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法师之图腾》幻想星空的萤火虫

40、39.源于诡秘

　　现在已经是穆白出院的第二天了，苏游和穆白两人一同坐在咖啡馆里，这时他们已经得到了那个被宇昂隐藏起来的吊坠，吊坠装进盒子埋在土里，坑很深，但得益于穆白的读取记忆的精准，两人很快就把盒子挖出来了——
　　苏游并没有问穆白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盒子的位置，而是仔细检查盒子上有没有附着什么奇异的魔法。不过他们很快发现，盒子上的魔法粒子几乎不存在，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木头盒子——
　　黑褐色乌木，上面暗红纹路依稀可见，甚至还存着几道白色的划痕。这些划痕很明显不是指甲或是其他利器划上去的，而是经过了精细打磨的产物。划痕汇聚成一只玄鸟，抚摸上去仿佛在微微发热。
　　而他的眼神也在两人打开盒子的时候变得异常幽深，就仿佛在故意掩饰什么。
　　“你在隐藏什么？”穆白一瞬间便发现了苏游的异常，问道。
　　而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的是，苏游抬起头来的眼睛，空洞而布满血丝，让他身后的阴影几乎一瞬间实质化，攀在他身上，他甚至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背后特别堕落之影的独特的灵魂吸力——
　　那个奇异的堕落之影口中喃喃道，语调中的渴望和杀意第一次如此清晰：
　　“好浓郁的绝望~”
　　“好想……吃了他……”
　　穆白还是第一次听到皈命如此清晰地表述自己的想法，眉头微微皱起——来源于堕落之影的这股灵魂吸力是无法控制的、无差别的，尤其是在实质化之后，吸力愈发明显。因此，穆白从来不让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堕落之影独自接触人类，免得他们因为失控伤人。毕竟，几乎没有堕落之影可以选择拒绝吸收生魂，除非……
　　除非是像皈命、业障、童子等一样强大的堕落之影，才有所选择——而有选择的堕落之影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进行吞噬，而不是像其他弱小的堕落之影一样控制不住。
　　而现在，穆白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质疑——
　　那个一直护着他的皈命，一直教导他的皈命，一直坚持不伤人的皈命……
　　竟然对苏游产生了杀意。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吞噬了。
　　“皈命！”穆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皈命的影响下愈发燥热，甚至有些失控的前兆。他甚至有种可怕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离自己而去，而自己正在置身于一片汪洋。
　　“穆白。”清脆的孩童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只手将他从水里拉出来。
　　穆白咳嗽几声，抹抹脸上的水，才缓缓开口道：“童子……”
　　此时，一个长相酷似穆白小时候的小孩子正微笑着望着他，双手托腮，右手的衣角还往下滴着水：
　　“且莫担心，业障去阻止了，外面看你，只是晕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皈命会变成这样？”穆白还是有些不理解，原本稳定的皈命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还记得，我为什么诞生吗？”名唤童子的小孩子问道，眸光温柔。
　　“你是我的恐惧。”
　　穆白凝视着童子，伸出了左手。
　　“我们彼此相依。”
　　童子与穆白的手指相扣，双目中只有彼此。
　　“你是我的悲伤。”
　　穆白眼中泪光闪烁，神情恍惚。
　　“我们心意相通。”
　　童子微笑着点点头，握住的手更紧了几分。
　　“爱我之所爱，恨我之所恨。”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此即堕落之影的守护之所在。”
　　穆白重复了第一次见到童子时他所说的话，虽然话语有些绕口，但当年他的意思表露在文字间。
　　“……一晃多年，穆白。”童子的手轻抚上穆白的脸颊，顿了顿才笑着说：“你都长这么大了。”
　　“……要我拆穿你，我们昨晚刚说过话吗？”穆白无语地说道，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开个玩笑嘛，不过皈命已经告诉你了，为什么。”童子笑道，他虽然是小孩子模样，但说话特别谜语。
　　“……”穆白思索了一下，默默念叨道：“皈命对苏游有反应，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份绝望的情绪吗？”
