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东洹

40、前传⑦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繁华闹市，灯火之间。一对对同游的少年、男女，老幼的脸上全都绽放着耀眼微笑，眼中带着希望的光芒，一起共度这七夕佳节。
　　有卖糖人的手艺人给一对对佳偶捏着可爱的面相，还有卖唱的女子在街边弹唱：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柏麟和璃也在这熙攘人群之中，他们也与周围的百姓一样，柏麟买了两盏花灯，给璃一盏，与璃一起去了河边。
　　待花灯入水，柏麟起身环视周围，见到百姓们耀眼笑容心中微微一动，便动用了一点仙力窥看了就近花灯上的内容，其中也包括了璃儿的。
　　如今这样的日子得之不易，所以即便连七夕这样的节日也大都祈盼国泰民安的多，璃儿写下的也是‘海清河宴，时和岁丰。’
　　柏麟唇角微扬，对旁边并未发觉他动作的璃说：“走了吧。后面还有人。”
　　如此璃便与他一起离开，将位置让给后面前来放花灯的人。
　　再说如今的局势，自天下三分，其实只有明国的百姓才过上了如今这样幸福安居的生活。
　　另外两国。骁国国君好色残暴，常下令进贡美人，几乎夜夜都有美人尸体运出他的寝殿，仅建国至今才五年已使得骁国各地官员为此苦不堪言，到处强行搜罗美人上贡，弄得民不聊生。
　　而入驻前皇城的羽国，即墨羽可不是能为黎民苍生之主，称帝后对官员和军队即使管制虽严，但也只在乎其衷心，于黎民百姓的死活不是太在意，仅六年羽国已是官吏横行，百姓怨声载道之景象。
　　而有一少女在这七夕佳节之际，却正在品尝着那万缕情丝付诸东流的痛苦，突然，女孩问身边共游的少年:“今后你们可是要做大事？”
　　少年一时有点反应不及，但很快便想到她想问些什么，遂回答:“是，一早就立下的誓言。”
　　“是欲山河安定，百姓皆宁吗？”
　　“是欲天下百姓，皆能如同我明国当下一般。”
　　听完，女孩眼中流出眼泪。
　　女孩名叫柯静儿，性子却不如名字那样，从小好动活泼，常与太子和他身边的几个小少年玩在一起，后来大了些多了男女之防，又常爱扮做少年去找他们玩耍，这些年没少与太子他们一起蹭相国大人的课，怎会没有听说过那些家国天下之大事，岂会不知太子他们心中所怀有的鸿鹄之志。
　　刚才……便只是想再听听罢了。
　　见少女又掉起银珠子，少年眼中满是担忧。他也知道最近几月静儿因太子已立储妃之事而伤心，她原是有一副明媚璀璨的笑容，现在则已经几月都未展颜了。可该说该劝的话他早已说尽，如今能做的也唯有陪伴而已。
　　人潮中柏麟和恒君注意到了那一边柯家那小姑娘和李家的少年郎走在一起。
　　作为太子他们的老师，柏麟倒也看清了那常跑来找太子他们玩儿的柯姑娘对太子的心思，可惜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至于他跟璃儿，早在明国建国时他便娶了璃儿，只是他们的婚姻却与别人不同，他与璃儿至今都未曾圆房，是夫妻，却又非夫妻。
　　翌年，太子明裕在年初时便迎娶了储妃，明国举国欢庆，这本是该欢喜的一年，却哪知天不为人乐。
　　这一年五月开始天气便比别的年份都热，之后更是雨水稀缺，直到七月除了越加高涨的气温便已有一月有余再未降过一点雨水。
　　直到八月溪流开始干涸，大地竟也龟裂，百姓因抵不住酷暑热死不少，疫病在三国爆发。
　　原本已是尸横遍野，那骁帝还在此时掀起恶念，欲联合羽帝一起攻打明国，抢夺粮食、土地。
　　以往柏麟安插在骁国中的暗线至今尚存，这消息便提前落入柏麟之手，而以他所知羽帝的性情，如此有利可图之事岂有不答应之理。
　　如今首要便是务必阻止骁、羽二帝真的联合攻来，只是又有何法?柏麟自是能想到办法，刺杀其中一国国君让其国内乱，无暇联盟。
