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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秦淮梦娘 ...
楔子:
不畏强权爱民如子为民伸冤的裴大人去了,举国同悲,许多人家自发地挂起白绫。
这时万姑娘的浮生酒肆来了一只妖,梦娘,她是万姑娘的老朋友。
在梦娘第一次来江南时,万姑娘便告诉她,她可以用她的故事换一个愿望。
但那次梦娘拒绝了。
这次,是梦娘第十七次到江南,她去了万姑娘的浮生酒肆,决定讲述她的故事。
但梦娘说不需要愿望,她只是想做一个了结。
“他死了。”
梦娘蛾眉轻颦,面露悲色,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
“我知道。”万姑娘把烫好的浮生酒放在了她的面前,“节哀。”
“嗯,谢谢。”梦娘失神了片刻,笑了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真可惜……他那么好的人。”
初见:
晨光微熹,一轮白日渐渐从水面升起。
裴文渊如往常一样站在甲板上凝望,那泛红的江面上,静静漂浮的火红画舫仿佛是太阳的另一个影子。
画舫里有秦淮最美艳的舞姬,李梦娘。
她是裴文渊的猎物,这次案件的嫌疑人。
几月前,京中几位世家公子离奇暴毙,天子震怒,命裴文渊彻查此事。
裴文渊分析案情后发现,死者死前不久都去过秦淮,经过多加探查后,裴文渊渐渐把怀疑的目光放在梦娘身上。
梦娘也颇为古怪,不知来历,突然出现,迅速风靡,且无人在白天见过她,只有月上梢头,她那火红画舫才不知从何处飘来,显得十分诡异,似鬼怪行事。
他跟她已经有好些日子,但每至旭日初升,江面莫名泛起白雾,他总会把她跟丢。
就像,现在这样。
裴文渊薄唇微抿,凝神望去。
江面上诡异地泛起棉絮似的浓雾,眼见那火红的画舫已有一半隐入浓雾中。
他暗自思忖着,于其这样一直被动,不如主动出击,于是一个纵身便飞了过去,却在走进舫内的那一刻,忘了呼吸。
一盏孤灯,散发着暧昧昏黄的光,周遭的景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唯有那个慵懒地倚在木榻上的美人,艳丽夺目。
红裙艳艳,步摇斜坠,青丝如瀑,逶地蜿蜒。
裴文渊出现得突然,梦娘却没有表露出丝毫讶异,她只是歪了歪头,看着他,眸光流转间,掩唇一笑,顿生千万风情。
她起身向他走去,腰肢款摆,摇曳生姿。
“公子跟了梦娘那么久,终于肯出现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露出诱惑而玩味的笑,“不怕梦娘是吃人的妖精么?嗯?”
一开口,梦娘便掌握了主动权。
裴文渊一怔,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不知怎么竟还有些想落荒而逃。最终,他还是稳住心神,生硬笑答:“不怕。”
“当真?”李梦娘笑着走近,欺身上前。
裴文渊看着眼前放大的玉颜,心砰然一动,不由退了一步。
梦娘扫了他一眼,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一个旋身,身上的纱裙便如花儿一样盛开。她软软倒下,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挂在裴文渊身上。
她坏笑着在裴文渊颈间呵气道:“我听说世间男儿皆是骗子,公子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只是……”
裴文渊感到一只如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了他的手臂,然后像只小蛇蜿蜒向下,直到手腕。
梦娘掰开裴文渊握紧的拳头,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掌心,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在他的掌中颤动着柔软的翅膀。
“想不到,公子只是看着老实,都害怕得手心冒汗,还说不怕,嘻……如果你再跟着梦娘,梦娘可就真的要把你吃喽,裴文渊,裴公子。”说着,她便用牙齿在裴文渊颈间轻轻一咬。
裴文渊顿时一个激灵,猛地推开梦娘,转身便夺门而去。
梦娘直接跌坐在地,却是笑得前俯后仰,腕上银铃颤动着,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待她笑够了,一个姑娘从屏风后走出来,满脸焦急阴沉。
“姐姐,要不要……”姑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想不到朝廷中还有聪明人呢,”梦娘轻嘲,沉思良久,“罢了,阿屏,暂时不动他。”
战场:
裴文渊依旧跟着梦娘的画舫,依旧在日出时分跟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有些东西变了,它在慢慢发酵,不知是会酿出醇厚的美酒,还是会生出蛆虫,发霉腐烂。
有时裴文渊会无端看着梦娘的画舫发愣,有时梦娘也会从画舫里出来,跳一只风华绝代的舞,偶尔目光迷离地望向他,笑得暧昧,像只妖精。
银玲随着她的舞动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一声,又一声。
回荡在江面上,回荡在星空下,回荡在……他的心里。
这番小小的天地,仿佛变成她与他的战场。
她以美色为矛,他以毅力为盾。
裴文渊的手下见此,爆了粗口,说这简直就是勾引他家公子啊。听罢,裴文渊勾唇一笑,不做回答,他知道,这是勾引,更是示威。
她叫出了他的名字,知道他的身份,更明白他的目的。可是瞧瞧,她可不怕他呢,仿佛在说,有本事,就找出证据来抓她呀。
在与裴文渊眉来眼去了许多天后,梦娘的画舫来了一个新的客人,名声极差的季家大公子季榕。
裴文渊亲眼看着季榕上了梦娘的画舫,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
前几天还勾引他来着,一转眼就换人了,这是瞧不起他的魅力么!
