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听深》理墨

5、第 5 章

　　“爷爷，我也好想早点回家。但秦大夫的话总不会差，咱们再稳几天。你这全身，从上到下都是一把老骨头，玩不了过山车，慢点儿好。”
　　她看白震亭黑着脸，沉默着不说话，哄道：
　　“反正我现在是大闲人，有我陪你又不会无聊，就当在医院再玩儿两天好了。”
　　白震亭依然没有言语，却也并未反驳，这就是默认了。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得听她的。
　　谁让她把秦术请来了呢。
　　爷爷这辈子只服气两个人，一个李如风、一个秦天，他们是闻名于七里八乡的两位泰斗，李如风的八卦掌、秦天的医术，是花火镇双绝。
　　秦术是秦天的亲传弟子，这位老中医去世后，秦氏中医馆就由秦术坐镇，虽然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也没有辱没秦老中医的名声。
　　白震亭曾经有条腿意外受伤，差点丢了，是秦天帮他捡了回来，也是秦天建议他去做癌变分析。
　　所以白震亭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将命归何处，知道也无法，病已成而后药之，为时已晚。
　　但那也已经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秦术还只是个青春小伙子。如今也已经成为秦氏中医馆的首席医师。
　　由于这个渊源，白震亭对秦氏的话，总还是听的。
　　秦术的意思是西医救急不救病，既然都来了，且先稳定下来，回家调理是慢功夫，不在一时。
　　白震亭也就听从了，只是明白说：
　　“月儿，爷爷什么病自己心里清楚。我这病医院治不了，时间长了也是瞎耽误工夫。不过既然秦大夫说再稳两天，我听你们的。但有一句话事先说好，最慢一周，必须得回家。我还有要事要办！”
　　白月自小跟着爷爷习武，打下了基础功。后来去镇上上学，又练了跆拳道。
　　凡习武之人必有中医知识为辅，所以对于中医之道，白月虽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几分。
　　她也很清楚，爷爷的病情已经是中医防不住，西医治不好。
　　唯一能做的是病情稍稳，回家以中医手法调养，减轻病痛。
　　总不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让他承受冷冰冰硬邦邦医疗器械的折磨，单就眼前最基础的呼吸机、心电图、一身的插管，就已经让爷爷忍无可忍了。
　　距离爷爷出院至少还有一个星期，白月想首先安排好爷爷的饮食。
　　因为从市里回紫云村路途遥远，不能让奶奶日日舟车劳顿地折腾。
　　大娘沈小金虽舍得花钱，买来的饭菜却不适合爷爷养胃，所以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找一家生态餐厅。
　　白月本打算独自行动的，大伯得知后让白芸开车陪着去，两姐妹就一同出发了。
　　坐在副驾驶，白月拿出手机搜索着生态餐厅，与京城相比，本市的生态餐厅要少很多。
　　白月翻看着为数不多几家餐厅的消息，看到一家生态餐厅信息时手指停顿下来，“食在野：韭花蒿笋小白菜，人间有味是清欢”
　　白月心想，还挺能拽文。导航开启，她说：“就去这家吧，食在野，走一个！”
　　“姐，你是中毒了吗？说话一口京痞子味。”
　　“我这就不错了，已经收着了。在学校，我可是天天被姚不为折磨。”
　　“嗯，姚不为？谁啊？”
　　“我同学，一个集讨厌和烦人于一身的人。”
　　“姐，有情况啊你，这么远还对人念念不忘的。”
　　白芸侧脸笑着打趣道。
　　“哎哎哎，好好开车，别到处看来看去的，你会开车么你！”
　　白芸一脸得意：“怎么不会，不太熟而已，反正比你好！”
　　“懂什么，像我们这种思想者，大脑运算速度过快，不适合开车，危险系数太高。”
　　“姐，你这话明显有漏洞。要是思想者都不宜开车，那我是什么情况？”
