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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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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之后,二人的身体仍紧紧贴在一起,何子萧搂着黄九郎,不时以手抚摸着黄九郎露于衾外的肩头。
黄九郎轻声道:“子萧。”
何子萧轻声回:“嗯?”
迟疑了片刻,黄九郎淡淡地道:“今晚之事,日后不能习以为常。”
何子萧的手一顿:“为什么?”
黄九郎叹息道:“家母患有心疾,倘若教她知晓,一旦病发,九郎岂不要痛悔一生。”
何子萧关切地问道:“既有心疾,何不医治?”
黄九郎垂眸道:“请过几位太医,都道此疾唯有齐野王太医的先天丹可医,只是齐太医现在不在医馆,求药无门啊!”
何子萧闻言笑了起来,在黄九郎娇俏的鼻上轻轻一捏:“你啊,还以为你是个有心之人,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大意。难道你不知道我与齐野王素来交好吗?”
黄九郎抬眼看他,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可是,齐太医不在医馆,你又能如何?”
何子萧仍是笑,不经意地道:“他不在医馆,难道齐家医馆便不开门了吗?这件事你交给我吧,明日一早我便修书一封,教管家到医馆走一趟即可。”
黄九郎仍是眉头紧锁:“那先天丹千金难求,管家毕竟年迈,又是下人……”
何子萧想了想,慨然道:“那明日一早我亲自替你走上一趟,求那千金一剂的先天丹,你看可好?”
黄九郎这才展眉一笑:“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子萧,劳你为我费心了。”
何子萧看着他的动人模样,心中一荡,又动了欢爱之念。
黄九郎与他紧贴在一起,自然立时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禁轻轻呻吟了一声,咬牙道:“子萧,求你了……我不能再、再……”
何子萧爱怜地在他颊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我知道,我……会忍住的……”
黄九郎的脸立时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窗外曙光才现,黄九郎就离开了。
离开时他执着何子萧的手,殷殷相嘱:“子萧,先天丹之事就拜托你了,你病体刚愈,一路小心,我今晚再来探你,先天丹所需银两我也会一并带来。”
何子萧嗔道:“莫与我提银钱之事,如今你我一体,我的便是你的,不许你再罗嗦这些琐事了!”
黄九郎听到他那句“你我一体”,脸又红了,横了他一眼,眼波里尽是难以言说的娇嗔。
何子萧带着伶儿回到浣心斋时,已是夕阳西下。
刚刚净过面,换了件家常袍子,还不及喝上一口茶,黄九郎便登门了。
牵了黄九郎的手,何子萧兴致勃勃地带他看客厅里才搬下马车还不及整理的散碎东西:“九郎,你看这块布料颜色多么的古雅,我一眼便看中了,你穿了必然好看。你再看这里,这枝玉簪不错吧?你看,它的质地多细腻,雕工多精致,来,我帮你插上……哦,还有这几本词谱,是新近才流传过来的,我读过了就给你……”
黄九郎初时还微笑颔首以应对,后来发觉不对,不禁又气又急,推了何子萧一下,嗔道:“你明知我心里着急,你还故意与我玩笑!”
何子萧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只精致的小木盒,笑着交给黄九郎:“幸不辱命!”
黄九郎接过,小心翼翼将盒盖掀起一线,一缕奇香从盒内飘出,黄九郎急忙合上盒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将小木盒收入袖中,黄九郎对何子萧深深一拜:“何兄赐药之恩,九郎必当铭记终身!”
见伶儿不在跟前,何子萧涎着脸笑着抱住黄九郎:“我不要你的谢,只要你和我进房,一偿我相思之苦!”
黄九郎红着脸叹道:“子萧,家母现于床榻之上等这良药救命,我哪有心情与你纠缠呵!”
何子萧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垮了下来,黄九郎见了,只得微笑着安抚他道:“何必如此愁眉苦脸,我又不是从此不来,如果家母用药有效,以后要烦劳子萧之处尚多呢!只要你到时不要烦我就好。”
何子萧这才松开手,怏怏送了黄九郎出门。
黄九郎上了驴,连连加鞭,行至无人之处,立时化为一道黄光,向远处急急而去。
强自按捺着满怀喜悦,黄九郎步履轻快地走进六叔公药香缭绕的洞府内。
老者正宝相庄严地在药炉前打坐,黄九郎来到他身边,深深施礼,恭敬地道:“九郎见过六叔公,叨扰六叔公了。”
老者仍未睁眼,鼻子却微微地动了动,然后眉头一皱:“你无须靠吸人精血修炼,怎的与凡人有染?”
黄九郎一怔,立时满面羞红。
清晨从何子萧处离开后,他在距苕溪三百里外的一座山中寻了处温泉,足足泡了一日,希望洗涤去何子萧留在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怕被母亲和阿忱察觉出什么,没想到卜一出现在六叔公面前,就被他一语道破。
尴尬到无话可说,只能不说。
黄九郎从袖中取出那方小木盒奉上:“六叔公,先天丹在此,请六叔公验看。”
老者神情一动,这才睁开眼,接过木盒,启开,一道红光映亮了整个石洞,一股奇香蔓延开来,盖过了洞府中所有的药香。
老者须眉皆颤:“果然是先天丹……唉,九郎,为了你母亲,你受委屈了!”
