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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风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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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在心,义剑在手。
——洺川古氏·家训
携风伴影来,仁义慰天下,是为风影剑。
——《江山明册·名剑录》
仁义之剑风影,位列江山明册名剑录第五,排名在玉乙、无常、具焱、赤子等名剑之下,盘冰、湛然、鹿隐、雪冥、素心等名剑之上。
其剑有灵,剑灵如风,拂尘抑恶,张扬正道;剑身修长,剑体银白,剑柄处铸刻幽兰,剑铭——幽兰在心、义剑在手,意为心怀静雅禅意、破尽不平之事。
剑意传自铸器古氏先祖,那个在血祭渊流横生肆虐的时代一人一剑封定洺川大小渊流、建立宗门守护一方安宁的人,这位先祖明明是个打铁铸剑的铸造师,却怀有君子之风,出剑时也颇为讲究,携风伴影,雅度翩翩,成就一代传奇,他的佩剑正是风影,剑与人一样漂亮优雅,因此风影又被人们称为幽兰剑。
这把古氏家主剑和古氏家训一起传承了千年,直到十三年前一场阴谋烈焰,烧得古氏宗府化为飞烟、变作残垣,古氏上千亲族身死魂消,宗国第一名世家一夜覆灭,风影剑与古氏家传秘籍铸器谱、百兵之王湮古帝刃一同不见了踪迹。
……
十三年后,洺川危机。
内有尸谷血海、秘境异动将临,外有武宗任翛宫虎视眈眈、敌国斮行盟宗磨刀霍霍,除此之外,也少不了各宗国中一些宗门世家暗中窥视,图谋搜刮铸器古氏有可能留下的所有根底。
而洺川呢?所有曾被古氏信重的近属不是被杀害就是被打压,当年追随古氏的游侠纷纷另寻他主,留下的都是一些能力不济、无处可去的无名之辈,剩下几个掌握着洺川话语权的武门世家相互争斗,主掌者梁氏无能无为,接管了铸剑池却聚不起来铸造师,铸器之名早已消亡,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普通的世家掌权者,只会凭权力颁布一些苛压民众的律令,肆意搜刮着钱财和资源,却忘了武门世家应该镇守四方血祭渊流的责任,当民怨渐起、局势难控的时候也没有想着去做些好事挽救一下,而是执着地追求力量,妄图以力量掌控并压制一切,为了力量陷入疯狂,杀人夺剑已不算稀奇……寒冶山为什么会有尸谷血海?因为梁氏想要以万人之血肉在铸器圣山里铸造出第二个湮古帝刃。
携隐搜查到了梁氏藏匿的帝刃铸造图、设计图、以及铸剑池里的龙山陨铁,龙山陨铁是湮古帝刃的原材料之一,人之骨血也是湮古帝刃的原材料之一,可是……古氏先人三百年前跳进铸剑池铸造湮古帝刃是为了平息一场大战、是为了护佑青图国的万千子民,除了平战,除了封定血祭渊流,古氏从未用过帝刃。
然湮古帝刃绝世之神兵,一击可定天字级血祭渊流,其力量比当世任何一位宗师级高手都要强大,如果手握帝刃去征战天下,那么中州列国都是囊中之物,谁不想要它?谁不膜拜这强大的神兵?中恒州以武为尊,人们总是要忍不住瞻仰强大的一切……为它疯狂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可惜不是谁都可以铸造它,三百年前铸造帝刃,除了各种材料,最关键的是铸器谱、铸造师以及古氏血,缺一不可。
也不是谁都可以掌控它,几乎只有古氏旧属知道,帝刃有灵,不愿听从人的指挥,一开始只有古家人能够使用它的力量,后来连古家人也控制不了它的力量。
梁安忘记了这些,他为追逐神兵的力量而疯狂,没有铸器谱的他竟还妄想以无辜人们的血肉来铸造湮古帝刃,没有成功,就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终酿成了今日秘境异动将临的祸端。
调查清楚这一切的牧飞却没办法凭着手中的证据让梁安身败名裂、把梁氏尽数铲除,因为当下这个时候洺川已经不能再乱,要对付外敌,洺川众宗门世家必须联合起来,梁氏毕竟是洺川十四城里最强大的一支力量,即使它烂到骨子里了,也得把它糊上城墙挡住苍临的利刃。
如此精明有筹谋、手握洺川第二强势力的牧氏家主都这样决定了,林氏、白氏、乃至上官一族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要求联合起来讨伐梁氏,他们无论曾经遭受过多少欺压折磨,如今都只得做出跟牧飞一样的决定。
不管他们是软弱、胆怯、精明还是狠毒,他们不救洺川,又有谁还会来救他们?
