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重逢时》酿雪

29、第 29 章

　　第29章

　　其实周岑刚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还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成绩不错，也有过一些实习，因此毕业时也拿到了不少不错的offer，但回到家乡后，才发现自己学到的东西与她在这里接触的一切都大相径庭。

　　现如今却要她来解决这一切，她实在没这个自信。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得想想办法。

　　程娇其实是在孤儿院呆的时间最长的孩子，从她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来领养她。
　　放在之前，这是一个让人有点难过的事情，但现在却正好是周岑需要的，毕竟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了。

　　打着志愿者的旗号，周岑跟着程娇一点一点地搜集着自己需要的资料与证据，祝院长不负责任的消失也是个好事，至少现在没人会阻拦她，她也顺利地找到了大部分她想要的东西。

　　等到志愿者们集合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周岑也正好整理好了被自己弄乱的资料，走了出去。

　　几个年纪还小些的孩子围在志愿者身边，跟他们玩了一天，有的孩子们有点不舍得。
　　程娇和姜子音在其中仰着头看向周岑，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

　　两个孩子都没说话，但周岑知道姜子音的意思，说：“我会努力的。”

　　志愿者离开之后，祝福福利院里又恢复以往的氛围。
　　虽然大家还是说说笑笑，但除了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的小孩子之外，年龄大些的都在隐约看向祝富强。
　　气氛有点压抑。

　　只见祝富强冷哼一声：“看什么看，这一周跟上一周的任务一样。”
　　“上一周没筹够钱的人，这一次可要小心了。”
　　他眼神还不忘剜程娇一眼，程娇一抖，看到这里，他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程娇是个安静又老实的孩子，虽然说姜子音和那位大姐姐的对话不明不白，她其实没能完全听懂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她至少明白那个姐姐大概是要做什么对自己有好处的事。

　　尽管如此，她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周岑身上。
　　第二天居然还老老实实地跑去了公园捡塑料瓶，姜子音想要拦着她还拦不住，气得她坐在公园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

　　程娇倒是温温柔柔地安抚着她：“没、没事啊，我我我就当是在锻炼自己，多学习多努力，不管是做、做什么事，总总总有好处的。”

　　然而姜子音丝毫没被这话给安抚到，反而气得想翻白眼，她试图跟程娇讲明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和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的区别。
　　程娇一边“嗯嗯你说得对”一边马不停蹄地干着活，让姜子音没了脾气。

　　“相信我，你不用这样做，我也不会让他再打人的。”姜子音陈恳地说，“我来做就好。”
　　联系周岑是姜子音的计划之一，但她也并没有把完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还有其他的办法。

　　“可、可是，我也应该、做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吧。”程娇挠了挠头，”所有事情情、都让你来做的话，你也太辛苦了。“

　　毕竟我是大人啊。
　　早就成年了的姜子音看着她，想要说话。可身为小孩子的程娇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证明她明明比自己还要矮小瘦弱。

　　姜子音习惯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公司的创始人、作为主导者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周围人的目光里有崇拜、有赞扬甚至有嫉恨。
　　但已经很久没有人觉得她辛苦了。
　　“辛苦”这两个字越来越多地应用到客套的场景之中，甚至连标准答案都变成了“我应该的。”

　　就好像辛苦是小孩子的特权，大人是不该喊痛的。

　　被阮绵绵当做小孩子对待的时候，姜子音更多的是觉得怀念与放松，毕竟在她的脑海里，阮绵绵就是自己的母亲嘛。
　　但被程娇这样回答，这让姜子音觉得有点陌生。
　　可莫名的，还有点欣慰与开心。

　　*
　　过了一个星期，程娇盘算着口袋里的东西应该够用了，就带着姜子音往卖废品的地方走。

　　一转眼，一大堆鼓鼓囊囊的塑料瓶就被换成了几张纸币。
　　那老板也不知道是善良还是粗心，给她的钱比平常多了点，程娇是在离开后才欣喜地发现这笔意外之财的，一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

　　姜子音也很高兴，看着她兴奋地奔向小卖部买饮料，连带着这几天来，顶着太阳跟着她在外面奔波的辛劳疲惫都淡化了不少。

　　作为孤儿院的孩子，程娇没什么机会喝饮料。
　　从跑过去到飞奔过来，她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程娇拧开冰镇饮料的瓶盖，“嘶”的一声水汽冒了出来，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凉意。
　　姜子音等着她的评价，然后看到程娇嘿嘿一笑，把手里的另一瓶可乐递给了她。

　　“这个给你。”

　　冰冰凉凉的瓶身带来了湿漉漉的水渍，姜子音张嘴。
　　她其实想说碳酸饮料的主要成分是糖，二氧化碳、咖啡因之类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的东西，购买与引用只不过是贪图口舌之快的不明智之举。
　　她还想说她的钱来的这么不容易，不应该轻易地分给别人，就算要分，她们两个合起来喝一瓶也不是不行。

　　可是另一边的程娇已经高兴地咕咚咕咚了起来。
　　看了一会，姜子音终于如法炮制地拧开，咽了一口。

　　“好喝。”

　　是满是气泡的、冰凉的、专属于夏天的味道。
　　姜子音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尝到这种味道了。

