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天气》熬夜大司马

37、37

　　裴言没动，歪歪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因为他很疲劳，又生着病，思维不像往常那般敏捷。

　　黄又青微微皱起眉头，眼神往水杯一挪。难不成......他试探性地慢慢缩回手，冲着认真地吹了两口气。这下不烫了吧。

　　看着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才后知后觉这个自然的动作过于亲昵。

　　大家都是男人嘛，有什么的。
　　心底虽然是这么念叨的，反复唠叨好像是不断给自己壮胆，有点尴尬的心理意识让黄又青感到耳尖发烫，他颇不自然地移开眼神，堪堪地要放下手，一定要赶紧做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裴言很适时地反应过来，立刻接过，“谢谢。”

　　他只穿了单薄的一件长袖，宽松的领口搭在少年瘦削的肩胛骨上。

　　虽然房间里已经开了空调，黄又青还是忍不住皱眉，“外套呢？”

　　“柜子里。”

　　“我给你拿。”

　　“好。”

　　“黑色的？”

　　“好。”
　　裴言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水，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人纤瘦但强健的背影。

　　黄又青呲啦啦地随便扯出一件外套，毫不客气地扔在裴言身上。然后又打不回来，盘腿坐下，准备继续吃饭。

　　裴言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黄又青敏锐地抬起眼。然后新奇地发现刚刚还病怏怏的家伙黑亮的瞳孔闪烁着异常欢愉的神采，眼睛弯弯，兔牙都蹦出来了。

　　他想了想，颇为耐心地劝说道，“就不说你感冒的事情，就你那还没好透的胳膊 ，这些油炸的的辣菜你就别想了，乖。”

　　裴言眼睛转了转，没说话。

　　黄又青顺带把裴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欣慰地发现脖子上脸上的痕迹都消了，只是抬手的时候胳膊还能露出淡淡的指头大小的青痕。

　　妈的，迟早要弄死尤蒙然。

　　黄又青低下头有些恼火地戴上塑料手套。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裴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咬住了鸡腿，然后一口把整个炸得蓬松的肉团都叼进了嘴里。

　　黄又青看着他的嘴唇略微碰到自己的手指，心里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旋即松开了手。明明隔着曾手套，对方的温度和手掌的触感还是那么清晰。

　　裴言嘴里包着一大块鸡肉说话含含糊糊，“我太饿了。”

　　“......哦。”
　　黄又青避开对方明晃晃的眼神。

　　结果说太饿了的家伙后面基本就没动过筷子。

　　黄又青把骨头抛物线扔进垃圾桶，含糊地问，”一会儿我们做什么？你这儿有游戏机吗？“

　　靠。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裴言有些窘迫。

　　“呃，我、我、我——”

　　他迅速地把自己的房间扫视一遍。他像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的小朋友，笨拙地想要立刻把自己的所有都展示给对方看讨对方欢心，生怕几秒的耽搁对方就会兴致缺缺。

　　毫无疑问，视野里似乎完全没有有意思的东西。

　　裴言从来没有那么为自己的无趣感到羞愧。

　　从小就是这样，房间里没有除了日常用品以外的东西，理由是不能玩物丧志，不能沉溺于物质，必须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说来惭愧，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学习工作之外的生活。只不过所有的喜怒哀乐鸡毛蒜皮都围绕着此时盘腿坐在他房间地毯上的家伙展开了。

　　黄又青嘲笑地压了压嘴角。
　　他压根就没对这个品学兼优的家伙抱有什么期待。

　　“电脑能打游戏吧？”

　　“可、可、以！”

　　霸道惯了的家伙点点头，微微起身，直接伸手摁书桌上的电脑的开关。

　　裴言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下一秒，噌地窜出去，用力地按着开机键，试图在开机前强迫黑屏。

　　“我、我、我电脑坏了！刚刚忘记了！”

　　“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突然就坏了？”

　　慌得魂飞魄散的人下意识一僵，“对对对。”转而一脱口又觉得不太对，连忙又说，“不是不是，坏了好几天了，我忘记拿去修了！”

　　裴言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眼神往后瞟确定自己电脑关机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站在书桌前，面面相觑，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场景一度很尴尬。

　　黄又青扬起眉毛，有点怀疑地看向脸都着急红了就差把‘我在说谎’几个字写在脸上的家伙，正要开口询问，就被人打断了。

　　“要不，咱们看会儿电影吧？”

　　黄又青讽刺道，“你不是电脑都坏了吗？”

　　“啊，没事儿，我不用电脑也能放电影！”

　　黄又青不知可否地歪了歪头表示同意。

　　行吧，男人嘛，总归有点小秘密的。

　　因为生病而头昏脑胀的裴言失去往日的冷静，但凡他清醒几秒就不至于此刻惊慌到喘不上气来。有秘密的男人谨慎地小心地舒了一口气，继而又为自己鲁莽的发言感到懊恼。

　　可是......总不能叫黄又青发现他的屏保就是他本人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眼看东西快吃完了，裴言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算了，我来吧。”黄又青微微抿了抿嘴，轻描淡写地加上一句，”我不喜欢欠人情。“

