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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各府的女眷纷纷向景月道贺。
      相比那里的门庭若市,另一处偏院则荒凉的无人问津。
      一早有人送信来的时候,青鸾正拿剩下的小米饽饽喂架子上的八哥。
      屋里火盆中的炭寥寥数枚,早已没了热气,于是凛凛寒凉从脚底冒出来,渗人的浑身发冷。索性半开了窗,还能有些暖气。
      让哑娘给了赏钱打发走人后,青鸾才敢拿起来看。
      信笺并不是搁在信封里,而是卷成圆筒,外面是用长长一枝芦草结成的繁复结子,若想看就只能破结而开。
      青鸾拿起裁纸的小刀,只轻轻一旋,划开芦草。解开来看,仍是隽秀漂亮的正楷,上面写着:“十里闲情凭蝶梦,一春幽怨付鲲弦。”
      鲲弦一词将她难在那里,忙去翻桌上罗列的杂书,终于在《乐府杂录》的琵琶篇里找到:“开元中有贺怀智,其乐器以石为槽,鹍鸡筋作弦,用铁拨弹之。”
      不由会心而笑。
      半开的窗外,小雪若柳絮,青鸾早上刚换的衫子,很清爽的月白色,如今被细雪濡湿了衣袖,都未曾察觉。
      哑娘看着她的神情,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虽是下人,但从小带着青鸾,那样的小女儿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又怎么能不让人忧心重重。
      好半晌青鸾转头,正看见哑娘定定望住她愁眉不展,手里还捧着擦得一尘不染的白瓷细口瓶。
      青鸾有记忆起哑娘就不能开口出声,已经习惯地去猜她的意思:“这是要我给姐姐送去,恭贺她?”
      见哑娘点点头,青鸾忍不住叹道:“何必这么麻烦,左右咱们送什么过去,她不过都……”
      哑娘脸上已有怒容,她这才拿过瓶子连忙改口:“我知道,我知道,这就去。”
      出了院子,小雪漫天夹着刺到骨里的北风。青鸾肩上搭的斗篷并不厚实,衣袖又是湿的,本就寥寥无的几分暖意顿时被搜刮一空。
      穿过园子,走到一处假山下时,青鸾看见的梅花已有些凋了,忽然觉得手中的瓶子有些空的寒酸。
      这么想着,就探手折了一枝,插在瓶里。捧在手里细细看着,不由开心地大笑。
      三两枝绽开的梅花,半旧的白瓷瓶子,却也极好。

      景月这里,冬日里的门帘子也是锦缎夹了棉,十分华丽。青鸾站在门外,被帘子被遮的密密实实,里面的人全见不到她。倾耳听了一会,原以为会有许多人,却没想到只有衣裙窸窣,十分的安静。
      踌躇着进还是不进时,景月的奶娘王氏已打了帘,正要出来,蓦地见到青鸾,实实在在吓了一跳,不由狠狠剜了一眼,道:“二小姐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再踌踌躇躇,遮遮掩掩也没有意思,青鸾便迈步进去。屋里炭火极足,热气裹挟着上好瑞脑的香氛迎面拂来,暖如春煦。
      景月想是午睡刚醒,只着弹墨绫薄绵袄,素白的裙子倚在贵妃塌上。脸上白里晕着红,仿佛成熟的果实,透着娇媚。见青鸾捧着梅瓶进来,也不起身招呼,只是懒懒的地道:“你来了。”
      “恭贺姐姐大喜。”青鸾福身一礼,笑答:“你知道妹妹没什么,所以也别嫌礼薄。”
      丫鬟接过梅瓶,嗤地一笑,便捧了出去。别人不敢说的,王嬷嬷却敢,这里她年纪最长,又曾是魏府少夫人的陪嫁,所以立刻斥道:“笑什么笑,就知道偷懒,还不顺道把那瓷钵一起拿出去!”
