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天气》熬夜大司马

4、4

　　体育课。

　　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黄又橙太瘦了，迎着风奔跑的时候，勾勒出瘦削的腰肢，有点像商场门口迎风摇摆的充气人。

　　“操，我太难了。”

　　已经跑了一圈了，零零散散开始有人缓下脚步，开始有人鬼鬼祟祟眼睛盯着老师试图从弯道处抄近道，也开始有人肆无忌惮地炫耀着加速超越其他人，比如陶舟。

　　商路只是格外轻松地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安静地跟着黄又橙后面，隐约可以听到他气都喘不过来还在骂骂咧咧，骂天气太好，骂老师太凶残，骂教导处排课的虐待学生，骂他哥黄又青把所有的运动细胞都抢过去了。

　　商路练舞很长时间了，虽然年纪最小却是队里最老练的成员之一，每次跳舞他又喜欢玩命一样地把自己消耗到极限，舞蹈房关门的时候就在健身房举铁动感单车椭圆机，跑步机上能跑到心跳失衡。这点圈数只像是给心脏加点润滑剂。

　　“哈啰——好巧哦。”

　　陶舟领先了一整圈，贴心地慢下脚步，同黄又橙肩并肩。

　　“滚。”

　　陶舟偷偷用余光瞥了一样身后的人，压低声音，“哎...你没跟商路说咱俩的事儿吧。”

　　“滚。”黄又橙已经在心底和他绝交了。

　　“说真的，你要说了咱俩都完了。”

　　黄又橙没说话，虽然累得被被人浑身上下都用榔头敲了一遍，还是挣扎着，尽可能给陶舟一个非常完美的大白眼。

　　这不是废话么，咱俩也不是初犯了，还要你叮嘱你爷爷我嘛！

　　还是那张登记表种下的心病...

　　这还是昨天的事情——

　　黄又橙蹑手蹑脚地趴在窗台上往里面瞅。

　　“哎，你快点儿。”

　　“放屁！有本事你来啊！”陶舟正猫着腰在桌底启动计算机系统，忍不住压低嗓门回头啐了他一口。

　　“别废话，课间操的音乐都放到倒数第四节了，你想我们被当场抓获吗！”

　　屏幕一亮，陶舟掏出黄又橙写的小纸条，对照上面的数字迅速登入了主系统。

　　密闭的办公室里还保留着极为闷热的十月气息，陶舟抹了一把脑门上细细沁出的汗水，手上卡西欧的表在寂静的空气里发出格外响亮的咔哒声，引得人心底没来由的烦躁。

　　指点轻点键盘，鼠标移动确定。

　　[系统提示：预定时间修改成功！]

　　“我靠，有人来了！”

　　黄又橙一声惊呼像平地一声雷猛地在脑后炸开，陶舟吓得手一抖，血液猛冲头顶，靠着各种竞赛训练出来的过硬的心理素质果断退出系统，清空今日操作痕迹，关机。

　　黄又橙一把推开窗户，冲他拼命招手。

　　陶舟一手撑住窗台，一手搂过黄又橙的肩膀，脚掌用力抵着墙，用尽力气猛地翻了过来，两个人一路狂奔。

　　“妈的，这儿！跑过了！”

　　黄又橙慌慌张张几乎跟溜冰一样滑过楼梯口，陶舟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把他整个人硬生生甩了过去。

　　黄又橙脚下一个打滑，黑色的运动鞋嗖地飞出去一只。

　　妈的劲儿使大了。

　　黄又橙下意识往楼梯栏杆一扑，却慢了一步。

　　咚。

　　底下逐渐喧闹起来的楼梯间里还是能听到一只鞋子从五楼直接摔到底的闷闷一声响。

　　黄又橙非常无语，他真是日常狗屎运。

　　还是陶舟反应迅速，手腕用了些力，把黄又橙一把扯过来紧紧地锁在胸口，两个人汗涔涔侧着身体躲到了楼梯后面，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压抑着呼吸，交叠的腿微微蜷缩，在转角的暗处恨不得把彼此挤进墙体里。

　　几个逃了课间操的女生打打闹闹地跑过去，想要混在上来的队伍里逃过检查。声音渐行渐远。

　　两个人紧绷的肩膀迅速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地看着相互搂住的胳膊，格外嫌弃地迅速推了对方一把，过两秒又黏在一起了。黄又橙有点腿麻，侧过身，靠着墙舒坦地享受心跳猛烈加速又平息后的劫后余生的快感。

　　陶舟无力地用脚蹬了他一下，“喂，黄又橙你他妈确定今天监控都不行？”

　　被点到大名的人颇为得意地翘着没有鞋的大脚趾，话音尾调上扬，“废话，我亲耳听见说这栋楼下午检修。”

　　陶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后怕，“你别把咱俩都坑了吧？”

　　“屁！我来的时候特意看了，监视器灯都没亮。”

　　“你说万一——”

　　“哪来这么多万一，”黄又橙笑眯眯地说，双手撑住膝盖，一使劲儿站了起来，“走啊，陪老子捡鞋子去。”

　　“就不！”
　　陶舟呲溜窜出去。

　　“你丫的——”

　　听见后面喊他他越来劲儿，陶舟一手抓住楼梯扶杆作为支点，呲溜一下飞过大半截儿楼梯，还没站稳，回头仰脸冲黄又橙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略略略~”

　　黄又橙一脚深一角浅，不想脏了袜子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下来，无语地用手遮着半张脸，顶着陆陆续续从操场回教室的同学的目光，摇摇摆摆地下了楼。

　　他完全没想到口袋里一张标明班级和负责人的表格就这么轻飘飘留在了案发现场。

　　“......”

