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春分之时》江澜肆

3、伦敦往事2

　　我并不是很乐于回忆起在那座城市发生的事情。在我年幼的生命之初，出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我不得不和父母分离，去到那个我一切都不熟悉的地方。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办法不讨厌那里，虽然他们从不虐待孤儿院里的孩子，但那里阴沉、压抑，任何在那里成长起来的人，都不可能拥有像水彩画一样斑斓的童年。他们的童年是黑白的、无声的。
　　在那里，我的名字是虚假的，我的真实身份是必须隐瞒的。那些灰暗的岁月被我刻意遗忘，在不断向前的时间长河里倏忽消逝，一切的一切，甚至连我自己的影子都模糊起来，但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却在混沌中却越来越清晰。
　　愧对于身为一个拉文克劳应有的智慧，我迟钝地发现一件长久以来被我忽略的事情：在一切的开始，他也并不是那个强大到无懈可击、傲然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汤姆·里德尔。
　　——《Vere's Memoirs》

　　薇拉选择忽视掉汤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
　　这似乎让他有些不高兴。他看着她飞快地解决掉了一块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在她起身离开时，他冷冷地喊住她：
　　“你站住。”
　　薇拉端着餐盘转过身来：“什么事？”
　　他眯着眼睛，用那种阴冷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坐下。”
　　薇拉无法忍受他傲慢的态度，她简直想把手里的餐盘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但从小的教养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汤姆，我有必要告诉你，尊重别人是最基本的礼仪。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要以为你会做一些麻——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就可以对别人随便呼来喝去，要知道你并不是唯一一个！”
　　汤姆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她以为他马上就要和比利一样跳起来朝她发火了，但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还有谁？”
　　薇拉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本以为汤姆和她一样是巫师，才打算接近他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不令人喜欢的人。
　　“……我。”薇拉气焰一下子灭了下来，干巴巴地说。
　　“证明给我看。”
　　薇拉本来不打算理会他。这时她注意到食堂管事安塞夫人正从后面慢慢走过来巡视，汤姆的牛奶摆在他身侧，她灵机一动，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出现。她暗中操纵那只杯子掉下餐桌，脆弱的玻璃碰到地面的一瞬间立刻四分五裂，纯白的牛奶洒了一地。
　　安塞夫人尖锐的女声响彻餐厅：“哦，天呐！汤姆！立刻给我解释你为什么要把装满牛奶的杯子扔到地上！”
　　薇拉摇摇头，惋惜地看了一眼汤姆，端着餐盘离开了。
　　这可不能怪她，是他自己要求的。
　　……
　　汤姆被关禁闭了。
　　听到旁边的两个女孩讨论这件事时，薇拉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煎得七分熟的牛排。孤儿院的伙食清淡得与寺院修女的菜单有异曲同工之妙，马铃薯、玉米片和面包之类的主食在食谱上轮番更替，顶多煎一煎换换口味，连三明治在这里都算得上奢侈；只有当科尔夫人心情好时，才偶尔会让食堂管事做一些煎培根或香肠丰盛晚餐，但更多的时候只用它们替代玉米片成为早餐——这个精明的院长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情。像这样的牛排，从薇拉来到这里以来，只吃过三次。
　　这和她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在这里甚至连填饱肚子都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薇拉对于这一消息很惊讶。她想，就算汤姆打碎了杯子，也不至于被关禁闭吧？虽然她对汤姆好感并不多，但仅仅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这些人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她问旁边那个女孩：“为什么他会被关禁闭？”
　　那个女孩说：“听说是午餐的时候他打碎了杯子，但他拒绝道歉并且不承认这件事，于是就被安塞夫人拉去科尔夫人那里管教了。”
　　“——汤姆！立刻给我解释你为什么要把装满牛奶的杯子扔到地上！”
　　“——不是你还能有谁？难道杯子会自己长了腿跑掉？”
　　“——你的谎言简直漏洞百出！立刻跟我去找科尔夫人！”
　　另一个女孩捏着嗓子学安塞夫人当时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安塞夫人气得脸都青了。”
　　薇拉没有再理她们两个，快速地吃完饭回到房间，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她的柜子里只有衣服、日用品一类的东西，连一片面包屑的影子都没有。她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支着下巴沉思。
　　她确实看不惯汤姆那副傲慢的样子，但她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他一下，没想到会让他受到这么严厉的处罚。晚餐的时候她没有看见他，想必是还在被关着，她知道被关禁闭的人是不被允许吃饭的。
　　“记住，要对你的一切行为负责”，在家的时候，母亲经常这样对她说。虽然是汤姆无理在先，但他被关禁闭这件事确实是她一手造成的，那么现在她就必须要为这件事承担责任。
　　……
　　入夜，孤儿院废弃的仓库里，一个黑发男孩静静地靠在角落里假寐。
　　老旧得生锈的铁门传来吱呀吱呀的开门声，一小片亮光透进来，汤姆抬头看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拿着一把小手电筒进来了。
　　“汤姆，你还好吗？”空旷的房间里，女孩的声音显得空灵缥缈。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汤姆听出了她的声音，反问。
　　“嘘！小声点！”薇拉蹲到他旁边，连忙捂住他的嘴，“我是偷溜进来的。”
　　她放下手，似乎有点难以为情地小声说：“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对不起，是因为我你才被关在这里的。”
　　汤姆没说话。
　　她以为他生气了，急忙解释：“好啦，我承认，我确实因为你的态度对你不满，从而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你要是不提出那个要求的话，其实我什么也不会干的。”
　　“……这是我第一次被关禁闭。”汤姆没好气地说。
