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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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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面走来的人身高腿长,眉头挑的老高,橙色的寸头透着痞气,李志鹏惊恐的看着他。
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眼,一眼就认出来面前的究竟是谁。
他开始慌了,不同于被越澈威胁的慌,他是彻彻底底的从心底慌了。
肖渡一步步的从后排向前走去,周围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的步子走的不紧不慢,像极了在那个楼道死角——
“你怎么在这儿?”李志鹏不由自己的后撤,他一身的冷汗顺着额滴下。他慌忙后撤时撞到了门框,他却猛的一哆嗦,停在了门框处。
“快把他拉走啊!”李志鹏已经近乎疯癫,他大声的对着两边呆滞的赵秋雨等人呼喊,试图找到一点援助。
“你是家长吗?我们找的是越澈家长!”赵秋雨道。
李志鹏好像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喃喃道:“对,你不是家长!”他咬牙冲肖渡道:“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快滚,不然我喊保安了!”
肖渡脚步轻快,语调微微上扬道:“可是,我就是越澈家长啊……”
“不是想和我谈谈的吗?李志老师?”肖渡微笑着。
“你找错人了!我是李志鹏!李志鹏!我是级部主任!”李志鹏挣扎着站稳,大声喊着。
其他的家长不明不白,他们只看见李志鹏半瘫着,额头不满细汗,狼狈至极。纷纷说道:“这样的……是精神不正常吧?”
“这还能当级部主任?”
“怎么越澈哥哥说几句话就成这样了?我瞧着也没动手动脚的啊?”
李志鹏显然是听到了不满的议论,他大声吼叫道:“闭嘴!”
而肖渡却回头站到了讲台上,他神色淡淡:“既然这样,他的话也信不得。至于我们越澈的成绩……我以人格担保,他绝无任何出格的举措——他的成绩毫无作假。”
肖渡语气严肃,台下的家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看肖渡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发誓,而李志鹏一伙却只含糊的说有证据,哪边更可信些自然清楚。
越澈就在距离肖渡不远处的墙前,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旁边的李宇航不停的跟王策然说“相信渡哥”或是“渡哥就是神”。
可他在意的不是肖渡为什么几句话能把李志鹏吓成这样,也不是为什么肖渡要喊李志鹏叫“李志”。而是肖渡站在台上,严肃认真的那一句“我以人格担保”。
他没问,也没说,就那么肯定的回答。
越澈眯着眼睛,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感。类似于有一卷温暖的桑蚕丝,把他的内心层层包裹,透不过来气可又泛着温柔的暖意。
怎么说,感觉不错。
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于是越澈在肖渡目光投过来的那一刻,张了张嘴,他做的口型标准,肖渡一眼就看到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渡哥。”他说。
肖渡没碰李志鹏,他淡淡的站在门口,对着惊恐不已的李志鹏做了一个向外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向程凯微微致歉,并让他先继续下面的家长会流程。
一伙人浩浩荡荡被强硬的“请”到了李志鹏的办公室,由于老师都去主持家长会,偌大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肖渡甚至反客为主,他随手扯了把椅子坐倒,然后对着其他人道:“不累吗,坐啊。”
越澈十分利落的坐在了他旁边。
赵秋雨还不死心,她看着肖渡一副不像好人的外形,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别人?你就能确保他真不是作弊的?”