“梁安秘密去找了任翛宫的人。”
午后下了雨,起初淅淅沥沥不成势,后来渐成雨帘,驱散夏日燥意,也带来了触骨冰凉。牧飞坐在廊下烧水,打算沏一壶热茶,耳边雨声喧嚣,他的心仿佛还很静。
其他人却坐不住,林腾几次踱步到他身边,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道:“任翛宫哪会管?无论是寒冶山还是苍临大军,叶颂都不会管的,他巴不得咱们遭殃……哪有、哪有他们这样的武宗?!”
看来他虽然怯懦,还是能够看清现状的,看不清现状的梁安以为任翛宫叶氏会是救命稻草,其实只是痴心妄想。
牧飞道:“没错,就算苍临军会威胁青图国门,任翛宫也一定会等到洺川人都死光之后才出手。梁安或许也想过带着家底投奔任翛宫,但叶氏不会看得上,除非他有真正的湮古帝刃。”
说到湮古帝刃,这座用来临时集会的小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他们还都没有亲眼见过寒冶山的尸山血海,只是听说秘境异动这四个字就已经恐惧的发抖了,那是只在传说中才能窥见一二的大劫难啊。
林腾长叹了一声:“那还有什么办法?”
牧飞:“我已写信向灵州藏巧欧氏求助。”
林腾眼里燃起一丝希望,藏巧欧氏是同在青图国的名世家。
“没有用的,”较为年长一些的白义田道,“中州约则中有‘祸乱不及名世家’一条,苍临人再丧心病狂也不会主动攻击藏巧欧氏,青图若真亡国藏巧欧氏会是苍临国的名世家,苍临武宗也得敬着他们,他们怎么会出手?若是过去,念着跟古氏的情分欧氏或许会派人来帮忙压一压秘境异动,现在……”
林腾急道:“青王呢?洺川十四城也是他的国土,他就不会劝一劝任翛宫不要坐视不管,他手上也有军/队有兵权,他……”他说不下去了。
上官遥一直安静坐着,看了一眼长廊尽头手握重剑的具焱,没有说话。
宗国制度八百年来,王族与武宗、名世家的关系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其实名世家对战事无所谓,主要是七言约书下王族与武宗的关系,任翛宫没有触及宗国制度下的王权,青王就不能对他们的行为予以置评,他不会去劝叶颂承担起护佑一国民众的责任,他手上有兵权,可他也胆怯,普通兵士也不可能与武门弟子相提并论。
白义田道:“尝试召回曾经效命在洺川的游侠吧。”他也看了一眼廖悬,如果有足够多的镇渊高手,也不必如此惧怕斮行盟宗的鬼刀森森了。
然而宗门世家以往不肯给追随门下的游侠散客好的待遇,游侠们也不会枉顾自己的性命,他们的侠义只在一定范围内,不是所有人都像廖悬一样傻,这种时候竟然还秉持侠义不跑路。
没人应白义田这句话,他们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林腾艰难道:“唇亡齿寒……邻国呢?玉禅、有袭、云衡……”
这就更不可能了,人皆有私心,宗门之主要顾大局,何况本国宗门都不愿出手相助,他国又何苦沾这趟浑水?