于是裴文渊又一个纵身,飞上了梦娘的画舫。快步走进画舫内,便看见季榕摇着扇子故作风流道:“姑娘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梦娘用袖子掩住唇角,眉眼弯弯,道:“季公子说笑了,季公子人中龙凤,哪是梦娘说见就见的。”
她说着,举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举起酒樽道:“相逢便是缘,饮了这杯酒,梦娘便为公子跳只舞,如何?”
清酒泛起潋滟的光泽。
季榕伸出手,想要握住酒樽上那只白皙的手。
酒樽上镶嵌的红宝石把光芒折射进了裴文渊的眼里。
而梦娘的眼角浮上一丝冷冷的笑。
裴文渊心下一突,一个踢腿便把酒樽踢飞出去,酒樽里的酒自然洒了一地。
季榕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怒目而视,裴文渊却是直接把他劈晕。
季榕软软倒下,发出嘭的一声,裴文渊却丝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向梦娘走去。
他冲她一笑,伸手抓住那壶放在桌上的酒。
有些人,他们喜欢一种在人眼皮子底下杀人却不被发现的快感,梦娘是否是这种人呢?
“这酒里,有毒?”他把酒壶的壶口移至鼻尖,轻嗅,舒眉闭眼,一副陶醉的模样,“可惜了这么好的雕花。”
“你可不能污蔑人。”梦娘嗔了他一眼,娇娇俏俏仿佛撒娇似的,“酒里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是吗?”裴文渊挑了挑眉,看着她。
“不信?那我们来打赌,不打赌你别想带走这酒。” 梦娘笑得像只狐狸,狡黠又魅惑, “如果这酒里有毒,我便任你处置,但如果没有的话……”
梦娘睁着一双大而明媚的眼睛望着他,笑靥如花。
“要赌吗?嗯?”
“好,赌便赌。”
银镯:
中秋,月朗星疏。
裴文渊黑着脸,着一身女装出现在梦娘的面前。
梦娘一怔,看着裴文渊那副黑包公的怪模样,不由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惹得游人纷纷侧目。
她笑嘻嘻地拍拍裴文渊的肩膀,道:“裴……阿裴,这赌注我也就是随便一说,你还当真了。”
是的,她的赌注就是,如果酒里没毒,裴文渊就要在中秋夜穿着女装陪她逛夜市,再与她一同拜月。
“大丈夫说到做到。”裴文渊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小声哼唧道,大丈夫那三个字说得格外含糊。
梦娘笑够了,便大方地让裴文渊把衣服换回来,看见他变回原来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后笑着点头。
随后,她便拉着裴文渊去了买花灯,一路上她好奇地这里摸一摸,那里瞧一瞧,难得带着几分孩子气,意外的可爱。
裴文渊看着梦娘闪闪发亮的眸子,觉得这姑娘真没见识,一些便宜又寻常的小玩意儿便可以惹得她那么开怀,不过她笑得还挺好看的,不带风尘气儿,像个寻常人家的漂亮小姑娘。
“姑娘,你这个银玲看起来款式老旧,是五年前的吧。要不让你心上人给你买一个新款的银镯?”一个阿婆笑眯眯地拉住李梦娘,“可以保佑幸福安康哦。”
“不了。”梦娘笑着拒绝道,“还有,他可不是我的心上人呦。”
说完,她又欢快地跑向了下一个摊子。阿婆看着她的背影啧啧一叹。
“现在的小年轻嗳,哎,公子你还需再努力啊,买了这个银镯送给你心上人吧,保你们早结连理。”
“……”裴文渊看着被阿婆紧紧攥住的衣角,眼角一抽,只能胡乱付了钱拿着银镯便去追那个远去的丽影。
千万河灯在秦淮江上渐渐飘远,直到化作远方天空中的数点星辰。
低垂的杨柳旁,吹过一阵夹杂着湿意的凉风,笑靥如花的姑娘衣袂飞扬,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这个给你。”裴文渊添了舔唇角,有些躁动不安的看着面前人儿玩味的笑颜,“那个阿婆拉着我不让我走,我才买的,别多想。”
梦娘笑吟吟,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裴文渊尴尬得眼神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便假意咳嗽几声,没有说话。