肖渡笑了,他说:“不听你就别做,你不信也可以,那请你也别造谣。”
赵秋雨冷哼:“我是造谣?我明明是事实!他凭什么考的那么高?就该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真面目——”
“姐姐,你说话怎么那么凶啊?”一个甜软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越澈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秒内就不自主的僵了一下。
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门后探出脑袋,他的眼睛很大很亮,圆脸显得可爱至极。
“不过你都这样说了,姐姐。”越澄补充道,他跑到赵秋雨面前,微微踮起脚尖道:“姐姐你今年已经满16了呀,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你诽谤造谣我的哥哥,就可以负刑事责任了哦……”
赵秋雨面前的少年声音甜腻,说的话却令人生寒。
她猛的一甩马尾,怒道:“你别异想天开了!我根本没有……”
越澄没继续听她说完,而是打了一个响指,门后待命的金琦斯立马进了屋,他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递到赵秋雨的面前,他公式化的口吻道:“赵小姐,您对我司越澈进行造谣诬蔑,我司将对您进行民事起/诉。”
赵秋雨愣住了,她是学政治的,她高考的目标就是考上著名的政法大学。她清楚的记得起/诉状是什么样子的,即便她手上这份并没有明确指出她的姓名。
她突的一瞥,右下角的起/诉人写着——“越氏集团。”
她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只能抬手指了指越澄又指了指越澈。
谣言的确是假的,可有一句话是真的。
越澈的确家世显赫,祖辈有过高官。
金琦斯控住场,他对在场的几个同学道:“当然,我为每一位同学都准备了一份。”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的话。”
赵秋雨等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马后撤出门。可当吴酋走到门口时,金琦斯却把他叫住了。
“吴同学,在贴吧传播不实信息,我司会上报学校,给予适当惩罚的。”
他一愣,回头怒视金琦斯,他手里还留着刚刚金琦斯说话的录音,他把手机一扬道:“你就不怕我曝光你,你们威逼利诱——”
他话音未落,门外的一个西装男人把手机抽
走,干脆利落的把录音,帖子全部删掉。
“你抢我的东西,看我隐私,你这是犯法的!”任吴酋如何挣扎吼叫,他的手机再度到他手上时,一丝关于今天的痕迹都没有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手机里还保留着和李志鹏的通话记录。就是李志鹏保证他先进名额的那段录音,也不知道这是为了明哲保身呢还是要反咬一口。
房间里顿时空旷不少,只有五个人。
越澄立马搬了板凳凑到越澈旁边,然后把头贴近他的手臂道:“哥哥,我棒不棒呀……你有没有想我呢?”
越澈把手放在他发顶上揉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想啊。”
越澄嘴一瘪,只能继续拱着越澈。
李志鹏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金琦斯和越澄,他不傻,当然看出这两人的身份特殊。
而在场的人里,越澈和肖渡都知道他的秘密。
肖渡挑眉看戏,他心想仇文的话似乎不太准确,至少越澄看上去很正常。
他又把视线放到李志鹏身上,他道:“李志,没想到多年不见,你不仅没进去,还混成主任了?”
李志鹏没开口,他低着头,内心紧急的思考着对策。
肖渡见他没答话,又转头问越澈:“弟弟,他怎么招惹你了?”
越澈再考虑要不要把林美笑的事情和盘托出,他怕那样做会损坏小姑娘的名誉。
越澈犹豫的样子落到肖渡的眼里就不是这回事了。
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突然变得戾气十足,肖渡猛的起身,脸冷的不像话,他一脚踢在李志鹏旋转桌椅上钢柱上,让李志鹏猛的往后一倒。
肖渡一米九多的个子比金琦斯还高上一头,他恨恨的抓住李志鹏的领子,几乎能把他整个人都提起来似的。
越澄刚刚听见肖渡喊弟弟时愣了一刻,旋即猛的磨了磨呀。他此时把身子贴的更近,然后无辜的抬头对着越澈:“哥哥,他好暴力啊,我好害怕……”
越澈的手还放在他发顶,闻言轻笑,一把把他的脸摁到自己的衣服上道:“那,你就别看。”
可肖渡下一秒说的话又让越澈笑不出来了,他眼神眯着,看人特别凶狠,攥紧的拳头好像下一秒就会砸到李志鹏脸上。
“你小姑娘玩够了是吧?转玩小男孩了?”他拽着李志鹏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自己。“知不知道他是我弟弟?嗯?我记得原来我说什么来着?”
李志鹏记得,他的大脑忠诚的替他把那句话,那个场景保存成记忆。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的记忆都不会消失。它被放在他脑海深处,而在这样的时刻,被肖渡的话触发,它便像电影一样在李志鹏的大脑里展开——
那天很冷,而他被狠狠的踹到楼梯口,他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而面前的肖渡远没有现在强大,可他仍旧很高,他只不过是十几岁,还留着板寸,只有凶狠的表情让人畏惧。
肖渡身后是不断放声大哭的女生。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生的面貌了,只记得是高良班上的。
而当时的高良似乎已经躺在地上了,也许是躺在办公室的地上,也许是走廊。
奇怪的是,两个成年人竟然制不住一个稍微高一些的初中生。
肖渡的额头缓缓流下鲜血,看起来极为可怖。
他想起来了,因为他疯的可怕,他在办公室里抄起板凳就往高良头上砸……他好像不要命般疯。
警笛声忽的在空荡的校园里响彻,他还记得有警察上前一把控住了如同野兽般的肖渡,而肖渡恨恨的甩掉拦住他的手。他指着李志鹏,狠厉极了:“李志!再让我见到你——”他比了一个中指。“我就把你废了。”
他说完,抹了把额上的鲜血,甩手跟着警察走了。
谢天谢地,多亏了他在教育局做官的表舅,他的饭碗被保住了。只有可怜的高老师因为猥亵幼/女和伤害罪坐了牢,也不知道出来了没有。而校方本就不爽肖渡这个混混学生,连带着开除了。
只有他留在这里,哪怕他需要改个名字——把李志改成李志鹏。学校怕引出不必要的事情,把这桩丑闻隐藏的很好,而学生家长自然是极为配合,毕竟谁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他好像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在学校里熬够资历,他亲爱的表舅又帮他调到褚城一中,于是他又一步步怕成今天的级部主任。
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肖渡,谁还记得当初的李志?——恐怕只有还在牢里的高良了。
李志鹏被他拽的喘不过来气,只能断断续续道:“没忘……没有,不是越澈。”
他奋力解释道:“只是越澈……他看见……他发现了!”