“若是风影剑在……”白义田捂着脸,几乎哭出了声。
其实他想说的是:若是古氏在,又怎么会有这种束手无策的危机?
不管他们有没有在心底庆幸过这十几年来不再以下臣、附属家族的名义而存在,此时此刻都无比想念他们曾附属过的铸器古氏,铸器古氏当年之强,连天下第一武宗斮行盟宗都不敢轻易触其锋芒啊……
“没有风影的雅和义,得到风影又如何?”上官遥终于开口说了到这儿之后的第一句话。
牧飞的热水已经烧好,他动手沏茶,一步一步不失条理:“上官兄说的是,我们不能再抓着一些不可能的妄想。眼下也并非走投无路,至少洺川十四城的城墙就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也有那些顶级的防御玄阵在,我们把几家的弟子联合起来,集中十四城,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寒冶山的事,也要尽可能求助藏巧欧氏,大不了我亲自去一趟灵州软磨硬泡。”
“可……”林腾不安,“梁安还抱着对任翛宫的幻想,他会愿意合作吗?”
梁氏已经把其他几家踩在脚下太久,势必不肯向他们低头。
“我们手中有他最大的把柄,如果他不肯齐力镇渊抗敌,那么就让梁氏一脉在洺川沦陷前身败名裂,”他沏好了茶,第一杯先给了上官遥,接着分给林腾和白义田,最后起身送到廖悬手里,眸中幽光隐现,“只要咱们几个一心,一切都好说。况且梁安的思路也并非全无用处,我们最好想想办法怎么逼任翛宫出手对付斮行盟宗,想个他们会感兴趣的筹码,不管怎么说任翛宫都是青图武宗啊。”
上官遥尝了茶,不由皱眉,苦涩,并不好喝。
廖悬则直接一口干了,根本没品出来什么味。
……
雨还在下,一连几天不见天日……洺川本来就难见天日,寒冶山的血雾已经开始朝周边宗城扩散,其势骇人,一时之间无有应对之策。
有人想去外头避险,可故土难舍,何况近日青图没有多少安生的地方,若是野外遇到破封的血祭渊流那直接就是一个尸骨无存,待在宗城好歹还有宗门里的镇渊弟子在,于是便只得寄渺茫的希望于他们,尽管看过那些诡异的血雾之后,噩梦会一个一个涌入夜晚,纷乱离奇。
“她是我的!”
“喝她的血!她的血能提升功力!分我点!都是我的!”
“腿断了啊?本来还能跳舞,现在你有什么用?”
“一辈子都在不同的床上辗转流离吗……”
“我喜欢你的脸,你如果愿意对我笑,我也不是不能宠你,不嫌弃你残花败柳之身。”
“用她的血能锻造出世间最强大的兵器,此神兵力可压天字级血祭渊流,另有传闻说,与此女云雨,可休养灵脉、使镇渊术一步千里……”
“年轻的古氏宗主死了,你是古氏最后一人。”
“姐姐,这场风浪我扛不下去,对不起,我护不住你,我保不住古氏,对不起……”
“我不想背叛你,我喜欢你,我也喜欢她。你得理解我,形势复杂,我不是存心要出卖江寒……”
“堂堂武门名世家嫡女,却只会琴棋书画,你自己就不觉得羞耻吗?”
“古氏需要这个姻亲,你必须嫁过去。”
“古氏大小姐长得倒漂亮,跟她娘一样像个祸水,却没有半点名世家后人的气度,败落了就是败落了,哪有那么容易起来……”
“姐姐,我们终于回到洺川了,我会重启帝刃,一切都从现在开始。”
“大小姐,为了报仇雪恨,为了古氏复兴,公子不能是个废人,所以需要把你的灵脉换给公子。”
梦里的小女孩声音稚嫩,在这句话之后心软地应了一句“好”,而后就是一生之劫。
……
雨水滴答在窗边,吵得人头疼。
掠影坐起来,缓了许久,看了眼旁边的包裹,抬手敲了敲窗沿,很快便有等着禀报诸事的下属进来,惊喜道:“主上,您终于醒了!”