而梦娘则是看着他微微泛红却强装镇定的脸颊,笑弯了眼。
画眉:
自那日中秋之夜后,梦娘与裴文渊的关系突飞猛进,梦娘时常邀他一同饮酒赏月,夜游秦淮。
不过,仍旧只限于夜晚,旭日初升,她依旧会消失在一片白雾之中。
但总算是没有新的客人了,裴文渊觉得心中甚是安慰。应该暂时不会再有人离奇暴毙了吧。
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裴文渊的脑海,而且也的确没有人再死去,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仍旧悬着。
直到那日梦娘状似无意地与他玩笑道:“最近阿裴似乎太悠闲了些,不办公务不查案,还总往梦娘这跑,害得梦娘都没有客人了呢。”
随后,她又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某个最近惹了麻烦的纨绔子弟,那人狎妓,并把娼女凌虐致死,却只是花了些钱便解决了此事。讲着讲着,忿忿之中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直叹她们这些欢场女子的命运,便如无根飘零的浮萍一般。
她难得一副情绪低沉,神情落寞的可怜模样。
但在裴文渊离开时,她却冲他笑得有些古怪。
第二日,便有手下来报,又有人离奇暴毙,那人,赫然就是前一天梦娘提到的那个纨绔子弟。而他的死状,与先前那些人一模一样。脸上是诡异而扭曲的笑,一双暴凸的眼睛里却写满惊恐,裹在完好的衣服下的身体上满是红肿流脓的鞭痕,仿佛他是被人鞭挞致死一般。
裴文渊带着满腹的疑窦想找梦娘,但梦娘却是连续好几天晚上没有出现。于是当那天梦娘的画舫出现后,他便立即飞了上去。
那时梦娘正在描眉,见他到来就只是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又奉以一笑,娇媚而妍丽,顿时把裴文渊定在了原地。
“你傻呆在那干嘛呢?”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把眉笔递了过去,“来帮我描眉好不好?”
描眉,那般亲昵的事儿,通常只有亲密的夫妻间才会这么做。
那一刻,裴文渊仿佛忘记了他的目的,只是呆呆地,红着脸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呐呐道。
“我……我不会。”
“那算了。”梦娘垂下眼帘,作失望状。
“我试试吧。”裴文渊走过去,从她的手中接过眉笔,细细的笔杆残留着余温,裴文渊只觉指腹灼热得厉害。
他仿佛忘记了满腹的疑窦,早已打好的腹稿也被抛在了脑后,一心只专注于为眼前的丽人描眉。
梦娘看见他专注的脸,眼睫颤了颤,便闭上了眼,开口道:“你还记得季榕吗?”
裴文渊沉默。
但梦娘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最近不知怎么,乖觉多了,不仅不逛窑子了,还请道士在府上做了好几场法事,又跑去了兰真寺烧香拜佛,还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想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呢。”
她说着,便掩唇笑了起来,仿佛在讲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裴文渊手中的动作一顿,搁下眉笔,定定地看着她,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梦娘的眼睫又颤了颤,才缓缓地睁开眼,唇角微弯,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只是想,一点一点,把你引向真相罢了。”
裴文渊沉默,苦笑地看着她,第一次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该拿她怎么办呀?
梦娘扭头看向铜镜里的脸,那眉毛没有画完,画得不算好看,这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沉默良久后,她却这样请求道:“可以帮我,把眉画完吗?”
