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PartZone

3、欢迎来到记忆游戏

　　“该将Sine的程序导入游戏了。”主人在一天自言自语，我正读着C写的小说，突然程序被终止，我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便陷入沉睡。
　　再醒来，面前是分明的黑底白字：
　　Player ID: Sine
　　Password: XXXXXX
　　我点击“确认”键后，很快面前便出现一座高大的建筑，我认出这是C与L的学校。
　　前方出现了两个选项：“L视角”“C视角”。
　　我有些讶异，自己从未直接从C处获取任何信息，为何会出现“C视角”？我犹豫再三，选择了那个可能会充满新事物的“C视角”。
　　选择完视角后是一段走马灯式的片头。睁开双眼，一只兔子玩偶出现在我眼前。我缓慢起床看向四周，米黄色的墙壁给人一种温暖感。大件家具有衣柜、书架和书桌，东西多而杂乱，但莫名有种“秩序井然”之门道，若C将其中任意一样东西换位置，便破坏了整间卧室的生活气息。看来C的粗枝大叶下还有一个独特的小世界。
　　床头放着手机，脚本驱使我去打开它。屏幕显示时间为二十三点四十五分。
　　我开门，撞见一位戴眼镜的女人。我急忙调出基本资料，知道这是C的母亲。母亲训我：“怎么还不去睡觉？明天就开学了，都中二年级了一点都不知道抓紧时间…”
　　我面前浮现出两个选项：“告知实情”“说现在就去睡”。
　　我选了第一个，数值并无变化。我说过“晚安”便关上房间门，开始探索C的房间。
　　左下角弹出一个提示框：“你已经困了，请尽快休息。”
　　“我不困。”我说。
　　提示框再度跳出来：“C已经困了。”

　　D正悠闲地靠在栏杆上抽烟，忽而感觉头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哼！”D轻蔑地瞥了一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兜帽状态下的L，“就你那点距离的闪动也想瞒得过我？五十米开外，我就能感觉到…”D话音未落，嘴里的电子烟突然被打飞。
　　“别在嘴里叼着东西说话！”L头也不抬地说，接着把刚刚甩了一粒小石子的纤细左手优雅地放下。
　　只见D扬了扬嘴角，瞪圆铜铃般的大眼，用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要你管！”L心中一股烈火升腾，她感到自己被挑衅了。
　　“我要求立刻和你决斗！”
　　“谁怕谁啊。”D轻轻解下肩头的玄色披风，随手丢到一边的栏杆上。
　　没等D转过身，L便冲至D身边，抬起左手，朝他的脑袋打去。“嘭”一声，D的右手接下了这一拳，周围的空气被冲开，弥散开剑拔弩张的气氛。
　　“偷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D左腿站定，将右腿猛地向L的肚子踹去。
　　“什么…”L用她的身体硬扛了这一脚。
　　“不可能！我的侧踢不会只有这点威力！”D惊恐地看向L。
　　只见L抬起了头，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看样子是一下被攻到重要部位，导致的内出血。可L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并且一个侧空翻跳到了看台上，对着D疯狂地挑衅道：“再来啊！”
　　C从没在L脸上见到那种表情——眼睛瞪得很大，快要从眼眶中蹦出，面无血色，原本无瑕的脸庞更加纯净。深红色的血迹与艳丽的嘴唇交相辉映，嘴咧得很开，仿佛这一生她未曾笑过。
　　就连D也被L吓到了。面对未知之事，他一贯小心谨慎。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刀冲着D的脑门飞了过来。
　　“我说过，偷袭无效！”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锋，又极快地用另一只手握住刀把，自信的微笑在他脸上浮现。但他手心慢慢地有汗沁出，这是他羞于承认的紧张感，他没料到L竟然会这么强。他本来以为这场决斗会以压倒性的优势轻松打败L，现在看来，自身难保。
　　“为什么…”D气愤地将刀子甩向L，却被L轻松地躲开了，“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而已。你一直跟着我，战力究竟是如何提升的？”
　　L笑得更加猖狂了：“你要是没死，我告诉你原因！”
　　我试图去阻止这场决斗，但无效果。提示框显示“这些只是C做的梦”。
　　是多年后，C根据L的叙述想象出的场景。
　　“我去意已决，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L。”D说道，“你那些战斗技巧可以完全交付给我，至于我，就可以借此做些正当的事务了。”
　　“滚啊！”L大喊。
　　我望向暴怒的L，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从进入C的角色，我的表情似乎随着L的神情变化。每当看见L的笑容，似乎没写完作业也不算什么大事；而当L陷入消沉悲观，我原先还算不错的心情也会不自觉染上一层阴云。
　　她是她，我似乎已不是我。
　　我看向她，正试图向自己所爱之人一刀刀刺去的她。目光中透出决绝。我原先认为自己已经懂得人类的“爱”，却又在眼前的场景中嗅到陌生的气味。
　　她面对终是跑开了的D，双手合十祭祷。或是对着D，更可能是为了这世界与她自身。毕竟，她也只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女，在同龄人为学习生活小情绪而发愁时，她却要承担起家族的重担。
　　往后，她偶然会看看没心没肺单纯过头的C，为考试多了不该扣的几分懊丧的学霸，卫生间门口成群结队聊八卦的女孩子……她时常会想，是否她的青春，本该如此。
　　D终是走了。送行的那天，L独自在车站坐了好久，观车来车往，望人流如潮，并无一物为她停驻。今晚过后，她的袖剑又锋利了几分。