“睡了几天?”
“四天了。”
隐约有歌乐之声传来,表明她还栖身在风月楼里,掠影揉着太阳穴:“妃若扬可回来过?”
“回来了一趟,他大闹了梁氏宗府,回到风月楼匆匆看了一眼,又很快走了,现在……不知去了哪里。”连携隐都捕捉不到他的踪迹。
掠影闭眸感受体内灵脉与内息运转的情况,淡声道:“其他事?”
下属便把她此前吩咐诸事的进展和洺川十四城的现状详说了一遍,又道:“主上,斮行盟宗携八百弟子、五万苍临军今晨驻扎在月息城外。”
内伤修复了大半,那股频频作乱的内力也暂时消停了,外伤只要不再渗血对她来说都是小事,掠影感觉身体轻便了不少,脸上神色却没有放松:“统领者是谁?”
“斮行盟宗长公子伏霐泽,随军有赤鬼王、戒鬼王。”
跟重羽探来的消息一样。
斮行盟宗宗主伏千钧乃风云榜第四的宗师级高手,一把鬼刀天下无匹,令人胆寒,其下又有七大鬼王,都是近宗师级的超一流高手,一个就已经不同凡响,何况同时来了两个?而且还有伏霐泽统领,这人不仅武功近宗师级,头脑也十分聪明,狡猾奸诈至极,不好对付。
掠影思索片刻,抬眼看向下属。
“主上有何吩咐?”
掠影:“……备饭。”
……
中州历八百五十九年,苍临王族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便向青图发出了征讨檄文,六月中,其武宗斮行盟宗携苍临国百家弟子共八百人加上大军五万抵达青图洺川,十六日,这五万余人便气势张扬地驻扎在了月息城外十里处,其前锋大将于阵前嚣张叫骂,好似洺川十四城很快就会是斮行盟宗囊中之物了。
洺川上下人心惶惶,天下第一武宗的威势隔着十里地就已经压迫的人们喘不过来气,尽管洺川的武门世家首次放下芥蒂联合到了一起,尽管他们难得放下了姿态召集游侠高手,可如今的洺川要抵挡斮行盟宗仍是希望渺茫。
苍临军的前锋大将就是斮行盟宗七鬼王之一的戒鬼王,他位列风云榜第二十三位,乃是实实在在的上位高手,有近宗师级的实力,一把鬼刀使得出神入化,若要单打独斗,整个青图国都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而眼下整个洺川境内没有一个人能够扛得住他的鬼刀,一连几日,前去应战的洺川高手都在鬼刀下丧了性命,唯一跟戒鬼王交手之后还能生还的,竟就只有手握往胜之名剑的廖悬。
苍临此次征伐还驱使了力大无比的山傀,用它们来试探月息城下的防御玄阵,洺川弟子为防玄阵破损,只得先击杀这些为虎作伥的山傀,城墙下腐臭的尸体几乎堆成了山,山傀活的时候像石头一样坚硬,死了以后却如淤泥一般溃烂,通体散发恶臭,臭味几乎可以把城墙腐蚀,让人总担心城墙会被熏倒。
好在洺川的城墙都是由古氏铸器秘法加固过的,又辅以顶级的防御玄阵,是天底下最难攻破的城墙。
看着那些发狂之后不断攻击的山傀,牧飞的神情里带了些悲悯,廖悬也皱眉:“镇渊术就是让他们这样用的?!”