　　两个人一边喝着一边往孤儿院走。
　　还没走到门前，就看见一堆人站在不远处，冲水坑里打水漂玩。

　　程娇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子音就已经把人护在了后面。
　　这地方就是晦气，居然遇上这堆流氓两次。

　　这几个人换了身衣服，但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见她们来了，人顿时乐了起来。
　　“哎呦，又在这里见面了，我正想说咱们上次的事还没完呢。”领头的人堵住她们，嬉皮笑脸地笑着，“我想想该怎么办。”

　　“哦对了，都一个星期了，你家大人也该发零花钱了吧。”

　　姜子音有点烦，这群人是瞎吗，她们俩看起来都穷成这样了，哪有什么零花钱。

　　看着程娇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姜子音拉住她的手。

　　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伸手就要来抢。

　　姜子音怒了：“干嘛！”
　　“你说我干……”

　　“再动手我让我大哥来收拾人了。”

　　看弱不禁风的小女孩这样放着狠话，其他人乐了，根本不信她，更何况还有身后的程娇一脸懵逼的眼神作为佐证，他们大笑起来。
　　其中有个爆炸头，笑得最大声：“我们大哥可是进过监狱的人，江湖人称龙哥。”
　　“……来来来，我看你大哥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我大哥比他厉害多了，他的名号是你能问的吗！”
　　“我这就把人喊来，给我等着！”姜子音装小孩装得很费劲，也不管他们信不信，抓住程娇的手就往孤儿院跑。

　　“大哥？他妈的道上的人都不怕，还怕一个小崽子？！”领头的人眉上有一道疤，看上去像是被谁砸在了脑袋上，恶狠狠地喊了一声，“走。”

　　程娇和姜子音速度比不上身后的人，幸好她们熟悉路又先走几步，最终还是在一群人追上来之前锁上了孤儿院的门。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然而门外还是隐约有碎步声听见。
　　“他们好像没走，该怎么办。”程娇气喘匀了，有点愁。

　　“回来了。”另一个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祝富强看到她们走进了院子里，脸有点沉。
　　他刚打游戏连输五把，现在心情很不好。
　　就连小跟班们也只敢远远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钱呢。”
　　就在程娇准备掏钱的时候，姜子音往前走了几步。

　　“没钱。”姜子音脸沉沉的，“想要钱，那你找龙哥去啊。”
　　“申龙？”祝富强脸黑了下去，显然是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号，他冷笑几声，“我说你俩这几天都干嘛去了，原来是傍上了那玩意。”

　　想不到这小流氓还有点名气，那更好了。
　　姜子音接着编：“是啊，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再惹我们，之后龙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祝富强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怕他？”

　　“怕不怕你自己知道！”姜子音学得有模有样，“他现在就在门外，不信你问他试试？”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巨大的敲门声。
　　显然是门外的人烦了，

　　“大哥，别急，不用管我！”
　　一句话，同时说给门内门外两拨人听。

　　“他妈的，还真的找上门来了。”门内的祝富强火气上涌，勾勾手让身后的人过来，对方都打上门了他要是怂了，以后怎么在园里混。
　　“呦呵，里面还真有人？来了给老子一起揍。”门外的申龙使了个颜色，底下的人敲得更猛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姜子音站在中间，两边的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反而看向了另一端。

　　“就你？”
　　中二期的人生怕多说两句话降低了自己的逼格。
　　“就是老子，怎么不服气？”

　　两堆气势汹汹的不良少年盯着对方，沉默之中，气氛紧绷着，不管是谁先妄动一下，一场大战就会一触即发。

　　“对！大哥！就是他！”
　　姜子音喊了起来，然后瞬间带着程娇蹿到了远处。

　　她的声音打破了静寂，仿佛一声号角，两拨少年都瞬间躁动起来。

　　他们正是最精力过剩的时候，怒气上涌起来谁都不啃放下。
　　“草泥马！”
　　“横什么横，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
　　“什么狗屁玩意，都给老子打。”

　　姜子音拉着程娇躲在了不远处的树下，默默地看着两伙人打闹，随时准备离开。

　　不远处突然过来了一个面貌普通行为油腻的中年男人，他抓着手机，远远看了一眼一片混乱的福利院，问姜子音：“这就是祝福福利院对吧。”

　　姜子音谨慎地退后两步：“没错，怎么了？”

　　男人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反而喜出望外起来。
　　他兴奋地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了眼前的群殴场面。

　　“家人们，这就是今天网上爆出来的那家祝福福利院啊。”
　　“对，就是那个说是管理混乱小孩们都可怜得只能去乞讨那个，看得我直揪心啊。”
　　“哎呦你瞅瞅这人都打成什么样了，再等会脑浆子都要怼出来了，根本没人管啊，太过分了。”

　　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心疾首，有的只是自己站在流量中心的癫狂，在不远处，甚至还有更多像他一样的人赶了过来。

　　然而，这一切都与姜子音与程娇无关。
　　她们没有参与那片混乱，只是默默地站在远处拧开了瓶盖，仿佛只是路过喝饮料的旁观者。

　　“干杯。”
　　程娇拿起瓶子撞了下姜子音手里的。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无比的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