　　薇拉再次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这么严厉，这样的事都要惩罚。不过昨天比利做的事情更过分，也不见他们惩罚他，这太不公平了。”
　　“比利昨晚被关了一整夜，你不知道吗？”汤姆冷笑了一声，“当他得知我要被关禁闭的时候，高兴得我怀疑他要去见上帝了。”
　　“……我不知道。”薇拉诚实地说。她有点尴尬，扯开话题说：“你饿了吗？我给你带来了一份三明治。”她把手里的小包裹给他。
　　“你从哪里弄来的？”他们并不熟悉，他不认为她会好心到把自己的晚餐留给他。
　　“我去厨房偷来的。我把一只老鼠偷偷放进厨房，安塞夫人看见立刻追着它把它赶出去，我趁机偷偷溜了进去。”
　　“我以为你会用不触碰就能移动东西的那种能力。”汤姆嘲讽地说。
　　薇拉反驳他：“在没有魔杖的时候，那种方式并不是每次都管用的。”
　　“魔杖？那是什么？”
　　“额……”薇拉一下子被问住了，她从小生活在巫师世界，魔杖这种东西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笔和纸一样理所当然，但汤姆是个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孩子，他对此一概不知。薇拉认真地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用来施咒的东西。”
　　“怎么才能得到它？”
　　“要去巫师界买。首先你要有足够的金加隆，其次，你要去巫师的世界，只有那里的商店才有魔杖卖。”
　　“你知道怎么去吗？”
　　“我不知道。”薇拉沮丧地说，“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呆在麻瓜世界，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要说找到回家的路了！我讨厌这个地方。”
　　汤姆没有说话，他拆开包裹，里面的三明治露出来，但他并没有接着拿起来吃。
　　“这里让人感觉压抑。”薇拉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样的地方，甚至连名字都要改成假的！”她抱怨道，“我根本就不叫薇拉。这个名字太没意思了。”
　　“那你叫什么？”
　　“薇尔。V-E-R-E。看在你也是巫师的份上，我只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地上来回摇曳着。
　　“和薇拉（Vera）只差了一个字母。”
　　“区别很大！Vere，在拉丁文里，是‘春天’的意思。母亲说，我出生在春分，春天象征着希望，所以给我起名叫Vere。”其实她也不知道拉丁文是什么，只是母亲常常这样说，她就记住了。
　　“好吧，薇尔。”汤姆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否则被他们发现了的话，只会连累我被关更久的禁闭。”
　　“等一下！所以你有没有原谅我？”薇尔跟着他站起来，追问道。
　　汤姆想了想，“我现在还不打算原谅你。”
　　“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这个嘛，”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狡黠地说，“我还没有想好，或许我改天才能告诉你答案。”
　　六岁的汤姆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利用别人的把柄为自己寻求利益，正如十五岁的薇尔所说，他是个天生的斯莱特林。
　　汤姆的禁闭在晚上十点结束了，科尔夫人开门放他出来的时候，又教说了一番：“汤姆，希望这次禁闭可以让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犯错误并不可怕，但撒谎却不是高尚的行为。同时你要知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一切行为承担责任，逃避是可耻的。”
　　高尚？汤姆默不作声地瞥了她一眼，他认为她和这个词无缘。
　　“真正应该对这件事负责的是薇尔。”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什么？”科尔夫人没有听清。
　　“没什么。”汤姆说，“我回去了。”
　　科尔夫人看着汤姆走远，摇了摇头。这个孩子总是表现得那么不可一世，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悔过的意思。
　　汤姆很快再次找到了薇尔。通过上次的谈话，他从她那里得到了很多信息，她所说的“巫师界”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听起来那里的人似乎都是像他们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也就是她说的那个词，“巫师”。并且他猜测，她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什么？你要我教你学习魔法？”薇尔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好吧，即使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巫师界，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在没有魔杖的时候准确施咒！更何况我的父母只是教我学习过一些简单的咒语，我还没有到去魔法学校念书的年龄！”
　　“但在控制这种能力上，你确实做得不错。”他并不愿意承认在这件事上薇尔比他要更熟练，所以他只是委婉地说“做得不错”。
　　“你似乎对‘不错’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薇尔仰起头看他，骄傲地说，“父亲说我的天赋在同龄人中可是出类拔萃的！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尽可能教给你一些，毕竟你将来去魔法学校念书，这些东西迟早要学的。”
　　“我并不认为科尔夫人会同意我去上学。”汤姆的声音低下来，“她甚至认为在我们身上多花一个便士都是一种浪费。”
　　“不用担心，”薇尔关切地拍拍他，“据我所知，霍格沃茨是不需要学费的。”
　　“别碰。”汤姆突然冷冷地说，“虽然你和我是同样的人，这也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碰我，以及属于我的东西。”
　　“好吧，我很抱歉。”薇尔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她并不是很有兴趣在这样的事情上跟他讨论，所以她干脆地应下，结束了这个话题，“以后我会注意的。”
　　于是从那天开始，两个小巫师之间的结盟正式生效。他们在每天晚餐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拿着手电筒到那间废弃的仓库去练习魔法，虽然这其中几乎有一半时间贡献给了划水的闲聊。汤姆从薇尔的口中开始慢慢了解巫师界，虽然她所知道的也非常有限，并且有很多事情是她见过但不会描述、或者无法理解的。但这让他黯淡的生活透进来一小束光，汤姆第一次开始对一件事情产生了期待，他知道了他不会永远都待在这个沉闷压抑的孤儿院，这使他再看到比利那群愚蠢而自大的孩子们时，甚至都不像之前那样厌恶了。
　　汤姆日渐地开朗起来，其实薇尔觉得并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词是不适合放在他身上的。他只是不像最初接触时那么傲慢无礼了，有时他们甚至也能像朋友那样聊聊天。她乐得见他这样的转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汤姆看那些麻瓜的眼神，似乎也越发地轻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