　　因为黄又橙没说话，陶舟还是有点担心。这小兔崽子莫名其妙跟新转来的学生走得很近，好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但是陶舟心中压下暂且不说。

　　“啧，看你丫还挺有劲啊，爷想跑路了！”

　　“滚。”

　　“有本事来追我呀~”

　　“你丫的——”

　　眼前黄又橙忽然踩到一块小石子，脚底下一滑，一个踉跄，两只软趴趴的胳膊就很脱了线一样。

　　商路想也没想就往前一伸手想要扶住他。然而黄又青被跑步折磨得神情过分恍惚，商路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脊背，他就又晃晃悠悠站直接着跑了。继续边跑边骂人。

　　商路看他跑得是不是同手同脚，觉得这孩子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边匀速跑，边想，黄又橙老是烦着他，可能是出于班长的责任心怕他被其他人孤立。

　　可是照顾别人不是应该更加不动声色吗。

　　结果黄又橙这家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挤过来一起，大张旗鼓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还欲盖弥彰地推拉道‘碰巧’‘我也不知道’‘真巧啊’。

　　刚刚转过来连续好几天都被同一个人插队，商路还会偶尔冒出“这家伙是不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的想法。

　　坐在隔壁桌吃了一会儿，黄又橙有时候会忽然抬起头瞄他一眼，没料到对方恰巧也在注视着他，受惊之下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冲他笑了笑，“好巧啊。”然后乖巧地垂下眼睑低下头慢慢吃，睫毛阴影落在颧骨处，可过了不久又悄咪咪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悄悄得好明显啊。

　　嘴里塞得鼓鼓的，好像一只仓鼠啊。
　　跟他哥完全不一样。商路转过脸，心想。

　　结果现在他都已经习惯每次端着盘子坐在餐桌上，默默为他们留两个位置了。

　　起初他冷眼旁观。他还没遇到过这么好看的双胞胎，觉得很新奇。

　　更不要说他打心眼儿里很佩服黄又青，不仅跳舞跳得好，而且为人仗义，甚至心思细腻，一点儿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讲道理得蛮横。他性格比较淡漠，不习惯与人亲近，刚刚到舞团的时候只有青哥处处照拂他，他念着青哥对他的好，所以转到黄又橙班上就下意识亲近他兄弟一些。

　　【一会儿被人超越，一会儿被人绕过，本人是路标吗！】
　　黄又橙恍恍惚惚间更加绝望了，想到按照物理的相对运动理论，他跑了这么久结果可以看做是静止的吗！

　　他刚刚试图偷偷摸摸在弯道抄近路，结果被逮个正着，体育老师中气十足一声吼把半个操场的人都引过来了。

　　陶舟脚步异常轻佻地从他身边蹦过去，同情地告诉他，他已经超了他整整两圈了。

　　好不容易挨到终点，黄又橙踉踉跄跄几乎都要跪下来了，他的鬓角已经渗出了汗水，脸涨得跟个红烧猪头一样，撑着膝盖，弯着腰，连喘息都支离破碎，冲身旁伸出手，“搭、搭把手。”

　　商路自然而然地停下来，只是缓了一下气息，笑眯眯地要握住他的手。

　　还没握住，黄又橙就被人有意无意地撞了肩膀一下，摇晃了一下，毫无意外地一屁股摔在地上。

　　“没事儿吧。”

　　“我靠！”

　　黄又橙龇牙咧嘴，鼻涕眼泪顺着燥热感就要涌上来，心智已经陷入了混乱、晕眩。一坐下来才觉得屁股两块大骨头硌得慌，正要撑着站起来，手一碰到发烫的橡胶跑道立刻又跟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我怎么老是触霉头。”

　　商路抬头，撞人的家伙仿佛对身后的一切置若罔闻，倒是旁边那个走了两步，轻轻撇过脸扫了他们一眼。

　　只是看着背影也不知道是谁，毕竟操场上九个班级，都面生得很。

　　黄又橙现在满世界只能听到自己杂乱的呼吸声，酸麻由大脑皮层发出指示迅速地渗透进四肢百骸，嘴皮子倒还利索，骂骂咧咧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蹦出无伤大雅的脏话。

　　商路收回眼神，赶紧抓着一个胳膊直接把黄又橙拉了起来，一双笑眼掩饰了内心微妙的不安和不满。

　　陶舟从树荫底下钻出来，自然而然地扶住黄又橙另一边，半带嫌弃地说，“不就是七圈嘛，亏你哥强悍得跟个运动员一样，你怎么跟个瘟鸡似的。”

　　黄又橙累得快一脚蹬过去归西了，还是咬着牙把涣散的精神收敛一下，大力又迅速地踩了陶舟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