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78、伏雪泽

　　“你们阁主在哪里？”
　　妃若扬在兰心居外头堵住了匆匆经过的重羽。
　　重羽道：“什么叫‘你们阁主’？是咱们阁主！妃若扬，你别拿自己当外人啊。”
　　妃若扬：“……好吧，那咱们阁主她在哪里？一身的伤病不在兰心居里好好养着，临到晚上怎么不见人了？”
　　重羽笑了笑：“你倒是真挺关心小师叔的。”
　　妃若扬抱着手臂，不想听他废话：“快说！”
　　重羽：“我不知道啊。”
　　“你是掌印使，换而言之就是古江晴挺信任的下属，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事都爱跟你商量，”说到这里语气还有点酸，“宗府里我已经找了一个遍了不见她人影，定是出去了，你肯定知道她去哪里了！快说！”
　　重羽：“就算我真的知道，涉及机密之事的话也不能随便告诉你啊。”
　　“她若遇到危险怎么办？”
　　重羽：“小师叔说过不准说的。”
　　妃若扬想打他一顿，手都举起来了又想起了古江晴，他若随便打人古江晴回头肯定会怪他，便又把手放了下来，狠狠地甩了下袖子，转身快步走开了。
　　重羽在后面喊：“你干嘛去啊？”
　　“找人！”
　　“难道小师叔真的会遇到危险？”重羽摸着下巴想了想妃若扬方才的话，越想心里越不安，急忙跟了上去。

　　伏雪泽自幼武艺不佳，根本不能跟他的兄弟相提并论，怎么可能跑得过古江晴，刚跑了两步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大叫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感觉一下腿是不是被踹断了，脖子就被掐住了，惊叫也断在了喉咙里。
　　考虑到他的身份，古江晴并没有下重手，他却弱不禁风的仿佛即刻就会死了，这让古江晴多少有些厌弃的心理，一把丢开了他。
　　伏雪泽俯在地上大喘着气，喘了半天才去看自己的腿，又是一阵惊呼：“是不是断了？在下不会残废吧？”
　　古江晴道：“没有断。”
　　伏雪泽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古宗主为何这般对在下？在下自认并没有得罪古宗主的地方啊。”
　　古江晴：“你蛊惑我妹妹偷盗铸器谱给你，是什么居心？”
　　伏雪泽面露无辜之色：“绝对没有！在下绝对没有蛊惑你妹妹！”
　　古江晴伸展了一下手指：“是吗？”
　　伏雪泽看着她那明明细白好看却比钢刀还要硬的、刚才还掐在自己喉咙上的手指，立即道：“是真的！在下只是说自己身患重疾，或许古氏的铸器谱对在下有用，没想到、没想到琴儿就去偷了，这不是在下的授意！琴儿也是关心则乱，她只是太喜欢在下了怕在下会死！”
　　“用铸器谱可以治重病，”古江晴冷笑了一声，“我这个铸器谱的主人怎么不知道？”
　　伏雪泽：“这可能是谬传，在下无意间听来的，并不知道真假。”
　　“你这番说辞，若是真的有薛弗这么一个人，我又宠爱于妹妹，说不定就信了，可惜……”古江晴拔出了风影剑，指着他道，“世上根本没有薛弗，你说对吗？伏雪泽。”
　　“古宗主开什么玩笑？”
　　古江晴道：“江山明册武宗公子榜上有你的画像，我恰好看到过。”
　　“……原来如此。”被拆穿了身份，伏雪泽反而不再唯唯诺诺了，他轻笑了一声，相对于男人来说过于艳丽的眉眼舒展开来，带着丝丝妖邪之气。
　　“我与斮行盟宗已约定两不相犯，你却悄悄潜入洺川，诱骗我身边之人偷取铸器谱，是什么意思？”
　　伏雪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笑道：“古宗主怎么如此不解风/情？能有什么意思呢？我恋慕你那妹妹，痴情于她，非她不可，所以不顾被怀疑的风险留在这里与她相会，如此感天动地，却被古宗主说的如此冰冷无趣，叫我好生伤心呐，琴儿也会伤心的。”
　　他故意不提铸器谱，只说他与裴一琴之事，有几分狡辩之意。
　　古江晴冷道：“若我没记错，你身边姬妾无数，年前还与宣州名妓互许终身，现在又来说非我妹妹不可，你自己信吗？”
　　伏雪泽：“那名妓不过是风/尘女子，闹着玩而已，当不了真，我对琴儿才是真心啊。”
　　古江晴快被气笑了：“若是真心，当以正礼来拜到古氏宗府，向我妹妹求婚，我非迂腐之人，你若当真有诚意，我也会不计旧仇。”
　　“还说自己不迂腐？”伏雪泽道，“在我看来，古宗主迂腐至极，谁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娶她为妻？没错，现在我是真心喜欢琴儿，喜欢她的清纯可爱，可是明年说不定就喜欢别人的妩媚娇艳了，那也是真心喜欢呀，再说了……”
　　他顿了顿，看着古江晴道：“容我直言，我乃天下第一武宗斮行盟宗的嫡系公子，若她真是古宗主的血亲妹妹倒还有的说，可她不过是你的一个义妹，不算古家人，血统和身份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如何配得……”
　　话没说完，便挨了一拳，同样是让他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伏雪泽捂着肚子弓下腰来，疼的面部都扭曲了起来。
　　古江晴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清了吗？”
　　“吱呀”一声，木屋那破旧的小门被推开，裴一琴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泪水，眼睛都已经哭红了。
　　伏雪泽面色变了变，到底也是有过几分真心的，多少会有些不忍，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点真心也无足轻重了，况且他的真心本来也不值钱……他的表情最终定格成冷漠，直起腰后，道：“琴儿，本来没必要到这一步的，是古宗主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揭开，才弄的那么难看，你不要怪我。”
