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74、犯上

　　玉禅国，殷天域。
　　玉禅国武宗殷天域所在的宗城也叫殷天域，这也是他们国中最繁华的地方，繁华的城池被连绵的山峦所包围，山上常年雾气缭绕，景色雅致缥缈，因此附近的乡民都说殷天域是仙境，乃仙人居住之所。
　　在普通人眼中武宗的上位高手的确有如神佛一般，他们能封印蚕食生血的血祭渊流，能镇压控制力大无比的山傀，而武宗本身位列宗门之首，保一国之安宁，武宗之人可不就得万人敬仰了吗？
　　苍临国之斮行盟宗，凤启国之凤凰天都，有袭国之万俟山庄，云衡国之元师座，宸方国之檀香门，玉禅国之殷天域，皆是如此，若说未得到一国之民众信仰的就只有青图国的任翛宫了。
　　毕竟十几年前青图宗门之首还是铸器古氏，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任翛宫站稳脚跟，又加上青王的平衡策略，这些年一直在扶持只有附属家族存在着的洺川，因此青图国始终是分化的，青图王室未被任翛宫压制，可青图国力也是列国中最小的，两年前的那场来自于苍临国的侵/略，若非有湮古帝刃重新现世，青图恐怕早已是苍临的领土了，不知该说青王是蠢还是聪明，不过……这对洺川自然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臣服古氏的人并不输于臣服任翛宫的人。
　　这对长姐的计划很有帮助。
　　“寒公子。”
　　古江寒把目光从对面那雾气弥漫的山头转回来，眉目惊艳的脸上是一派淡然清冷，好似心中没有半分城府算计，他淡淡的看向了凰诀。
　　“地图拿到了。”凰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低着头把东西递了过去。
　　古江寒接过来看了看。
　　殷天域里探查了几个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可又处处透着些诡异，古江寒凭直觉认定他们要查的东西就在殷天域里，因此一直都没有放弃，前几日终于从一个殷天域弟子的身上获得了线索，费了一番周折通过那线索查到了包围着殷天域的山脉，便打算同凰诀一起上山看看。
　　“走吧。”他道。
　　“寒公子，”凰诀却有些担心，“属下进山就行，公子在山下等着。”
　　古江寒：“此山必有玄阵，我同去，保险一些。”因早年灵脉断裂而无法修习高深的武学，闲暇之时倒是对旁的东西了解的深入了些，比如各类玄阵。
　　“寒公子……”
　　“不必担心。”古江寒安抚了他一句，率先向山道走去。
　　凰诀连忙跟上。

　　几日后，某处山洞。
　　古江寒给火堆添了些木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等物，银针放在火上过了一遭，他转向躺在一旁的凰诀，帮他放出毒血。
　　此行艰险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受伤的是凰诀，他中了毒针，那毒/毒性极猛，令凰诀昏迷了有半个时辰了，古江寒身上带的解毒丸对他没有用，幸好附近生长的有不少药草，他自己配了解毒剂，打算先试着帮凰诀把毒血放一放，再用解毒剂清理他身上的毒/素。
　　凰诀脸色发红、浑身滚烫，像是发烧了，中着毒还发烧，这情况大为不妙，古江寒轻皱眉头。
　　放了毒血，又喂他喝下解毒剂，古江寒掀开他的衣领检查了一下，毒斑的颜色变浅了一些，看来毒素已经变少，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热，没有缓解发热的药可用，古江寒一时有些为难。
　　眼下在这荒山野洞躲避追杀，天色又十分晚了，他功力低微，不可随意走动，只能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又添了火柴，回想白日里所见到的东西，不由神思凝重。
　　这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他回头去看，听清是凰诀发出来的呻/吟，看来他很难受，古江寒晃了晃他们带的水壶，里面的水配解毒剂的时候就用光了。
　　“凰诀？”他唤了一声。
　　凰诀睁开了眼，呼吸很重，意识好像还不清楚。
　　古江寒把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想试试他的温度，却被抓住了手，他以为是凰诀警惕的习惯所致，便解释道：“是我，你发烧了。”
　　凰诀却抓的越来越紧，紧的古江寒手都开始疼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一下子把古江寒扑在了地上。
　　后背磕在了石头上，想必磕出血来了，古江寒咬牙忍痛，现在这并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凰诀很不对劲。
　　他撑在古江寒身上，目光迷离，脸色赤红，喘/息越来越重，身体像火球一样热，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头落下来，滚到了古江寒脸上，让他有些心惊。
　　这是……中了情/药？
　　那毒针上不止一种毒，情药竟然没有一起拔除！
　　现在凰诀是想……
　　古江寒厉声喝道：“凰诀！”
　　他想把凰诀推开，却根本不敌凰诀的力气，见他挣扎，凰诀牢牢的扣住了他的手腕，压住了他的腿，脸色痛苦而又扭曲，似乎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放开我！”
　　凰诀却丝毫不放。
　　古江寒见挣扎不过，勉力动了动腿，鞋底藏有机关，一根金针飞到了凰诀腿上。
　　那金针上涂有迷药，常人若是接触便会立即昏倒，可凰诀只是摇了摇头，压住他的力道却一分不减。
　　他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恐惧之感：“凰诀！放开我！”
　　“寒、寒公子……”凰诀清醒了一些，看清身下的人是他，喘/息却一下子变得更重，紧接着理智全被疯狂的欲/望所淹没，他俯身下去咬住了古江寒的脖子。
　　……
　　火堆边上的柴已烧尽，天有些蒙蒙亮了，凰诀才醒过来，他睁眼之后习惯性的去看古江寒，这一看，脸上顿时血色尽无。
　　古江寒就在他旁边躺着，身上一片狼藉，已是昏死了过去。
　　昨夜的记忆慢慢的回来，记忆越清晰凰诀的脸色就越难看，他竟然强迫了……
　　“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脸上，但这并不足以消除他的罪恶感，他想不到自己竟会这般禽兽不如，也不知以后要如何面对古江寒。
　　古江寒还昏迷着，一向清冷出尘的他此刻衣衫不整，浑身有不少污//浊的痕迹，可就算这样了，也有一种脆弱的美感……凰诀又打了自己一巴掌，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想入非非。
　　他帮古江寒整理好衣服，抱他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他后背的衣袍都破了，有好几道伤口，还未结痂，血流不止，应该是昨夜……撞在了石头上磕破的。
　　凰诀想杀了自己。
　　这本是他想保护的人，他却自己伤了他。
　　污泥怎敢染指清荷？他之过已是十恶不赦。