　　白月忍俊不禁，一脸坏笑，就是不说话。
　　白芸只看一眼她的眼神唇角，就知道那明明是在说，“所以你是傻白甜啊。”
　　两姐妹是拌嘴长大的，吵架骂人的功夫是此消彼长互不相让，很快白芸就反应过来，说：
　　“对啊，所以我开车不好很正常啊！思想者都不宜开车。”
　　“不错不错，这次你赢了。”白月拍拍她的头，宠溺地说道。
　　对这个太阳花一样的妹妹，白月其实很疼她的。
　　“找个地方停车吧，快到了！”
　　到了食在野餐厅门口，白芸的车技果然烂得不负众望，偌大的一个车位，就是进不去。
　　白月只得下车当指挥员，三分钟过去了，还没有成功，白芸仍在努力。
　　白月也是十分无奈，心想就这种技术，丫头是怎么有勇气开车出来的……
　　她们的车已经妨碍到了后面的一辆小送货车，那货车倒是很有耐性，一直在旁安静地等着，没有催促。
　　而前方，白月已经彻底绝望，芸儿的车技已经臭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神仙难救。
　　连白月这个一向笑点高、怒点也高的人都气得冒烟。
　　后面的货车终于按捺不住，副驾驶门开了。
　　一人走近，一身落拓随意的穿搭，破了几个洞的休闲裤外加拉风的衬衣，俨然就是一个送货的，他并没有多言，帮着白芸停好车，略一点头示意，又安静地走了。
　　白芸拿着手中的钥匙，看着他的背景，忍不住感叹说：
　　“姐，这年头送货的都这么帅么！”
　　白月也不禁看了一眼开走的货车，他一手撑在副驾窗上，街风掀动发梢，一双万里无云的眼睛。
　　只听得白芸又说：
　　“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力气吃饭。姐，这个哥哥跟我是一路人啊！”
　　白月听不下去了，赶紧转身往餐厅走去，她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白芸开始自恋。
　　白芸也赶紧跟上去，食在野的门牌很简洁，甚至很朴素，一块木牌上随兴刻着“食在野”几个字。
　　店内十分洁净，一排镂空的书架分隔出东西两区，东区暗调，适合聊天怡情、西区亮调，宜于家庭聚餐。
　　白芸毫不犹豫地走向西区，那儿有一整面玻璃墙，一尘不染的玻璃墙外有一个小植物园，白芸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扒在玻璃上，恨不得像一只壁虎：“姐，好多紫菀啊！这儿有一个紫菀园，小花儿们好精神。”
　　白月没有白芸这么激动，这个妹妹是植物狂。
　　她现在只想进一步确定这家生态餐厅是否真材实料，她说：“芸儿，过来，咱们先点菜。”
　　“嗯？我们要吃饭吗？”
　　白月低声说：“当然！不吃怎么知道是不是生态餐厅！”
　　白芸说：“吃了就能知道吗？”
　　“这是自然！我一试即知。别废话，你付钱！”
　　白芸把菜单一推，说：“你是大姐，你要吃饭，凭什么我付钱！”
　　白月寸步不让，说：“你是大小姐，你比我有钱，当然是你付！”
　　从小到大，只要白月用这招，绝对屡试不爽。
　　因为大小姐意味着白芸父母双全，爹疼妈爱。
　　白芸只得自认倒霉，“行行行，你厉害！要吃啥？”
　　白月迅速点了几个菜，白灼菜心、麻婆豆腐、栗子粥、南瓜羹。
　　白芸说：“真是亲姐，这么给我省钱。”
　　“小单纯，想太多了你。越简单的菜越能考验食材，一会儿端上来如果调料不多，自然醇香，就差不了。以后咱们爷爷的胃是重点保护区域，只有天然食物才有准入资格。”
　　菜上齐了，橙黄鲜亮的南瓜羹、红翠点缀的菜心、色泽诱人的麻婆豆腐，连栗子粥也飘出可与奶奶厨艺媲美的香味。
　　白芸说：“看着好舒服呀，早知道就不吃早饭了。”
　　白月没有回应，看样子也是很喜欢，自食了一棵菜心后。
　　夹了另一棵递到芸儿嘴边，她后退摇头说：“我吃过早饭了！不能吃了。”
　　“你尝一下！这是品菜，不是吃饭，让你记住自然的味道。”
　　白月的嘴角挂着一丝等待的笑容，等待着观看白芸的反应。
　　只见她漂亮的双眸放了光，连连点头：“嗯，好吃！比学校里的好吃多了。”
