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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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七十二。”
越澈回神，从兜里掏出钱。
“您的找零，慢走。”
越澈把零钱塞进口袋，塑料袋在手心皱成两根细绳，勒的皮肉泛红。
昨天夜里下了雨，路上坑坑洼洼的满是水坑，空气里弥漫着水蒙蒙的气味，这是越澈来到褚城的第一场雨。
回家的路已经烂熟于心，越澈站在书店不远的公交车站牌旁，他小心地把手里的一袋子书放在两脚之间，确保袋子不会倒后，就从兜里掏出了耳机。
软塞入耳的那一刻，纯净的女声带着微微的卷舌英文填满世界，耳机的隔音效果很好，越澈只能依稀听见前面不远处红绿灯路口的喇叭声。
回家很快，需要坐二路公交，连坐三站在一家生鲜超市下车，步行几百米就到了。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公交来的异常慢。有几人大抵是赶急事，忍不住打车走了，一时间同在站牌下等候的人只剩下几个。
离他最近的是个姑娘，穿着卡其色的工装裙，带着口罩玩手机。头发是耀眼的橘红色，微微打着卷。越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两脚间夹着书，半耷的眼皮微张，他看着不远处的车流发呆。
越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在书店隔壁小学的放学铃声中等来了二路公交。
“滴——”
前面的人拿开蓝色的公交卡，越澈把掌心里微微捂热的硬币投进箱子里。
是该办张公交卡，越澈想。
身后又传来一声硬币投掷的撞击声，橘发女生从他身边走过，往车后排去了。
可能是昨天下雨，生鲜超市罕见的没开门，防盗门锁着，上面满是各种颜色的广告。隔壁花店的临时工探头向外张望，多看了越澈几眼。
这里叫月桂里巷，在卫星定位上叫月桂路。
这里像是条街，路不宽不窄，两侧是错落的店铺，店铺间又像是胡同，每条窄窄的小道通着不同的地方，曲折而又复杂。
这里是老城区的院子，院子相邻的巷道里，有几户人家种了桂树。
花期一到，便显出九里香的名头来，桂树多了，香味浓了，便有了月桂的名字。
越澈和他妈季甄是上个星期来的。
他和季甄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兜兜转转几天之后终于搬到了月桂里巷。母子俩搬着几大箱子的行李，如同旅客般在邻里打量的目光中出入里面的一户院子。可并没有人认为他们会长住在这里。
季甄那天雇了三人个搬她的行李，她穿着长裙，把头发盘起，走路的姿势轻柔优雅，手腕上的珠宝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没什么原因，只是她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而已。
季甄买下了西头的房子，这条街刚刚翻新过的一户。这栋房子的巷子不深，院前是家理发店，红版绿字标着“春梅理发”，到了晚上还闪着红绿交错的灯光。房后紧挨着别的院，一房一院，长长的顺着巷道排下去。
越澈推开大门，有些笨拙的小心锁上古铜的大锁——这是原先房主送的。
“小澈”越澈听见季甄叫他，应该是听见门口的动静了。
“嗯。”
越澈紧走两步，在最里面的房间里看到季甄。
“小澈，你的学籍转过来了，再等几天，就可以去上学了。”季甄穿着白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像是在与什么人交谈，另一只手拿着画笔，鹅黄色的颜料在笔头聚成黄色的水滴，眼看着就要滴到地板上了。
地板上零碎的扔了几根烟头，还有星点灰色的烟灰，空气中有些淡淡的烟草味。
“少抽点烟。”越澈皱眉。
“好的，小澈，我知道了。”季甄只会用温婉的水眸看他，告诉他，她只是知道了，她认真听了你的话。但这不代表她会改正，会同意你的想法。
“我买了资料，先上去了。”
季甄没有说什么，而是把手机放下，坐在画架前开始凝视起自己的画作——这是她沉醉作画时的表现，她认真的时候，总是不在意外界的。