　　“是，也不全是。”童子说道，他右手一划，一块浮冰便浮现在两人面前，随后他继续说道：“如果将堕落之影的正常状态比作包裹住敏感温度调节器的这块浮冰，那么外人的各类情绪首先融化的就是外界这块浮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碰到容易变化的调节器……只有稳定住这块冰，调节器才能永远保持最初的状态。”
　　“失控的堕落之影，便是融化后的直接接触温度的调节器，会对那个最敏感的情绪产生巨大的反应。”
　　“而每一个堕落之影都有一个对应的影响最大的经历情绪，比如皈命经历绝望……其他情绪并不是不能影响，只是魂越完整越容易控制表面浮冰的状态，但如果遇见了自己对应的情绪，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浮冰的融化，直至彻底失控。”
　　“所以关键还是情绪。”穆白似懂非懂点点头，但童子很快摇摇头，继续说着：
　　“不止情绪，更重要的是经历。”
　　“也就是说，皈命很有可能见过苏游。”
　　“而且这也是这段时间皈命第一次替换出来保护你，也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见到苏游。”
　　穆白只觉得毛骨悚然，堕落之影是因为自身强烈的情绪才存在于世，而更恐怖的是，皈命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见到苏游的呢？
　　等等……
　　“不，不对！”穆白喃喃道，随后对着童子说道：
　　“皈命跟在身边保护我已经有些时辰了，为什么偏偏是打开盒子之后，他看到苏游却失控了？”
　　“变聪明了啊！”童子欣慰地笑了，解释道：“两个可能——其一，盒子有问题；其二，‘苏游’这个人有问题。”
　　“或者结合起来说，当时受到盒子的影响，‘苏游’有问题。”穆白说着，抬头看了眼周围，原本退去的潮汐又逐渐涨了起来，一个黑色劲装男子顺着潮汐缓步走来，他身边跟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和一个一身长衫的中年和尚。小孩子蹦蹦跳跳，看上去非常高兴，偶尔向外吐吐舌头。中年和尚单手扶额，似乎是刚刚恢复过来，意识还不清醒。
　　“皈命。”穆白叫了声，中年和尚慢慢恢复过来，应了声：
　　“抱歉，小白。”
　　皈命双手合十在胸前，似是很愧疚，连连叹气。
　　“呵……司署，走。”黑衣男子似乎看上去很是不耐烦，拉着小孩子就要走。
　　“业障，我有话要说……”穆白颤抖着身子叫住了黑衣男子，他很害怕业障。只是因为，业障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堕落之影，也是第一个会威胁到他的灵魂存在的堕落之影，如果那一天不是在绝望中诞生了童子，他可能在遇到业障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哦？”业障停下了脚步，一双猩红的眼瞳望向穆白，嘴角咧开夸张的笑容，似乎在期待着穆白的话。
　　“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有问题！”穆白声音颤抖，但却十分坚定，顿了顿继续说：“盒子里是一块白菜颜色的玉石，底下是金丝绒布制成的垫子，而无论是我还是苏游都没有触碰里面的东西，只是让它们保持原样……所以我觉得问题只会是里面的玉石，而不在苏游身上。”
　　“你就这么相信，苏游，没有问题？”业障说话的语调很慢，但却带着一股威严，就像古时身居高位的高官，说话很慢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换成以前，穆白可能早就不敢说话了，毕竟业障说话的方式无意间激发了他的恐惧——
　　“颜秋姐姐，妈妈，我好疼，好疼啊……”小时候的穆白看上去就像个支离破碎的瘦弱瓷娃娃，乌黑的眼睛几乎没有焦距，他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况，只是身体蜷在一起，嘴里小声喃喃道。
　　“小白！小白！”等到被他唤作颜秋姐姐的少女找过来时，穆白已经快在雪地里冻得没有知觉了。
　　颜秋抱起穆白的身子忍不住低声哭泣，毕竟在她看来，穆白身上全是被石头砸过的痕迹，还有一处处被打的淤青，再加上在雪地里冻了好久逐渐苍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那就一定是被欺负了。她抱紧了穆白，试图让自己的温暖传到他身上。
　　穆白似乎是感受到了颜秋的怀抱，声音颤抖着问道：“姐姐？颜秋姐姐？”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姐姐在，姐姐在呢……”颜秋知道穆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于是将嘴唇贴在穆白耳边说话，试图安抚他的不安。
　　穆白感受着亲人的温度，眼皮突然有些沉重，他双目无神地眨眼，似乎要睡过去了。
　　颜秋背着穆白快步回家，声音里带着哭腔，但也强迫他和自己说话。每次穆白想睡过去，就把他摇醒，生怕他因为体温过低出什么事。
　　而就在这件事后没过多久，颜秋姐姐就为了他和母亲选择了一对城里的瑞士夫妇作为自己的养父母，为他们换取了高额的资助费，这也成为了他和母亲能够回国的资本。
　　这一次的经历让他失去了陪伴他的颜秋姐姐，也彻底粉碎了他心中反抗业障的勇气。
　　但这一次，他不想再躲在后面了。