发现: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便如梦娘预料的那样一一上演。
裴文渊带人搜查了季府,手下从季榕的房中搜出了一瓶古怪的液体,裴文渊从牢里提出一个死囚,把那液体给他喂了下去,三天之后,死囚暴毙,死状与其他人一模一样。
于是乎,裴文渊把季榕关进了牢里。听到这个消息后,许久不曾出现的梦娘笑了,笑声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快,只是笑着笑着,她便忍不住呜咽起来。
是夜,她与阿屏告别,准备动身,却被阿屏拉住。
“姐姐,还是我去吧,你最近太虚弱了”阿屏劝道。
“不,我想亲自去做一个了结。”梦娘摇头,神色阴鸷地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而缓慢道,“我想要……亲眼看着他死!”
“姐姐……”
“好阿屏,你就当是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好吗?”梦娘眨了眨眼,柔下了声音,以一种悲伤又期待的眼神地看着她。
“姐姐?”阿屏忽然瞪圆了双眼,“你是要……”
“是的,”梦娘有些无奈地一笑,见阿屏红了眼眶,顿时安慰道,“哎,莫哭呀,其实想想该高兴不是吗?仇快要报完了。”
“可是姐姐,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屏哭道。
好不容易哄好了阿屏后,梦娘便去了关押季榕的牢房。
彻骨的寒意,与阵阵阴风让困顿的季榕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一抬头,便看见昏暗阴森的牢内,立着一个恐怖的影子。
“鬼啊!”他惊慌失措的叫声回荡在狭小的牢内。
那个鬼却阴测测地笑出声来,依稀听得出是一个女声。
女鬼一点点逼近,渐渐露出身影,褴缕的红裙,青紫的胳膊和披散的黑发。她凑上前去,缓缓撩开了脸上的发,细声细语道:“季少爷,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走开!”季榕癫狂地胡乱挥舞着手臂。
“我是谁?”女鬼古怪地一笑,“也对,季大少爷害死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怎么会记得我这个小丫鬟呢?”
女鬼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季榕的脑门,手指上面凝结的几缕黑丝顿时钻进了季榕的皮肤里。
“饶了我吧!”很快,季榕涕泗横流,痛得满地打滚。
“我可是来报仇的啊,怎么可能饶了你?”女鬼冷笑,“我要让你,把我受过的罪都一一受一遍!”
女鬼理了理头发,脸全部露了出来,赫然是梦娘的模样。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猛地转身,便看见裴文渊从暗处走出来。
他的出现,骇地梦娘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梦娘惊疑不定地睁大了眼,勉强一笑。
“你的画舫一出现,我便等在了这里。” 裴文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回答。
梦娘一怔,似是不敢置信地又退了几步。
在来牢里之前,她特意嘱咐阿屏把画舫开出来,以此吸引裴文渊的视线,还吩咐阿屏说:“等阿裴来了,你就说我刚刚起身,还在梳妆,让他等一等吧。”却不料竟是打草惊蛇。
梦娘转身欲逃,裴文渊却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她又惊又怒地喝道:“放手!”
裴文渊死死抓着不放,却忽然觉得手中一空,原本握在手中的藕臂,竟然化作了森森白骨。
梦娘一用力,便把骨头挣脱开来,带在腕上的银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却无暇顾及,化作一道黑烟消失,而裴文渊的手中徒留两节枯骨。
旧事:
裴文渊来了还梦娘的小臂,同时也带来了他的疑问。
他看着梦娘空荡荡的袖子,把用锦帛包裹好的骨头放在桌上,向前一推,却仍旧把手压在上面。
“你到底是谁?”
梦娘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是沉默,沉默,在死一般的沉默中,裴文渊又把骨头往身前一拉。
“你若不说,便别想拿回你的胳膊。”
梦娘顿时有些无奈,而无奈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鬼,还是妖,白骨精吗?”
白骨精?是的,她是一只白骨精,这里唯一的白骨精
那年大旱,八岁的小姑娘梦娘被爹妈卖掉了,被卖与城里的大户人家季府。很幸运,签的是活契,只要在季府干十年便可出来。只是后来,她长开了,渐渐显露出娇媚的模样,身段也渐渐玲珑,好色的季家大少爷季榕打起了她的主意。那时她已经十七岁了,离可以回家就只有一年,于是她想着,只要躲过这一年就好了,可悲的是,到底没有躲过。季榕强占了她的身子,然后善妒的夫人薄氏使了个小手段,硬生生地把她的活契改为死契,并把她卖给了鸨母。
明明那时,只要再过一个月便可以离开了啊。
被卖入窑子的她自然不愿接客,但事实永远是无奈而可悲的,喂药、毒打、用刑、和其他变态的手段,于是不消一个月她便香消玉损,死得亦是极其不体面。
那年,她刚刚十八岁。
这段屈辱灰暗惨淡无光的日子,是梦娘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她恨极这世道,亦恨极了许多人,季榕、夫人、母鸨、打手、恩客……
是啊,是啊!他们每个人都满意了,高兴了,但是她呢?她做错了什么?是错在没有划烂自己的脸,还是错在生成了女儿身,亦或是投错了胎,生错了时代?