      “小姐您说,这候爷夫人送来一对东瀛瓷钵,霁红瓷虽说矜贵,但要么大些,要么小些,这样不大不小的,什么都不好做,只有搁在一边了。”
      话是朝景月说,眼却扫着青鸾。
      青鸾缓缓垂下头,倒是景月不耐烦的挥挥手,起身重新去看今日刚送来的盛服。
      青鸾跟着她走过去,这才发现厅里放着四五只透雕紫檀的木箱子,装的是为婚礼备下的四季穿戴。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十檀九空少有大料,如今能做成这样色泽又纹里细腻的木箱,怕是天家公主出嫁,也少有这样的排场。
      婚礼的盛服更是精致,郡王妃按制是从一品诰命的服饰,大红云霞翟文的通袖袍,金丝满绣,素光银带。金宝钿花的翟冠上,均是南珠珍品,颗颗一样浑圆,霞彩如脂裹在其上,随着雪日并不明朗的阳光暗暗涌动。
      青鸾忍不住暗暗惊叹,景月倒是视若平常,轻轻移动脚步,随手覆在盖牡丹彩凤的锦袱上,问:“这盖头谁绣的?”
      王嬷嬷答道:“老爷找了京里最好的白绣坊,专给小姐赶出来的。”
      景月丢下锦袱,重又坐回贵妃榻上,蹙着眉道:“到底不如宫里的制衣监仔细,手工再好有什么用,单是这株魏紫,已经僭越了。”
      见王嬷嬷还不明就里的愣在那,火气更是直往上撞,脸色不由一沉:“魏紫为花后。往年夏日里进宫,掌管六宫的贵妃娘娘,身上都不见有这个。”
      王嬷嬷听了,忙忙地丢下手里的活计,拿起锦袱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就落下泪来。自打婚事定下王嬷嬷便一直阴晴不定,但这样失态还是头一遭。景月瞧见,那双顾盼生辉的眼转了转,便柔声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看了一眼青鸾,并不开口。
      青鸾识得眼色,福身要告退,却被景月一把拉住。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说。”
      王嬷嬷这才擦着眼泪开口道:“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是个郡王,还是个这辈子都如不了天子眼的!怎么就这么狠心,眼见着小姐就要跟那么什么郡王去封地了。敬尧山高水远的,还终年潮热,小姐怎么能受得了?”
      景月略微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好半晌才轻声说:“又有什么不好?”
      青鸾心中一颤,看见景月双颊嫣红,隐隐似烧了起来,竟是艳光四射。
      片刻后,景月略略把心事放下,吩咐道:“阿鸾,我有些热,你从箱子里拿把扇子给我。”
      扇子都装在一个个细长的桧木盒子中,青鸾没有细看,随意拿起一个,交给景月。
      打开盒子,恰好是一把浮雕象牙为骨的扇子。景月垂下眼皮,将扇子一阖,拍在左手的掌心。
      王嬷嬷久经历练,瞥了一眼青鸾,便领着丫鬟退出去。
      景月又展开一下一下地扇,便带出了瑞脑的香。独有的甜腻,好似七八月里鲜嫩的花。
      “难得的象牙扇,这样的精工拉丝的最是费时费料,真是百里挑一。不过,胡人的象牙哪有这么白,好料也不会糟蹋了做这玩意,能做的不过都是些染了色的疵品。次虽次些,但有些玩意能用得上,才不叫废物。”
      说时,扇子又合上,仿佛不经意的向前一递,一张纸就落在地上。
      青鸾忙弯身去拾起,但看清那张当票时,手一抖,扑通就跪在地上。
      景月眼的迎上她,光芒犀利的像是要将她看穿,仿佛在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叫青鸾不敢应对。
      “那对金镯子听说是爹还在时,给姨娘的体己。如今你那里大约也就剩下这样值钱的东西了。” 景月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总共当了一百两,五十两早先给了那院子里的小厮打探情形,到底见着了,给他唱了首曲子。剩下五十两,昨天才拿出来,打点着传了信出去。今早昌郡王也就真给了你一封回信。”
      最后又慢悠悠地一句,“是吧,阿鸾?”
      青鸾不禁打起颤来,跪行着上前两步,抓住景月的手,哀求道:“姐姐嫡出,我是庶出,原本就什么都不如姐姐。是我该死,偏生出这不该有的念想!求姐姐饶我这回!”
      青鸾的手抖如筛糠,景月含着笑微微一偏头,眉梢斜飞地看住她。
      脚边跪的人,正是十一岁娉娉婷婷的好年华,虽低着头,但颈上的雪白,乌沉沉的发向下延伸而去,不知怎么就让人想起那句“蝉眉绿鬓” 。
      景月顿时无比厌烦,不愿多看一眼,狠狠地甩开手,道:“你下去吧!”
      可从这日,景月就开始不好,宫里的御医换了几张方子,但仍渐渐病重。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简,还有又看见电车,老看官了,流口水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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