　　“不是玉石的问题。”业障摇摇头，随即说道：“我见过那块石头，那块石头大概率是和氏璧的残料，那个怎么可能成为绝望的象征？”
　　“！”穆白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间，直到此刻他才想到，自己面前是好几个古代的堕落之影，虽然不知道和氏璧是什么，但……面前的几位堕落之影在听到和氏璧之后，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皈命，他的表情闪过怀念与悔意，却唯独没有绝望。
　　穆白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方向错了，另一条思绪也有了眉目。
　　而至此，最后一个问题也呼之欲出。
　　“皈命，我能问一下，你因何而绝望吗？”穆白小心翼翼地问道，明明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眼睛却忍不住往皈命的脸上瞟，似乎很在意他的情绪。
　　“小白，我既然决定与你共事，那有些事自然要告诉你。”皈命温和地笑笑，随后才将这一切缓缓道来：
　　“我出生在楚国一个贫穷之家，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家剃度当了和尚。”
　　“因为寺庙里就我一个适龄孩子，所以方丈很照顾我，长大后我就成了这里的住持。”
　　“而随着愈发长大，我也无法拒绝旧人的离去，甚至要淡然处之，平静地为他们念往生咒。”
　　“而我的师父，临终前却留下了一句话：‘你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否则害人害己。’而我却将师父的告诫当成轻飘飘的过耳旁风，没有往心里去过。”
　　“再后来，耐不住寂寞的我收了几个小徒弟，他们都是吃不起饭的穷人孩子，佛号也起的随随便便，只希望他们能平淡过完一生。”
　　“归一是我的大徒弟，最聪明伶俐，也懂事亲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本以为师父的话语不可能应验，可……”
　　皈命的声音骤然变得哽咽，又带着浓浓的绝望：
　　“就在那一天，楚王下令修建章华台，为此诸多能人巧匠应召入宫，而在测算中他们选了龙湾，这里是龙气盘旋之地，唯有血祭方可化为己用。”
　　穆白下意识握紧双拳，他似乎明白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楚王召我入宫，入宫……随后，派出鹰兵剿灭寺里所有人，所有人啊……”
　　“皈命！”穆白看着皈命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郁，下意识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童子却拉住了他的手缓缓摇头。
　　“等我回家，看到的就是血浆涂抹的红墙，还有鹰兵首领手中闪过的血迹斑斑的屠刀……”
　　皈命抱头痛哭，他身上的黑气再一次涌起，像是要把他吞噬。
　　“可你在绝望中开了天目，窥见了些许未来。”业障盯着皈命，缓缓说道：“你看到自己的孩子们最终会成为堕落之影，永生永世受尽折磨，却不得解脱。所以你决定赴死，代替他们承受绝望的洗礼，甚至吞噬他们的负面情绪，只为了他们能够投胎转世。”
　　“所以，他们投胎了吗？”皈命抬起双眸，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追问道。
　　“哼，他们很幸福，无知得理直气壮。”业障说道，但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皈命身上的黑气慢慢散去了，眼神也渐渐清明。他嘴中念念有词，似乎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目睹了这一切的穆白心里也并不好受，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个道理，他再懂不过了……
　　“穆白。”童子突然叫住了穆白，并将他拉到一边：“你该出去了，我跟你讲讲外面的事……”
　　可穆白还有些犹豫，明明是他自己问了皈命，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自己难道不应该留下来等他恢复？
　　“我和业障都会留在这儿，所以你别操心啦，快点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童子叉着腰，仰着头对穆白说道。
　　穆白叹口气，点点头同意了。
　　……
　　“你醒了？”苏游原本正在摆弄房间窗台上的花草，听到穆白的动静后便开口道：“那个盒子我已经处理过了，你不用担心了。”
　　“……多谢。”原本看到盒子就摆在自己旁边的穆白是有些慌乱的，可苏游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放松下来，问道：“有问题的是那个垫子对吗？”
　　苏游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你会认为有问题的是那块玉石。”
