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赵异闻录》夜影漆漆

8、火花

　　毕竟是皇城来的亲兵，一个小兵在巡逻路过村民后院临近湖边的后巷时，靠着他敏锐的侦查嗅觉，发现了门前还未干透的水迹。而顺着这水迹看去，正是小奚家的后院，他刚向前走了两步，又听见院子内轻声的脚步和关门的声音。

　　这士兵随即领着人马绕道小跑行进至小奚家前门，刚巧看到了正在门口向外小心翼翼查看的老支。

　　话说老支方才安顿好妻儿和淘气丫头小奚，自己来到家前门向外偷偷瞅了两眼，就准备将家门紧闭。以前经历过十几年前的那场赵金之战，老百姓们见识过太多因为权力斗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那民不聊生，黄烟四起的景象，哪怕是在天高皇帝远的小村落，想到也不免令人胆寒。

　　亲兵看见老支，大喝一声：“喂！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老支正朝着西边看山上有没有动静，忽然被东边来的亲兵一当头棒喝，心里就算是没鬼，也不免有些慌了神：“没……没有啊官爷，我……wo 们一家子今天都没出屋，不知道这大清早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想看看。”

　　“看什么看，没见过官兵抓逃犯吗？山上跑下来一个和尚，这个妖庙的和尚头子，乃是毒害皇上和皇妃的钦犯，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没有啊官爷，这山上的事情，我们山下也不知道啊。”

　　“那你们家后院门口有人走过的水迹，到了你家后门就消失了，这你怎么解释？”官兵追问道。

　　“那……那必是家中的小女出门去刚回来，对，定是她留下来的。我教子不严，这就去捉她。”老支急的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奚又淘气跑出去了，这等乱遭的世道，等她回来必定打断她的腿。

　　“不对！”官兵向前抢步，一把打开了老支想要关小大门的手，“你既然说全家都在家，又说你家孩子出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是不是窝藏了钦犯，还不如实禀告！”

　　“没有啊，大人，真的是冤枉，小的家里一共就四口人，那丫头顽劣不堪，我也只是猜想。窝藏钦犯这可是要杀头的，我等贱民怎敢啊……”

　　“少废话！全都上，给我搜！”还没等老支说完，几个官兵已经涌进了老支家。

　　老支家乃是二层民居，官兵们进门在楼下一通破坏翻找，只看见老支媳妇一个人。

　　“儿子和小奚呢？”老支把媳妇拽到一旁，压低声音慌忙问道。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不是说一家人都没有出门吗，怎么你家两个孩子去哪了？敢和我们撒谎，还要不要命了！”

　　“官爷，”老支拱着手抢步上前道，“小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官爷们啊！我家这两个孩子实在是顽劣不堪，一转眼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老支急得直跺脚，只听得上楼搜查的官兵喊道：“这楼上住的是谁，快点把门打开，我们要搜查钦犯！再不打开我们可要砸门了！”

　　“楼上是小女的房间，她许是在房里了，”老支听闻又赶忙顺着楼梯踉跄着到了小奚的房门口，“小奚好孩子，你在里面吧，听爹的话，快把门打开，让官爷们进去。”

　　屋里一阵静默。

　　“快把门打开！里面是什么人，再不开门我们可要硬闯了！”

　　依然静默无声。

　　“来人，给我打开！”只听得带头的官兵一声令下，几个官兵连敲带踹地要向屋内闯
　　。
　　“万万使不得啊各位大人！里面乃是小女的闺房，各位大人手下留情……”老支急得直跺脚。

　　“给老子滚开！”官兵先是往老支的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收脚后有顺势准备把门踹开。正在将要破门而入之际，门被打开了，小奚站在门口。

　　“你这小姑娘，躲在屋里不出声，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我在睡觉啊，”小奚懒懒地说。

　　“这是几时，你说你在睡觉？”官兵用手从窗户向外指去，只见夕阳余晖点点，正是人们夜晚归家行晚饭的时刻。

　　“现在世道这么乱，我爹让我在家不要出门。我很无聊的，不睡觉能干嘛啊？再说就算是给我爹开门，我也需要穿衣啊。”小奚委屈道。

　　官兵一脸不耐烦，把小奚推到一边，“去去去，少废话，给我搜！”

