奏在耳机里跳跃，随着灯光的亮起，越澈看到舞台上弹着吉他的身影。那人身材很好，越澈想。腿很长，带着格子的衬衫系在腰间，身形越发的修长起来。

　　他的脸在模糊的光影中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那人的下巴尖瘦和明显的下颚线。

　　这个人长得应该很帅，即便他没有露出正脸。

　　随着高音的结束，方才给他递试卷的前座在视频中好像变了一个人，摘下眼镜的高中生显的成熟而稳重，在bass上舞动的手和沉醉其中的动作又带着少年人张扬的个性。

　　的确很厉害。

　　越澈摘下耳机递给王策然，王策然又听完一遍后，神色仍旧激动，他说“牛逼吧，这就是咱班的航哥，简直了，眼镜一摘，谁都不爱......”

　　越澈望着手里的手机，视频结束后停留在刚开始的画面，没有灯光，只能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

　　“他是谁？”越澈问。

　　“啊？谁是他啊？”王策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道。

　　“唱歌弹吉他的这个。”越澈指了指暂停页面台上的黑影。

　　“哦哦哦...这是航哥乐队的队长，航哥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好像叫什么肖渡吧？我也记不太清了。”王策然皱起眉毛，努力的回想“不过他好像已经不上学了吧，好像是个混社会的痞子来着。”

　　“他为什么不上学了？”

　　“澈哥——这我哪知道啊，不如你问问航哥？”王策然一脸无助。

　　“算了...”越澈轻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肖渡有些好奇，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产生了想要知道他生平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唱的那首歌吧，越澈想。

　　On those lazy days, Are you satisfied,　Or do you just hang your head and cry. （困顿的时候，你是否安于现状，或是暗自仰面流泪呢，）

　　都不是，越澈想。

　　他只想松驰一身的弹簧，等待没有时间的永恒生活。

　　这样想他真是个无趣的人，无聊且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