就像他小的时候，鲜血顺着皮肤滑下，他哭的快要窒息时，也听不见一丝回应。
越澈看了眼季甄微低的侧脸，转身上了二楼。
修长的指间仍夹着画笔，似乎是没有注意到，那下落的鹅黄色颜料在接触地板的时候绽开，转瞬又被下一朵嫩黄玫瑰淹没。
“渡哥！”陈羽珍飞快的嚷了一声，清丽的嗓音在人群中引来不少目光，而路人将视线投去时，又被那橘色的卷发引的移不开目光。
少女穿着工装裙，橘红的发色显的皮肤越发白皙，圆脸和圆圆的眼眸又使人“幼”了起来，和一身酷盖的穿搭极为不符，她快走两步然后猛的扑向前方的人。
那是一个瘦高的男生，剃着很短的寸头，带着白色的口罩，依稀能见的高耸的鼻梁和锋利的眉骨。
男生同样是橘色调的发色，只不过比女生的颜色浅了一些。
许多路人看后了然一笑，估计是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吧，染了情侣发色。
肖渡把扑上来的陈羽珍拽开，一米八的个子比陈羽珍不知道高了几个头，他伸出食指抵在陈羽珍的额头上，有些嫌弃道“能不能离我远点啊衰仔！”
陈羽珍伸手拍掉指在额头上的食指，翻了个白眼“哼，你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的月桂第一美男了。”陈羽珍一笑，用指尖绕着头发转，一副回味的表情：“我刚刚等公交的时候，遇到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那身材......”
“花痴。”肖渡嗤笑一声，“什么帅哥能比你渡哥还帅啊？”
陈羽珍仔仔细细又看了遍肖渡的脸，双眼皮，丹凤眼，本就轻佻的眉眼与时刻微扬的下巴，浑身上下透露出酷拽的气质。
“这明明不是是一个类型的嘛。”陈羽珍小声叨叨。
肖渡没在意，从后座扔了顶头盔过去，骑上摩托，陈羽珍立马带上头盔手忙脚乱的爬上车，坐的标准极了。而肖渡长腿一抬，轻松的跨过，上车的动作干脆利落，帅气逼人。
在轰隆的发动机声中，陈羽珍又被刚刚肖渡的动作闪了一下，她渡哥那颜值身材倒真不是盖的。她又咂摸起那公交车上的超级帅哥，又忍住一波心猿意马“有机会得去那个公交车站多蹲蹲，这样的帅哥可不多见，更何况这帅哥可不跟她渡哥似的，只喜欢帅哥自销......”
夜晚的南桥段才逐渐露出原本的样子，这个小城市中极为偏僻的地方偏偏承包了大半人口的夜生活。
在这偏僻城市中的偏僻地方里，还开了家更为偏僻的酒吧，南桥段酒吧数不胜数，偏偏这最难找的酒吧生意最好，酒吧没有名字，灯牌上只挂了一圈霓虹灯勾划出来的绿色弧线，像杂草一样。牌子左下角也的的确确的写了“weed”。
于是人人都叫这偏僻的地方“草儿”或是“weed”一类的，沾个草字，就让人想到这偏僻巷道里的霓虹灯牌。
weed和一般的酒吧都不同，weed主打的是livehouse。每晚的演出多重多变，风格从不局限，肖渡的乐队reve是livehouse的老牌嘉宾了，可谓是weed独属。
肖渡耍帅般甩了车尾，轮胎在地面磨出一道深灰的弧线，在身后陈羽珍的尖叫埋怨中摘下头盔，露出浅橘色的发顶。
他的左耳有三个耳洞，银色金属链坠着圆形的扣，在酒前霓虹的灯光中映射出极为斑斓的色彩。他今天穿的随意,却又透着无法掩饰的野性，破洞衣摆露在裤腰出,在长腿走路时带起的风中飘扬。
“渡哥！”万中旗蹲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烟雾中露出微胖的大饼脸，橙色偏黄的纹理卷蓬松的翘起，背后的键盘像是展开的巨型翅膀。“珍妮儿今个怎么又那么拉垮？瞧这身搭的，还以为小学生专职捡破烂的呢。”
陈羽珍甩了甩脑后的长发，精心勾勒的欧美式眼线增添几分霸气“这才多久不见，你都好意思说我拉了？白胖儿！”说完，陈羽珍做了个鬼脸，窜进酒吧去了。
“干什么呢搁这儿蹲着。”肖渡拿脚尖踢了踢万中旗的小腿，“给哥腾个地儿。”
万中旗把烟头灭掉，小心的扶着背后的键盘，整个人往右边挪了片地方。
万中旗实际上比肖渡还要大一岁。可他却随了大流，也跟着喊哥。
肖渡从口袋里抽出一包捏瘪了的南京，指尖来回摩挲几下，还是叹了口气，把烟盒塞回口袋。
万中旗嘴里正含着薄荷糖，看见肖渡的动作忍不住开腔打趣“渡哥这是第几次了？”
肖渡脸色一僵，“没办法，老是被她逮到.....”