这段过往,她不愿回忆,更不想细讲,于是只是含含糊糊,一笔带过。
“阿屏也是这样的…妖?”裴文渊看了眼站在梦娘身后的阿屏。
“算是吧。”梦娘勉强道,面露疲惫,昏暗的灯光打在她有些发白的脸上,她仿佛是一个快要消散的女鬼,“世上总是有许多的可怜人。”
阿屏是妖,但不是像梦娘这样的白骨精。实际上,这艘画舫上有许多妖,但梦娘是唯一一只白骨精,这大概是梦娘生前是没有什么心爱之物的缘故。因为其他的妖,都是由可怜人的亡魂附在了生前心爱的东西上而成的,这也是画舫不能白天出现的原因。
“无人给我们公道,我们定然自己取回来,只可惜我们势单力薄,这世上却还有那么多可怜人。”梦娘眼中的神色复杂到让人无法描述,是怨,是恨,还是无奈?
“会有的!”裴文渊认真地看着她,带着莫名的坚定安慰道,“总会有人给你们公道的。”
梦娘垂下眼帘,掩唇,亦掩住唇角的讥笑,道:“那我们再赌一次,如何?如果无人可以给我们公道,我就把你吃了,如果有人能还我们公道,哪怕是一分,你便赢了,赌注就由你定。”
埋骨地:
裴文渊结了暴毙一案。既然梦娘都给了他台阶,他不顺走,岂不是太对不起她这番筹谋了。
季榕是个好色之徒,以前因争风吃醋,没少干阴毒愚蠢的事,若说他毒杀几个人也是有人信的。而被捕后,他自知罪孽深重,命不久矣,所以服毒自尽的说法虽然牵强,但并非不可能,不是吗?
反正他是个已死之人了,再多背几个锅有又何妨。况且皇上命裴文渊查案,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给死者家属交待,安定他们的心罢了。
而在结案的同时,关于季榕的好几起强抢民女案被裴文渊翻了出来,于是引起了当地人对于季榕的口伐笔诛。
与此同时,有好些被报拐卖失踪的女子出现,状告了好几个鸨母逼良为娼,于是又有好些人被裴文渊关进了大牢。
陆续办了好几个大案之后,人们拍手称快。竟还有佃户从百里之外赶来,状告当地绅豪与官吏勾结,欺压良民,抢占田地。
林林总总许多事,其中不乏有裴文渊的手笔。
皇上早就想要拿这些据守一方的世家豪门开刀了,自然乐得裴文渊留在秦淮一带审案。
终于在一天夜里,阿屏找到他,对他说:“姐姐说,如果你可以再找到一个地方,赌注你便赢了。”
“什么地方?”裴文渊问。
阿屏抿了抿唇,想起了那个诀别的夜,姐姐笑着看着她,唇一张一合,说了许多话,她记不清姐姐说的所有话,但记得她说:“若说是抛尸地,未免显得我们太可怜了,就说是埋骨地吧。”
是的,埋骨地,她们的埋骨地。姐姐现在,大概已经回到她的埋骨地,从新躺在那里。
“埋骨地。”阿屏眨了眨眼,解释,“像我们这样死去的人,除了被扔到河里以外,还有另一个去处,埋骨地。”
请快点找到那,姐姐爱干净漂亮,一定讨厌那个肮脏丑陋的地方,她希望被好好安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胡乱地埋在地下,连个坟头都没有。
裴文渊的动作很快,不出三天,便找到了那个埋骨地,在一个叫雾月湾的河湾附近。那儿很是偏僻,而且常年被雾气笼罩,显得很是阴冷,被视为不详之地,险有人去。
一俱俱尸骨被挖了出来,若是有人认领的便被领了回去,没有人认领的便被安葬,但墓碑上没有身份也没有名字。
她们是无根之人,据说会变成游魂,不下地狱,不入轮回。
阿屏想,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变成游魂,重新回来。
是的,梦娘的意识早已消散了。随着仇人一个个死去,积在梦娘胸中的怨气渐渐消散,随之消散的还有她的妖力和意识,而裴文渊侦破冤案,在令她心生欢喜的同时,却也加快了她的消散。
后来:
梦娘在消散之前叮嘱阿屏,让她把裴文渊关于她们的记忆消掉。
“我们本就是该不为人所知的妖怪啊。”梦娘这样说。
“可这样他就不记得姐姐了。”阿屏咬唇,有些不愿。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要消散了,他不记得更好。”梦娘想起了那两条不好看的眉毛,微笑。
在他接过眉笔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他的心意,这样,就够了。
于是,面对着兴高采烈而来的裴文渊,阿屏心虚的地消掉了他的记忆。
在府上醒来的裴文渊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而家里刚好来了书信。
家书中,娘说着谁娶亲了,谁生娃了,哪家的闺女贤惠又漂亮,裴文渊觉得又腻味又无聊。
其实他原本是厌烦的,他是老幺,又得皇帝宠信,无需为仕途联姻,一直想要找个喜欢的妻子,如今不知怎么却觉得有些无所谓了。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她。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一愣。她?她是谁?却忽然觉得脑子一疼,旋即忘了刚才的事。
裴文渊松了口。