　　只是骁、羽二帝，不论谁都不好刺杀。仅那好色的骁帝，本身武力不俗不说，为人也十分谨慎，即便是床笫上送去的美人也全是喂过药的光裸女子。再就羽王，他本就是天下无敌的高手。
　　若是以往，柏麟会直接选择与即墨羽同归于尽，毕竟比起暗线不足的骁国，柏麟这些年花在羽国的心血，足够在即墨羽死后瓦解羽国，但他最终却选了较弱的骁帝下手。
　　可柏麟还是错了，即使他早有准备，离开前已嘱咐过，璃儿若是从疫区回家定要瞒住他的去处，甚至仍不放心还特意留下能制住璃儿内力的药，千叮万嘱定要看住她。
　　可终究还是在他离去没几日，归家的恒君就觉察异常，以离的身份恒君刻意多了许多鲁莽，少了许多聪明，柏麟留下看住他的人怎能看得住一个常年做假的人，脱身后离却并未去找柏麟，而是独自一人去了羽国。
　　当年随口所取，离，分离也。便早有寓意。
　　早在去年离便知今年会有大旱，亦想过会有今日之局，他便在那时已决定分离便是此时。
　　所以待柏麟将骁帝刺杀，骁国搅乱匆忙归来，得到的便是璃儿已与羽帝同归于尽，羽国大乱的消息！！
　　“相国，你可还好?”这消息本就是明帝一直压着，担心过早将消息传给相国，爱妻情深的相国会因此在外出事，但如今听到消息的相国却无比平静，这令明帝不解，也很是担忧。
　　不知何时起相国行事便越来越令人琢磨不透，但璃姑娘是他当年非娶不可，后来也是爱护有加的妻子，这必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也不怪明帝奇怪，毕竟柏麟的神情是真的平静过了头，除此外他甚至毫无异常的给明帝行礼告退后方自如的离开。
　　之后即便回到府中，也一如既往。
　　这一切，也都落在恒君和那接引神君的眼中。
　　那神君有些好奇的问身边的另一个局中人，“你说，他这是真不在意？还是在硬抗？我看他这些年对你那凡身花了不少心思，即便此次也想着你，可你就这样没了，再如何知道你不是普通凡人也该有点反应吧？”
　　恒君也是不解，该说这几年他们好歹也算有点私交，若是他也不会毫不在意，可那柏麟帝君偏是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若说他天生神祇果真那么无情无欲？可就是因此才会更加重视那少有的私欲，也因此前一世在罗喉计都的事上方会过于执着，而如今他正惑于俗情，也因此才未选择与羽帝同归于尽的法子。
　　难道是他高看了自己的凡身?此时显然也摸不准柏麟真实情绪的恒君，自也无从回答，不过罢了，皆是做过高位之人，君心莫测。
　　再说也未失败，虽然未让他多懂得一些人间烟火，但已经染尘懂了柔软人心的神祇已是够了。
　　未听到回答，神君也不甚在意。若恒君未觉不妥，那神君就更无不妥了，反正渡劫的又非他。
　　再说恒君原本就元神不稳，此次归来因强行附身凡体多年就越加不稳了，此时便盘膝坐下打算稳固元神。
　　却是突然听到那柏麟的声音。
　　之前他一直没有反应，此时离的尸身已运回，柏麟看着璃儿那张美丽如昨但也早失了生机的苍白容颜，想到她曾那般不在意的说过这容貌不会成为阻碍那样听了便知是不好的话，便不禁又摇了摇头，这容颜也不知是否是璃儿的真实面貌？
　　“他们曾说我无情，以往我尚还不解，如今遇见你……”柏麟叹了口气，未将话说完，之后便就面无表情的起身让那些一来便跪在门口的人全都起来，把璃儿抬进家门。
　　却不知有人正看着那一幕，对于他那未尽的话很是好奇，“这柏麟话不说完，你说他之后是何意思？”
　　接引神君饶有兴致的回头一看，那另一个局中人已经阖目打坐了。他便也不再多言，随手一挥将这新人送去了一处灵力充沛处助他疗伤。
　　离历劫之日还有些时间，那柏麟还要在人世转世几次，就让他在此守着，只是届时时机来临，那新人这次下界之事会被大道抹去，彼此将不复记得，但于他们看来也非大事，如此甚好。
　　接引神君将视线重新落到了那关于柏麟一生的画面之上，之前想是那般想，但终究是他接引的仙人，他岂是真的希望他渡劫失败，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