　　裴言没再说话，轻轻咬着下嘴唇。

　　黄又青整理完把东西都搬出去，不由再次感叹这个家真是高度极简主义的模范。

　　哦，裴言上次说过他爸是医生。医生嘛，总归整洁有条理一些。黄又青暗自恍然大悟。

　　再走进房间的时候，黄又青很惊讶。

　　屋里没开灯，四下里很暗，仅有的微弱的光芒似乎是从沙发对面的那面墙上散发。才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台可移动微型投影机，而对面墙上竟然正在播放电影片头，就好像是完全掐准了时间等他回来。

　　黄又青尤其怕热，特别喜欢低温环境，冷气从刻意挽起的裤腿里钻进来的时候，迫不及待想要在柔软的地方打滚。恰好对面小沙发上就有一个完美的狗窝。摸得到的柔软，他毫不犹豫就把拖鞋一踢钻了进去。

　　裴言默默挪到一边，两个人肩挨着肩，窝在毯子里，一人捧着一杯热水，房间里只剩下了电影里的声音。

　　沙发虽然很小，但是意外的柔软，一坐下去就舒舒服服陷下去了。刚坐下，身边的人立刻拎起一个枕头塞在他背后当靠垫。黄又青向来不客气，把柔软至极的毯子压到胸口，极为舒坦地像猫一样窝着。

　　【“灰还不少呢。”
　　“蔡小姐有消息吗？”】

　　镜头从匆忙经过的邮差转向了提着行李箱带着厚围巾一身长袍的姜文。胡同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还是飘满了煤炉的味道。

　　这是裴言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对于陈旧的片子他有着几乎偏执的喜好，无暇可抒发的情感曾经在作文里提及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是一笔一划柔肠百转，近乎是抱着对某种信念虔诚的心意，却被批得一塌糊涂，说是过于意识流无法让阅卷老师在半分钟之内找到文章的核心和重点。
　　他立刻就又调整成了规范的文章，只是内心的压抑就这样黏糊糊地、沉重地挤在了心底，无人知晓的时刻后遗症便汹涌而来。

　　只不过此刻，他的心思不在电影上。

　　鬼鬼祟祟，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身边的家伙。

　　果然，对方面无表情，白色的灯光淡淡打在脸上。

　　他就知道黄又青不会喜欢这样的电影！！

　　可是他只有这种电影了！！！

　　裴言今天第二次为自己的无趣气得在心里打滚。

　　黄又青一直没说话。表面上看着在看电影，实际上脑子里已经跑偏了。

　　他从来没有在人家家里借宿过，从前就算是闹到再晚也没有任何一次想要和其他兄弟躺一个被窝。房间太安静了，所以裴言浅浅的呼吸声打在耳边格外清晰，像是伏在巢穴中的小兽。黄又青心底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的感觉，怎么动弹都觉得不舒服，连皮肤都变得敏感。

　　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下子就变得好像非常要好了呢。

　　好像不仅仅是要好了.....

　　黄又青扎扎实实地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电影看多了。神经病。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片段和现实交错总会让人产生错觉。

　　不过——

　　突然意识到什么，向来行动派的人即刻把空调板拿起调到了二十六度，特意还冲裴言展示了一下面板，一脸无语，“你不是很怕冷吗？关什么空调啊？”

　　裴言惴惴不安，一直小心翼翼看对方眼色，冷不丁被吓一跳，但是没想到黄又青会说这个。一时之间要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黄又青压根没想要他说话，像只大猫，懒洋洋地又把脸转向屏幕。

　　看到接近尾声，裴言正是泪眼朦胧。他手忙脚乱又束手束脚去抽餐巾纸，害怕被身边人嘲笑眼泪太多没有男子气概。

　　这才察觉身后的人一直没什么反应，他微微侧过脸，发现黄又青脑袋斜斜地靠在抱枕上，发丝凌乱，一只手揉着眼睛，嘴里偶尔低声嘟囔什么，已经困得已经睁不开眼了。

　　被撸到后面的刘海乖巧地垂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打着颤，气息打在肩颈温热的皮肤上，濡湿又炽热。

　　“睡着了吗？”
　　裴言小声地问。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奇奇怪怪，睡着了的人难不成还会告诉他自己睡着了吗。

　　黄又青似醒非醒地动了动脑袋。

　　裴言担心他这么睡着不舒服，立刻从沙发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脑袋，一手搂过他的腰，再轻轻地扒开堆起来的毯子，把他放倒在枕头上，最后给他掖好。一个大个子软乎乎地缩在沙发里。

　　裴言眨眨眼。

　　作为一个身心完全发展成熟的少年，早就了解了父母眼神闪烁羞于透露的生理知识，此刻有一些不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