这可把他娘高兴坏了,很快便定下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那姑娘长得俏,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笑起来可甜了,像个要人宠的小姑娘。但别看她长得娇娇弱弱,做起事来却滴水不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
在回京城成亲时,裴文渊从一个宝蓝色荷包中翻出一只银镯,并不精致,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一瞬,不知为何,他忽然泪流满面。
那只掉在地上的银镯,他没有还她,而没有归处的游魂,总是附在生前心爱的东西上。
梦娘魂兮归来,凝聚在了那只银镯上时,正好是他的大婚之日。
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梦娘看着他穿着红得耀眼的婚袍,一步步走向他的新娘。
看着他幸福,她固然欢喜,更多的却是心酸,于是很快她便离开了。
梦娘最后一次见到裴文渊,是在酒楼,那时裴文渊已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父亲了,那天他带着儿子在酒楼用餐,梦娘偷偷地瞧他,一个不留神,那孩子就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角。
“姐姐,就算我爹爹很帅,你也不能总盯着他看啊,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啦。”那孩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用又天真又可爱的语气跟她说。
梦娘一愣,见他可爱,顿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你爹爹,也许我是在看你呀,毕竟你这么可爱。”
“是吗?”他眼珠子一转,一副精灵可爱的模样,“也是,我这么可爱。看在姐姐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让你看我好了。”
梦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真不知道他这副精灵古怪的性子跟了谁。
不知什么时候,裴文渊走了过来,拍了拍孩子的头,对梦娘抱歉地一笑:“犬子无礼了。”
“没有,令公子很可爱。”梦娘微微一笑。
裴文渊看着眼前的姑娘,不觉一怔,一句话脱口而出:“姑娘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梦娘身子一僵,面上却笑着点头:“大人断案无数,帮助过无数人,我便是其中之一。”
“大人,有人鸣冤。”裴文渊似乎说些什么,却被赶来的手下打断。
他冲她歉意地一笑,牵着孩子的手,脚下不停地走向门外,出门后一转身,他那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梦娘的眼中了。
再也没有见过了。
结局:
“即使一开始也许是为了一个赌局,但后来他却一直做了下去。”梦娘呷了口酒,目光有些迷离,“所以,他真是个很好的人啊。”
“你可曾为不能和他厮守而觉得后悔过?”万姑娘问她,“想一颗后悔药吗?”
梦娘看了万姑娘一眼,摇头一笑,接着说:“其实曾经,不是没有想过为了和他在一起而放下仇恨,但我做不到。”
每件事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便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而且……”她抿了抿唇,“其实他这一生,没有我亦是足矣,万人敬仰,千古流芳。”
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如果她贸然改变,不知是否对他不好。
“况且,小阿裴很可爱,他会是一个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在民间之中流传着一句话:对于苦命人来说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裴大人。
她遇到了,已经足够幸运了,便也希望更多人如她一般幸运。
裴文渊为啥一开始像个毛头小子,不过,呜……我是刀子精,而且男主有点油,错觉吗?逻辑也有点问题,说不出来,怪怪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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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淮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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