镇渊术原本只为封定血祭渊流,如今强大的镇渊高手却开拓出了各种用法,比如眼下,山傀只因血祭渊流而发狂,这些苍临人竟以镇渊术催动城外被封印的血祭渊流不稳,山傀嗅到血祭渊流的味道便会发狂暴动,成了他们有力的屠刀。
中州约则里对解封血祭渊流有严格的约束,至少在战场上绝对不能靠血祭渊流来进行攻击,斮行盟宗却枉顾约则,一味狂妄肆意,然而没人能够指责他们,因为中州武道终究是强者为尊。
上官遥低头看着下面的情形,神色不明。在他身后,梁安坐立难安,他被牧飞逼着坐到这里,心中恐慌至极,任翛宫没有给他回应,手下最强的一批高手去了寒冶山就下落不明,洺川分明已无任何退路,就算侥幸没有崩塌在苍临的铁蹄下,他梁氏的命运也必定坎坷多舛。白义田与林腾则都是一副悲切之色,只是一个戒鬼王就已经把他们逼到了这份上,牧飞此前所说的筹谋如今还看不到成效,他们只能拖着,眼下唯一可以倚仗的,竟然只有这脚下的城墙。
这批发狂山傀又死得差不多了,洺川不再派弟子下去,都退到了城墙上,戒鬼王一时拿他们没办法,哈哈一笑,使出激将法,开始破口大骂。
“洺川如今是死地了?连一个会吭声的都没有?!宗国间竟有你们这样窝囊的武门世家?真是笑掉大牙了哈哈哈!”
“乌龟王八蛋一群!城墙上剩下的一个个都是老弱病残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点血气都没有啊?你们脚下站着的还是武者圣地吗哈哈哈!”
……
苍临军后方,斮行盟宗长公子伏霐泽骑在马上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他身后赤鬼王道:“看他们这颓败样子,根本没必要劳动公子亲自领军。”
伏霐泽:“洺川毕竟是洺川,尽管颓势难改,却有根基在,只这些城墙就得费一番功夫。”
赤鬼王:“多花点时间罢了,古愿折留下的防御玄阵再厉害,也挡不住斮行鬼刀的霸道,待攻破城墙之后这些人就不堪一击了。”
伏霐泽笑道:“就看洺川被攻破之后,任翛宫还坐不坐的住,霜泽很早之前就想会一会叶施盟,领教一下风云榜第五的风采,这次却可惜了。”
“小公子忙着突破刀境,错过了机会,”赤鬼王道,“不过那叶施盟虽是宗师级高手,近年来却只知道沉溺女/色,恐怕武功早就荒废了,任翛宫也没什么实力。”而他们斮行盟宗的小公子乃是天下皆赞的武道天才,未及弱冠便已经是超一流实力的高手,离宗师级也就只有咫尺之遥。
伏霐泽弯了弯嘴角:“玩嘛,应该叫苍王跟过来看看,洺川攻下之后,距他独霸天下的念想又近了一步。”
赤鬼王:“依老臣看,别说洺川,就是整个青图国,要攻下也就只需三个月时间。”
戒鬼王已经骂了半个时辰,城墙上的弟子皆忍受不了,可又没有实力一战,廖悬当然也早就忍受不了,他提起具焱就要上。
牧飞急忙拦住:“廖少侠,你还有伤在身!”
此前廖悬已经三次迎战戒鬼王,三次落败,具焱可承千钧之力,却突破不了戒鬼王的刀,他已是剑术卓绝,又有如此名剑,却仍是比不了戒鬼王修炼几十年的深厚功力,更跟人比不了镇渊术,若他修炼到戒鬼王这个年纪,不用具焱说不定就能胜出,可他毕竟只有二十余岁,能从戒鬼王刀下活命已是奇迹。
廖悬怒道:“我若不战,难道真的要当缩头乌龟!”
几个家主脸色难看,他们只能在这当缩头乌龟,今日洺川武门的脸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洺川存留。
一直像是与眼前战局无关的上官遥突然神色一动,拽住了廖悬的胳膊,示意他回头看。
廖悬一回头,果然大喜,只见一人自城内奔来,飞身攀上城墙,下面的弟子根本来不及阻拦,正是数日不见的掠影。
“小影!”