黄九郎知道他定是猜中了个中曲折,愈加窘困,只低声道:“九郎并没受什么委屈……先天丹已得,六叔公,余下的事宜都要烦劳您老人家了,还有什么需要九郎做的,请您吩咐。”
老者也不多说,思忖了片刻,道:“你去寂云峰将你娘接到我这里来,教她在这里住上些时日。她久病体弱,我只能试探着用药,再视她服药后的情形斟酌方子。其它的,你便不用管了。”
黄九郎面露喜色,再度一躬到地:“九郎拜谢六叔公大恩了!”说着,就要离去。
老者悠悠唤住黄九郎:“九郎且慢……”
黄九郎急忙折回身来,听候老者吩咐。
老者将方才握紧的右手摊开,手心上出现了一只白玉小瓶:“这瓶药你拿去,回洞府前吃上一粒,有去浊提神之效。”言罢,那小瓶自行飞起,向黄九郎缓缓而去。
黄九郎立即明白过来,再躹了一躬,接了玉瓶转身便走。
纵然与何子萧亲近是他心甘情愿的,可他却不能不因此而满心羞惭。
而且,他与何子萧亲近的事情的确不宜让母亲知道,阿忱——更不能知道。
寂云峰洞府一如平日安静得几若无人。
妇人卧在床上昏睡,阿忱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守候,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一个紫衣童子,帮阿忱料理一些粗重的琐事。
这个紫衣童子,原是当日与何子萧初逢时黄九郎救下的那只受伤的小狐狸。
他本是弃狐,道行极浅,方能化人,靠吸人精血修炼之时不知节制,连致数人精血衰竭而亡,结果被一玄门道士盯上,打得露出本相惶惶而逃,幸而遇到了黄九郎,被携来寂云峰休养。
伤愈之后,他执意留在了寂云峰上,甘愿为仆为奴服侍黄九郎,黄九郎见他心诚,手脚又甚为勤快,便留他下来,以弟待之。他本无名,因喜穿紫衣,一向自称紫郎,平日黄九郎和阿忱皆唤他为紫儿。
紫儿见黄九郎回来,立时丢下手中活计,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九哥!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有什么喜事吗?”
黄九郎笑道:“你这双眼睛真是好用,是有喜事——先天丹拿到了!”
紫儿惊喜地:“呀,真的吗?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阿忱姐姐,阿忱姐姐,你听到了吗?九哥说拿到先天丹了!”
阿忱自榻边立起身来,且笑且嗔:“紫儿,你别大呼小叫的吵了姨娘!”说着,眼波流地转向黄九郎,笑意漫过眉梢:“九哥这些日子人都瘦了一圈,为的就是这先天丹,如今,总算是到手了,也算天从人愿了。”
黄九郎回她一记略带匆忙的淡笑后道:“无妨,我正要请母亲起身。方才我去过六叔公那里,六叔公说他这就配药,教我们把母亲送过去。阿忱,你为母亲收拾些衣物,母亲可能要在那边住些时日,紫儿,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你随我在那边服侍母亲。”说着,他转向有些错愕的阿忱:“阿忱,每次你去六叔公那都倍受煎熬,这回有了紫儿,你就不要去遭这趟罪了!这些时日,你也憔悴了许多,趁这机会休养一下,或者出去散散心,都是好的。只是,我不能陪你了。”
阿忱唇边露出一个温婉动人的微笑,顺从地应道:“恩,我听九哥的。”
整理物品的间隙,阿忱轻声问黄九郎:“你身上怎么有股异香,从前不曾闻过的!”
黄九郎心中暗自庆幸,淡笑道:“方才我去六叔公那,他见我精神不济,便给了我一瓶丹药,凝神提气,你闻见的,应该就是这瓶丹药的药香吧!”
阿忱叹道:“我竟疏忽了,你这些日子劳心劳神的,是该寻些灵丹妙药来滋补一下。也亏得六叔公有心了。”
黄九郎道:“你素日里又何尝不是劳心劳神呢?我们两兄妹,再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阿忱嫣然一笑,转过头去却一皱眉。
两兄妹?
九郎从何时起竟跟自己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一番忙乱后,黄九郎携着母亲与紫儿又返回了六叔公的洞府。
六叔公已备好了一切,先以银针封住九郎母亲各处要穴,然后将先天丹研开,添进一碗汤药之中,教九郎喂给母亲服下。
妇人服下药后不久,面色由青白一点点转为红润,沉睡着的面容一刻比一刻迷人。就像一朵已枯败的莲花忽然得了杨枝玉露水,重又焕发出动人的风姿一般。
九郎屏息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的转变,两行清泪湿了脸颊。
虽然历尽了苦辛与周折,自己还赔上了一颗真心……但一切,毕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