　　“你这个混蛋！”裴一琴扑过去推了他一把，痛哭道，“你骗我！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骗我……”
　　“琴儿！”古江晴拉住她，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看清这个人就足够了，不要为他伤心，不值得！你明不明白？！”
　　“姐姐……”裴一琴倚在她胸口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伏雪泽低声道：“不要怪我。”
　　古江晴一只手抱着裴一琴，另一手则举起剑：“现在，咱们该谈谈铸器谱的事了。”
　　伏雪泽脸色变得飞快，方才又是冷漠又是失落的，这会儿却又轻蔑的笑了一下，转身就跑。
　　“抓住他！”
　　隐藏于暗处的携隐数人闻声而现身，挡住了伏雪泽的退路。
　　伏雪泽差点撞在一人的剑上，惊慌后退，大喊了一声：“赤鬼王救我！”
　　话音刚落，便有狂风自林中卷出，一把长刀横空劈来，威力骇人，一刀便逼退了携隐的几个人。
　　古江晴冷笑了一声：“我说伏公子怎会潜伏的如此顺利、又逃走的那么迅速，原来不止你一个人来了洺川，堂堂斮行盟宗嫡公子、堂堂风云榜上位赤鬼王，尽干这些宵小之事！”
　　伏雪泽退到了赤鬼王身边，才又有了底气说话：“若论宵小，谁也比不上古宗主！你以为我会信我大哥是被流民杀死的？他刚从你们洺川回来就死在了半路上，说是别的仇家我死也不信，肯定是你派人行刺，可惜你做了一手好戏，让那些愚蠢的人认为你们洺川是无辜的，你怎么可能无辜！最恨斮行盟宗的人不就是你吗？”
　　“空口无凭，伏雪泽，你如此妄言诬陷于我，是要引天下人耻笑的，天下第一武宗竟只会凭感觉判断事情，哼，”古江晴道，“洺川与斮行盟宗是有仇恨，我素来坦坦荡荡，不怕人知道，你那大哥给我父亲下过毒，你们斮行盟宗残害我古氏门人，这都是你大哥在吟剑江岸亲口承认过的，我以仁义之怀，放下仇恨，愿与斮行盟宗化解恩怨，不计较这些事，可你伏雪泽却暗中潜伏于我洺川首城，欺辱我的妹妹，妄图盗取我古氏秘籍，实在有些过分了。”
　　伏雪泽怒道：“你坦坦荡荡！你怎么可能坦坦荡荡？你敢说我大哥不是你的人杀的！你敢发誓吗？”
　　“我为何要发誓？你觉得是我让人杀的，那么由你来拿出证据好了，等下一次群英会的时候摆在避轻台上给天下人看，让各大武宗各大世家都来评一评理如何？”古江晴嗤笑道，“你敢吗？你爹也只敢在避轻台上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过过嘴瘾罢了！”
　　“你！”伏雪泽愤懑难言，不消片刻，愤懑又转变成了狠戾，他说，“古宗主，今日咱们不说别的，还是说说铸器谱好了，这东西你还是要交给我的。”
　　古江晴面色不变：“你有什么筹码？”
　　伏雪泽道：“看看你怀里的妹妹，她身中三日转魂散，中/毒之后过了三天就会死，我每三天给她一回解药，然后再下一次毒，现在又快到时辰了。”
　　裴一琴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脸色惨白的看向他：“你竟然对我下/毒？”
　　伏雪泽：“我也是没有办法，早预料到古宗主可能会发现，因此这是无奈之举。”
　　“你这个混蛋畜生！”裴一琴悲痛的骂了一句，却吐出了一口血来。
　　“琴儿！”古江晴心如刀割，怒目瞪向伏雪泽，目光几乎可以杀人。
　　伏雪泽忍不住后退，藏在赤鬼王身后道：“现在这是个交易了，古宗主，你把铸器谱给我，我就给她解药，怎么样？古宗主如此在意你这妹妹，不会不答应吧？你若不答应，不出一个时辰她就会死了。”
　　裴一琴悲愤绝望到了极点，只想即刻死了算了，她哀痛道：“姐姐，不要管我，不要被她威胁。”
　　古江晴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伏雪泽催她道：“古宗主，时间不多了。”
　　古江晴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斮行盟宗如此行事，不怕天下人的议论吗？”
　　赤鬼王也觉得下毒之举有失磊落，可他也不能说什么，况且，他也的确仇恨洺川古氏。
　　伏雪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手段，况且我是我，斮行盟宗是斮行盟宗，没必要混为一谈，我可不怕天下人的言论，古宗主不必威胁我，还是尽快拿出铸器谱吧。”
　　古江晴道：“铸器谱可以给你，不过这项交易完成之后，你自己的性命要怎么办呢？”
　　伏雪泽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下一刻他就说不出来话了，脸色突然变青，眉心窜上一股黑气，浑身痉挛起来。
　　“四公子？你怎么了？”赤鬼王急忙扶住他，怒斥古江晴，“你使了什么手段？”
　　古江晴道：“与他所用的并无二致，他给我妹妹下三日转魂散，我给他下了绝灵散，不用三日，一个时辰内他就会灵脉尽断、暴体而亡。”
　　便是掐他脖子那一次下的毒，她可不敢对斮行盟宗的人掉以轻心。
　　“你……”伏雪泽颤着手指着她，想骂一句“你好狠毒”都骂不出来了，他真的感觉到自己的灵脉在断裂，浑身皆疼痛起来。
　　“你不怕天下人的言论，我更不怕，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现在咱们也是一桩交易了，”古江晴道，“把三日转魂散的解药给我，我便把绝灵散的解药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