肖渡回头看越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才松开了手。
可李志鹏似乎还没死心,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愤怒的看着肖渡道:“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吗?”
“我绝不会,绝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猛的抓住身后办公桌上的一盆绿植,高高抬起。“我上次没事,这次也会没事!”
他手里捧着瓷花盆的绿植,一步步往门边走,他想要离开。
其实制住他很简单,全副武装的全职保镖就站在门口,拿下他不过需要几秒钟。
可越澄却递给金琦斯一个眼神,然后接着靠近越澈。
越澄的意思是,让他走。
越澄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越澈的身上,他看着李志鹏手里的那一盆芦荟,邀功般道:“哥哥,你走以后,我把你桌子上的多肉照顾的非常好呢!”
越澈回想了一下,淡淡道:“是吗?那是我随手在街边买的,原来还没有死啊。”
越澄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有我在的,它永远不会死掉呀。”
“就像哥哥一样,我永远会保护哥哥的。”
肖渡看见原本窝在越澈臂弯里的少年抬眼和他对视,眼睛眯的老长,笑的一脸挑衅。
校长带着几个主任姗姗来迟,他们焦急的推开门,然后看向金琦斯的方向。
李志鹏逃回了家,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任有他老婆使劲的砸门问他,他也死不开门。
他哆哆嗦嗦的拨通了他表舅的电话,终于,电话拨出去了,他连忙放到耳边,听到的却是温柔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李志鹏慌了,他再次拨打了一遍,依旧同样的回复,门外他的老婆不耐烦的操着方言骂他老东西。
他确定表舅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完了。
他现在不只是怕这件事败露了,他卧房的衣柜里还有摞起来的三十万,他还没来得及存起来的钱。
而这些钱的每一分都说不清来历,他牵线表舅,办了几百个一中学生的入学。
他不知所错的拉开衣柜门,把零散的衣服都甩开,露出一摞摞红色的钞票。
他萌生了一个想跑的念头,可是,可是他的钱远远不够。他还有老婆,还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女儿。
哦,忘记说了,他女儿的野鸡大学也是他买通招生办的主任给办的。
李志鹏听着门口的吵声,一把推开门。
他人老珠黄的老婆正死命的拍着门,她一脸不耐烦道:“你怎么回来那么早?滚去做饭啊你!”
李志鹏火气猛的窜了上来,他像肖渡掐住自己脖子一样掐住面前这个胖女人的脖子。他恶狠狠的骂道:“死婆娘,你知道个屁啊?全家都要被害死了你有这闲心?臭婊/子!”
他借此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他既害怕又生气,可他又丝毫不想放弃,万一,如果万一他有机会躲过去呢?
毕竟他是从小村庄出来的,他上了年纪的老父老母至今仍在偏僻的小村庄里夸耀他的一切。他是教物理的,可他同样知道自首会适当减刑,可他却不信。他不信自己在小城镇里还能被抓。
他看着电视上法治栏目的案例都是一笑而过,心里总在鄙夷,这是多么傻的蠢货才能被抓住。
他不住的想着,忘了松手,忘了观察他刻薄妻子的表情。当他回过神时,他被手下一丝都不动弹的妻子吓了一大跳。
那是和他同床共枕了半生的人,可当这个人在他手下没了呼吸时,他脑海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逃,钱或许就足够了吧”。
可他已经没法再续想接下来的故事了,因为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他很清楚,那或许是警察。他曾经最不怕警察,他甚至帮警察的孩子办理过入学,和警局高层在同一张酒桌上谈笑风生。
可是这次,他无比的害怕。他害怕坐牢,贫瘠的法治知识让他无法接受“监狱”这两个字。
他想起高良,他会不会已经在监狱里死了?监狱里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比死了还可怕?
李志鹏看向桌子上瘫倒的妻子,目光转向了案板上的菜刀。那一刻,他觉得一死比锒铛入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