　　“还不错吧！虽然因为一夜存放多了一些迟滞感，但食材本身是很好的。”
　　边说着话，白月直接跳过了品菜阶段，进入了吃饭环节。
　　看着是细嚼慢咽，最后四个菜都消失在她的筷子下，看得白芸瞠目结舌，虽然份量不算大，但那可是四份菜啊！
　　“我的姐姐，你越来越能吃了，身为美女同行，我不得不提醒你，不好这样暴饮暴食的！”
　　白月淡定地擦了擦嘴，说：“我们习武之人，段位越高，饭量越大。”
　　说着站起身来向柜台走去。
　　白芸想了想也对，自己也从小跟着爷爷学些手上功夫，后来也跟着姐姐练了跆拳道，但是从来都打不过她。
　　眼见她打架斗殴、眼见她成为饭桶，却仍然窈窕如初，风华依旧。
　　白月在柜台站定后，理所应当地招手说道：“芸儿，快过来付钱！”
　　白芸无奈嘟囔道：“不付钱你走那么快干嘛！”
　　白月回头问：“你说啥？”
　　“啊，我说啥了？我说了么……”积威之下，谁敢多话。
　　白月满意地笑笑，回头继续和声细语地跟柜台说话：
　　“你好，我们还想订餐，需要将早中晚三餐送到市三医院住院部8023病房。”
　　谁知那位柜台小哥一脸茫然，缓慢地抬起头，慢吞吞地说：
　　“啊…我们没有送餐业务…只能在店里…”
　　白月还没说话，白芸先开口了：
　　“啊！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不送餐的餐厅么！不是有外卖么！唉，这位小哥哥，我爷爷生病住院了，必须吃生态餐厅的饭菜才行，咱们找个外卖不就好了么！”
　　若论套近乎的能力，芸儿更强。
　　柜台小哥仍旧不紧不慢，却很执着：
　　“可是…我们是线下餐厅…而且…”
　　两姐妹听他说话十分费劲，心中烦意渐起。
　　僵持之间，忽然，有一个清亮却掷地有声的声音出现：“给她们送，打八折！”
　　柜台一侧多了个人，正是方才那落拓又帅气的送货的。
　　他说完也不停留，好像很忙，转身又到后厨搬货去了，也不等她们说声谢谢。
　　还是那副样子，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要靠力气吃饭。
　　柜台小哥还没反应过来，好像他的话难以理解，需要消化才行。
　　姐妹俩无奈地看着两个怪人，一个迟钝得不行，一个来如风，去如云，心说到底能不能送。
　　片刻间，另一个姑娘已经来到柜台，对迟钝的他说道：
　　“老板都说送了，咱们就送。迅哥，你去忙你的吧。”
　　只见她一边熟练地操作收银电脑，一边亲和大气地说：
　　“两位美女，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食在野做的是线下生态体验店，由于送餐会影响餐品口感，所以没有开展订餐业务。不过既然我们老板允许了，自然是可以送的。这是我的名片和菜单，请您前一天订餐付款，第二天会准时送到。”
　　白月接过名片，看到了她的名字：紫蕊，倒是很好。
　　紫蕊的容貌不能说漂亮，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让人很舒服。由此看来，她才是真正的柜台。
　　白月心想，幸好有她，不然就只凭那两位，任这家店菜再好，不黄才怪。
　　于是不禁想道，送货的看来是老板了，萍水相蓬就给了优惠，还破例送餐，倒是慷慨助人。
　　只听得紫蕊又多问了一句：
　　“那个，两位美女认识我们深哥？”
　　“嗯，深哥是谁？”白芸问。
　　“你是说你们老板吧？算认识吧，他刚刚帮过我们。”
　　白月反应更快一些，淡定回答。
　　紫蕊脸上闪过一线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微笑道：“好的。老板有言在先，本次订餐都将按八折收费。今天的费用总价是314元，折后是251.2元。”
　　紫蕊果然聪明，在“本次八折”几个字上略加重了语气，潜台词就是既然不认识老板，那下次就要正常收费咯。
　　不过姐妹俩其实已经很满足了，爷爷能有合适的餐饮最重要。

作者有话说

　　深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