这是肖渡正经的第七次戒烟了，也不知道自己能撑过几天。
“就差宇航了。”万中旗把薄荷糖咬碎，“就这小子天天还得上学，麻烦事儿哦。”
“他成绩好，应该的。”肖渡拿出手机，五个人的群聊里还停留在三分钟前。
珍妮：渡哥带我过去啦！
白胖胖：在门口等着。
宇宙行星：我晚自习七点放，等我！！
肖渡把手机扣在掌心，熟练的点开另一个软件，几秒的加载后屏幕中央出现了画面——是肖渡家的监控。
肖渡家不大，但是处处都安了监控，肖渡熟练的切换着屏幕里的画面，从前院，卧室，侧卧......直到看到客厅里的一道瘦削的身影。
肖渡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路口车灯一闪，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狂奔着跑来，逆风吹起黑色的微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露出清秀的五官。
步子在肖渡和万中旗的面前停下，李宇航大口的喘着粗气，话还都说不流利“我说，这，这还有三十多分钟......我先，歇会......”
肖渡和万中旗起身，万中旗怜惜的拍了拍李宇航的背“宇航，这头发，又给逮了。”
“你...还好意思说！”李宇航本就喘不开气，听后更加憋屈。
原本他们四个人都是相同色系的染发，可现在只有他李宇航一个人需要上学，头发都还是硬被教导主任拉到办公室里亲自操刀给染回来的。好在他成绩不错，在校排名稳定前百，是稳定的985，211好苗子，不然他早就被劝退无数回了。
肖渡没怎么插嘴，只是搭手在李宇航肩上拍了拍，然后给他顺了顺气“慢点喘气......都高三了，要好好学，以后要是忙，就别来了。”
李宇航一听，顿时回头瞪大眼睛“渡哥！你怎么还赶人学习去呢？”
万中旗一把揽住李宇航，帮腔道“再说了，宇航儿走了，靠谁拉高整体学历？宇航一走，绝逼人均初中学历喽。”
肖渡只能无奈的捂了捂额头，挥挥手“走吧，去准备了。”
weed里面人已经有不少了，晚上会更多。今天的人是比平常多，多半是冲着reve的名号来的。
肖渡三人路过大厅时，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欢呼了。
“渡神！”
“万小胖看看我！”“航哥今天摘眼镜吗？！”
肖渡一挥手，长腿一迈，说不出来的风流帅气。万中旗和李宇航也都说说笑笑的勾着肩搭着背跟在肖渡身后。
台上是预热的大提琴独奏，拉大提琴的少女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过来做份兼/职。低沉醇厚的琴声涓涓的流淌在四周，台下有限人在低声交谈，杯盏碰撞，说不出的独特。
李羽珍早早地等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和新来的的服务生说笑，似乎精心的补了妆，等着待会的上场。
李宇航和李羽珍是堂兄妹，出生日期只差了十五天。平日里两人互不相让，谁也不能有一点不如对方。
李宇航刚抬脚，李羽珍就已经开始了斗争，不过几分钟，就已经从衣品到人品了。万中旗插在中间，不但没有两面夹击的为难，反倒乐在其中，哪边弱了再帮着添把火，听兄妹二人斗嘴听的不亦乐乎。
肖渡早就习以为常，他谢过服务生给递的水，抿了几口后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他有些放空，却坐的异常端正，有些锋利的眉眼在放空状态下略微柔和。
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七分，他们在等候九点的到来。
指针指向九点的那一刻，他们听见外面的欢呼声。
他们尖叫着，高喊着：“REV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