　　只见官兵进了小奚的闺房又是一通破坏，全然不顾老支的阻拦，“大人们行行好，我这小女尚未出嫁，她的东西……求大人们莫要再破坏了！”

　　官兵们又怎会理会老支的话，一行人将床、桌子下、壁橱里都搜了一个遍，所到之处皆为狼藉。其中一个士兵忽然把目光锁定在角落里的衣柜上，小奚赶忙错身挡在前面。

　　“你躲开，这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官兵问道。

　　“里面尽是我的贴身衣物，”小奚着急地说道，“我还没出嫁，这些东西被你们都看了去，我还怎么嫁人？你们不能搜！”

　　“这村子里还有爷爷我不能搜的？你这小丫头片子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止我们缉拿侵犯，这里面有什么？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行！”小奚把身子贴的柜子更紧了，仿佛能听到柜子里面张北的呼吸声。

　　“让开。”她忽然一惊，张北在里面小声地说道。他此刻已经暗下决心，将招式准备好，准备伺机而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奚都快急哭了，眼中噙着泪，大声喊道。

　　“把她拉开，给我搜！”带头的官兵一声令下，几个士兵全向小奚扑过来。

　　张北左手攥紧了拳头，右手扶着柜壁，双腿蓄力待发。闭紧了双眼，正在凝神闭气，感受外面的气息和动静。他感受到小奚被拉开后，几个气息向自己扑过来。他们就犹如捕猎的犬一般冲击而来，而自己马上即将犹如脱兔般弹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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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响声。众人皆惊，即刻全部都停止了动作，左右互相望着。

　　“砰砰！”

　　他们松开了拽住老支和小奚的手。众人听得清楚了，是接连的炮击声，似乎就从附近处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两个官兵们赶忙趴在小奚屋内的窗户向外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忽然只听得，炮声呈量级般增长，此起彼伏，愈演愈烈，那炮声，惊天动地响彻了整个村庄。

　　所有人听闻都吓坏了，官兵们赶忙全都跑到街上，这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是从小奚家后院的方向传来。那些官兵被震得心里发毛，胸腔共鸣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一般，好几个官兵都捂着耳朵往村外逃去，剩下的有的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屋内，只见老奚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大声地和小奚说道：“糟了！后院小库房里那些我昨天那些我昨天没来得及拿走的炮仗全都燃了！”

　　“爹，我听不到你说话啊！”小奚捂着耳朵，脚下的地板犹如地震一般，眼泪都被震出来了。她看老支对着自己打哑语，整个人将身子靠在衣柜上。

　　“哎呀！”她只看得见老支一拍大腿，转身下楼直奔后院去了。

　　再说回来，张北听了这爆炸声，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凝神静气，在柜子里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潜水的时候，张北在水下练就了闭气的功法：双耳和双眼虽然被水所包裹，但时间长了，他的耳朵似是能感觉到水中、甚至是水面之上的波动；视觉也变得清亮而灵敏，能根据水面折射太阳的光亮，准确的判断出方位。

　　在爆炸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冲击的力量，张北随即在这冲击中将自己的气门紧闭。他的世界真空般安静，从耳膜感受到的压力，除了能辨别爆炸的方向，还有几个人的呼吸。

　　这些人在混乱中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有的连滚带爬地跌下楼去，甚至有一个直接从窗户纵身而出。而现在，屋中只有一个微弱的气息，那气声紧贴着柜子传来，张北将手放在了柜内的木门上，正在凝神聆听。突然他双手一缩，不由得惊了起来。

　　他感受到小奚的心跳，这节奏一下子乱了他的气息。

　　张北方破了闭气的功法，只听见外面炮声大作，又因为自己身在木盒子中，使得声响更加聚集，犹如身处扩音器的中央，刹那间爆炸声震耳欲聋般向他扑过来，他赶忙捂紧了耳朵，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一时间火花四溅，家中后院的黑烟接连升腾，老支慌忙地冲到街上，喊街坊邻居来帮忙灭火。几个壮年男子顺着爆炸声赶来，正好撞见老支举着双臂求助。几个人随即拎了水冲进后院烟熏火燎的库房中，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止住了这场烟火秀。
　　就在众人慌乱之时，一个身影欠身快步，溜进了老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