　　穆白摸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虽然一开始他的目光确实被玉石所吸引，但自己的推论却被更加见多识广的业障打断了，所以现在他基本上是看着正确答案在回答问题。
　　苏游没有多问，而是拿起窗边的盆栽，将它放在了穆白手里。迎着穆白疑惑的眼神，苏游解释道：“你长期和堕落之影打交道，身体里积攒了太多的怨怼之气，这株凝神花可以洗净你身上的冤魂气息。但是切记，它对于一般的普通人来说可能会极大的损伤。”
　　穆白抱着盆栽，抿了抿嘴唇，问道：“这花除了抱着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净化我身上的气息吗？”
　　苏游很意外，但还是回复了他：“你可以去网上买点凝神花茶，长期喝着，虽然没有这株凝神花的效果，但对于减少怨气增长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而且，这种花茶可以治失眠。”
　　闻着身前凝神花的清香，穆白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净化，但他还是决定将这株盆栽还给苏游：“我平日里和我叔叔一起住，凝神花我养不了，但我可以喝一些花茶，而且我已经习惯了被这种气息包裹的感觉，突然离开它们我也会不适应。”
　　“……那好。”苏游点点头，随后拿起穆白怀里的盆栽，放回了窗台上。
　　穆白从床上坐起来，头一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处安静的卧室，遥望窗外似乎是在某座山上。思绪至此，他开口问道：“这里是？”
　　“这里以前是我的住所。”苏游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随后翻起了桌上的书本。
　　“现在不是了吗？”穆白看了看周围的家具，没有落灰，很显然是经常打扫的。
　　“现在搬到北京去了，因为研究所在那边，这边就雇了人来定期打扫。”苏游抬了一下眼镜，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着书。
　　“那边是什么山？”穆白发现卧室的窗子直对着一座山，当自己抬起头，整座山都映入眼帘，景色非常优美。
　　“老君山。”苏游似乎是知道他在问什么，有问必答，可手上的工作还没闲着。
　　穆白没有继续问了，从床上爬下来，脚踩在拖鞋里。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右侧书架上罗列着诸多手记，很明显是有人刻意写的。
　　“你可以看，但请不要弄乱弄坏。”苏游的声音再次从穆白身后响起，这次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穆白的动作。
　　“谢谢。”穆白从架子上随便挑选了一本历史古籍拓印本，翻开，果然书如其名，这是一本洛阳游览小记。他看了眼目录，内心了然，这本书着重写了作者的经历，很主观一点都不客观，尤其是在描绘洛阳奇山上——不过，他对于老君山的记载却格外奇特，只是寥寥数语，很显然是胸中无墨。他翻到老君山的那一页，只有两幅水墨画，一张在远处，一张在山底，寥寥数语描述着老君山的轶事——传山有古神，凡登山者必遇天灾，民阻于此，遂山前留念，撰此短文，以记此事。
　　他又再一次翻开作者的生平，发现这位作者竟然是两宋时期的人物，是一名出色的空间系探险家。
　　“神秘的老君山……”穆白下意识喃喃道，抬头望去，对眼前这座特殊的山多了几分敬畏。
　　“无论是老君山的神秘传说，还是这个盒子，亦或是堕落之影，都源于诡秘。”苏游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却无悲无喜，听不出半点情绪：“诡秘之物是封神的必经之路，能够遇见祂们让你比同龄人距离那个方向更近一步。”
　　“我不关心封不封神，我只关心堕落之影为什么会留于世间呢？”穆白心中一直藏着一件事，那就是搞清楚堕落之影的成因，帮助皈命解脱。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认真的苏游竟然因此笑了一下，但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书架上的一本书。
　　穆白顺着方向找过去，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红皮的本子。
　　“翻到37页。”苏游的声音再次响起，穆白没有犹豫直接照办，房间里只剩下唰唰唰的翻书声。
　　第37页果然有穆白想要的东西，作者详细描述了堕落之影的故事和成因，甚至还有他人造堕落之影的实验记录。当看到里面变态的笔吻描绘了一个个实验品的挣扎，那份痛苦和绝望透过文字浮现在他眼前。
　　“呼……”穆白从书页上抬起头来，凝视着苏游，缓缓问道：“这本书的作者和你什么关系吗？”
　　毕竟在穆白看来，如此详细的记录能得以保存也是来之不易，更何况这样一本几乎可以算得上禁书的书籍，能存在于世这么久也是难以想象的。除了后人余荫，他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
　　正当两人对峙之时，穆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