　　医馆里，凰诀等在门外，心里忧痛不已，他害怕古江寒有什么意外，若是因为他……
　　那他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够。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大夫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目光异样的看着他道：“里面的人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唉，药都上了，等他醒来再看看情况。”
　　“谢谢。”
　　大夫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叹着气走了。
　　凰诀低着头站在门前，却不敢进去看一眼，像一个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孩子。
　　“进来。”
　　里面却传出来一个声音，清冷淡漠。
　　凰诀顿时一喜，但很快的，那喜悦便被痛苦和愧疚所代替，他仍是不敢进去，踟蹰道：“寒公子，我去把大夫请来给你看看？”
　　里面没了声音。
　　古江寒似乎不想再跟他说任何话了。
　　凰诀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推了那扇门。
　　古江寒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听到声音也没有移过来半点目光。
　　凰诀在他床前跪下。
　　他道：“请公子责罚。”
　　房间内一阵死寂。
　　良久之后，古江寒才开了口：
　　“毒性还在吗？”
　　凰诀：“回公子，已经没了。”
　　“他们可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凰诀：“没有。”
　　古江寒：“把我们调查到的事情整理好，传到逐游城，告知长姐。”
　　“好。”
　　古江寒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寒公子，我……”凰诀抬首望着他，眼里满是对他的心疼和对自己的厌弃，“是我的错，请你责罚我。”
　　又是一阵沉默。
　　凰诀也是个固执的死性子，不等到他的惩罚他就不愿意走开。
　　“你要我如何责罚你？”
　　古江寒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又好像在压抑着什么，他道：“你为药/物所控，神智并不清醒，所以无法怪你，你也不必因为此事对我徒生执念，昨天山洞里如果是另外一个人，事情也同样会发生。”
　　“不是的！”凰诀急切的想证明什么，“我不会对别人动情，只因为是寒公子……”
　　“住嘴！”古江寒冷冷的打断他，他想坐起来，却因伤口而受到了影响，凰诀忙去扶他，却被呵斥了回去，“别过来！”
　　他用胳膊撑着半边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凰诀，声音冷到了极点：“难道你想说，你对我心生邪/念已久，所以趁情/药之机便行了非分之举吗？”
　　“我……”
　　“你要我责罚你，好啊，”他说，“拔出你的匕首。”
　　凰诀依言拔出随身带的匕首，就算古江寒现在让他死他也会立即去死。
　　古江寒道：“把你那东西割掉。”
　　凰诀愣住了。
　　愣了一会儿，看古江寒的表情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便在心里做了决定，只要寒公子能够满意……如此想着，便举起了匕首。
　　“住手！”在匕首落下之前，古江寒却又阻止了他。
　　“寒公子？”凰诀愣愣的看着他，其实他有很多忏悔的话想说，但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古江寒不可能原谅他，他也只是想让古江寒出一口气。
　　“你过来。”古江寒道。
　　凰诀便依言走到了他面前。
　　古江寒向他伸出一只手。
　　凰诀乖乖的把匕首放到了他手上。
　　那匕首是古江晴所赠，出自古氏铸器池，造型别致，锋利无比，古江寒的目光落在锋刃上，心里有些许怅惘，他已有很多年没有摸过任何兵器了，更不要说伤人取命，曾经的刀光剑影、策马行侠于他来说已是另一个世界，而今他只是万千资质平庸的人中的一个，无力到……
　　自古都是强者为尊，这一世他还能平安活到如今，不过仰仗着古氏嫡长子的身份、得了许多庇护罢了，若没有这层身份，还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地步。
　　他反手握住了匕首。
　　凰诀道：“请寒公子动手。”
　　匕首划过了他的手臂，伤口有三寸长，顿时鲜血直流。
　　凰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等着他的下一刀。
　　古江寒却把匕首丢还给了他，道：“两不相欠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其不可让长姐知道。”
　　若长姐知道，一定会杀了凰诀。
　　凰诀像是没有明白他的话。
　　相处数月，古江寒也习惯了他有时的迟钝，又道：“若无危险，不可近我三尺之内。”
　　凰诀低下头，道：“属下明白，请寒公子放心。”
　　好在，他还愿意见自己。

　　公子对他太仁慈了，只是这一点伤，万分之一的补偿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两不相欠？他欠他的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