“廖兄。”掠影落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径直向梁安走去。
梁安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掠影解下背上的包裹,道:“梁家主,掠影不负承诺,这就是风影剑。”
“风影剑?!”白义田不敢置信地喊出来。
牧飞眯了下眼睛,与林腾一起看了过去。
梁安眼里的激动在这瞬间消弭,掠影行为有异,他前几日就察觉了,却一直搜捕不到此人的踪迹,联想到下落不明的赫连和牧飞手中的证据,他明白过来自己可能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就算不论这些,此时此刻,敌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就算得到风影剑也没什么用了,谁会听他的?说起来,掠影的确不负承诺把风影剑送到了他面前,可他敢接吗?
牧飞看着掠影,一瞬间也想起从前的许多端倪,想起他开始需要携隐为自己做事的那段日子,携隐一直是好用的帮手,且挑不出任何异样,直到近日他才查到携隐跟梁氏也有联系,后知后觉意识到掠影这个人不简单。
如今风影现世,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是真的风影吗?
城墙上所有人都在注视着。
是消失了十几年的古氏家主剑吗?
掠影没有理睬各式各样的目光,动手开始解包裹。
城门外戒鬼王的谩骂还在继续,通过内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稍稍分散了人们因为风影剑而恍惚的心神。
“……十几年前因为一个女人搞得古氏覆灭,十几年后因为你们一群窝囊废,洺川也要覆灭了哈哈哈……”
“若是宗国第一美人慕朝辞今日在这城墙上,为了她的面子,欸!说不定爷爷就放过你们不攻城了!可惜现如今宗国第一美人、你们洺川的主母正跟叶施盟双宿双飞呢吧?!哈哈哈洺川十四城跟她可没什么关系了!”
城墙之上,人人色变,古氏主母,也就是洺川曾经的主母,是洺川十四城无人愿提的忌讳,更何况……
掠影已经解开了包裹,缓缓拔剑,风影剑银白的剑身逐渐露出来,幽兰依旧,光华夺目,其剑韵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面无表情,抽剑转身,突然自数丈高的城墙上飞跃而下。
“小影!”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的动作也太快,所有人都反应不及,廖悬深知戒鬼王的可怕,急忙要下去助她,却被上官遥按住了肩膀。
上官遥只低声说了一句:“看着。”
携风伴影,仁义无双,携风之影,亦可翻云覆雨。
那道灰色的身影几个跃身跳到了戒鬼王面前,一剑挥开了他左右数人,剑气之凛冽,让内功深厚的戒鬼王都觉得头皮发麻。
下一瞬间,鬼刀与风影剑相击,爆发出强劲的气流,周围人马皆翻,震荡的头脑俱裂,连山傀也畏惧退后。
紧接着,戒鬼王自上朝下劈出刚硬一刀,掠影正面相迎,两人出刃的速度快的肉眼无法分辨。
城门外沙尘暴起,皆因杀气激荡,空气凝结,令人窒息。
短短半柱香,两人交手了上百个回合,城墙上的众人和苍临后方的伏霐泽赤鬼王根本来不及看清形势,戒鬼王还没有时间惊叹一句对方剑术之玄妙高深,就发现那把银白色的剑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没有人能看清掠影的动作,之后她把风影缓缓拔了出来,看也没看,又一剑朝着戒鬼王的胸口刺了下去,偏偏却不刺入心脏。
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拔剑的时候很慢,落剑的时候又很迅速。
鲜血如泉口喷涌。
戒鬼王痛苦得面部都扭曲起来:“你……”
掠影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是嫌恶:“你坏了我的计划,今天我本来不打算杀人。”
“但以你污秽之口,怎配提起我的母亲!”
下一剑,正中了心脏。
名剑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真正让人敬畏的,只有毫不虚假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