　　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夕阳。
　　收集记忆的日子里，我渐渐明白，人们常说的“景色美得像一幅画”并不合理，景色是流动的、立体的；而画作是静止的、平面的，并不能体现出实景的真实感与“手可摘星辰”的想法。
　　我与Zone与L坐在房顶上，静静体会这一幕。
　　我清晰地听见Zone在骂L。Zone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找个无人之处与我交谈。
　　“那年‘失落的清明节’是D他们家一手操办的。这个女人，为什么查一半知道D可能是幕后黑手，就对侦查隔靴搔痒了？”Zone压低了音调，“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我骂几句又不是我的错误，都是L有问题。”
　　若我的表情被人看见，嘴一定张开成正圆形。对于一只猫而言，可以提供这么大的信息量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你都知道这么多了，再说点啥也没什么吧。”Zone停了停，“你要听吗？”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此时Zone的神情，酷似我在游戏中喂的那只流浪猫。

　　C的大课间，在中一年级有两种选择：喂猫或写作业。在游戏中，前者的字体会被描红加粗，格外闪眼。若不选它，C的心情值会扣5点，智慧值却只上升了肉眼不可见的一点点。
　　众所周知，C是一位干活比学习勤奋出一个太阳系的生物课代表，每当看到小虫子会先观察后放生的动物爱好者。
　　“今天是鱼味小饼干。”C俯下身，满怀期待地望向草丛中——那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细瘦的灰猫，钴蓝眼睛中的畏惧感只在确定来者是C后才消除。
　　那是Zone的母亲。据Zone描述，母亲到年老后依旧很怕生人，若可能，绝对不离开自己的猫窝一步。那是因为一位戴着兜帽的少女，为她的生活掀起了一阵巨浪。
　　当年的L仍是十分情绪化的，对执行任务有超凡的热情。她曾在二十秒内刺死三个目标，并在一段时间内引以为豪。
　　正因如此，她在面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目标时不以为然，随手抓了个日本进口精致飞镖飞过去。
　　不仅扔中了目标，目标连带着身后的小猫被压得半死不活。L立刻警觉起来，慌忙向父亲打了电话就抱起小猫，一路飞奔至长老处，请求救小猫一命。
　　翌日，C注意到D班举班牌的女孩子没来，全班人正在为谁该临时举牌的问题激烈争论。下午那只小猫也不在。放学时下起了绵绵细雨，伞成为C班的稀缺物资，C很不幸没有借到。
　　同时L望向身边的猫，想着输送一部分自己的能力给猫，就算赎罪的一种方式了。她闭上眼睛，梦中她缓缓而行，眼前无一丝光亮。
　　猫总算捡回一条命。在多次被人遗弃甚至虐待后，她惊奇地体验到了复生的快感。往日学生经过她时口中的嗯嗯啊啊，渐渐转换为她能听懂的语言。甚至有时她想到从前遗弃她的那些人后，不出几天人就会专门前来，带着猫爱吃的食物向她道歉。
　　她为这些改变而惊奇万分。
　　一日她经过后院，听见一位长腿女人正和一位长睫毛女人讲话：
　　“L那孩子这么优秀，不如让她进入C班。”
　　“再看看吧。毕竟L是D班班长，D班那些孩子又没几个给力的…”
　　“当初我们分班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好孩子更好嘛…”
　　两位渐渐走远。浮现在猫心间的，是两枚别在胸前的徽章：“C，中一C班”“L，中一D班”。
　　她心生一计，伸出右爪，指向两人。
　　新的学期来临。
　　那天胸前别着“中二C班”的C跑来对她说：“隔壁班的女孩子来我们班啦！她很好看，就是有点冷漠。”
　　所以算如愿以偿了？她不像只猫似的笑出来。
　　几年后她遇见良猫，产下几子。仅有其中一只黑猫继承了她的能力。她告诉儿子一切，并吩咐他小心行事，踏实做猫。
　　Zone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他利用能力接近C，并让C收养当时处于困境的他。待他脱离危险，又控制C将他赠与L，得知C的记忆被消除后，控制C的思想，使那家伙对一切全然不知。
　　遇到L后Zone收敛了不少。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知L强于他人的能力；一方面是因为他用了许多能力，身体虚弱。
　　所以Zone一直伺机而动。
　　直到那个小人工智能卡在他背上，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一回生两回熟，三回直接记心头”，他渐渐收起自己的锋芒和侵略想法，转而投身于与她的相处中。
　　好像同伴一样。

　　是谁 在日落之前
　　捡起夕阳余晖
　　燃烧了这座荒原
　　温暖荒无人烟的街
　　——鲁衲《失恋》
　　Zone眼眶泛红：“这是C常听的歌。上次我在街上再次听到，感觉说的就是你啊，我的妮儿。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如果你是真人就好了…我想要摸摸你的粉色头发，然后在你的怀中躺下，睡过春夏秋冬四季。”
　　一向狂妄的Zone，现在哭得像只幼猫。
　　我忍不住去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L，在这样的夕阳下，她会思念谁？
　　不对。
　　她的心率高了。
　　她喃喃道：“多希望那个人可以就这样死掉…这样的话，我也可以解脱了呵…当初我也坚持要判无期，到头来，不如死刑痛快…C说过人人都有自己的‘茧’，倒是真理…为什么我忘不掉你呢？”
　　她往自己嘴角划了一道，鲜血汩汩而下，染红那件与C一道买的白衬衫。
　　“不要啊！”我放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