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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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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
“秦惜。”
“秦惜。”
神秘幽森的声音乱耳不休,秦惜眉间微折,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一片虚空之中,一把无形巨剑凭空降落,分出无数把小剑,对着她的身躯冲刺而下。
剑雨如注,躲无可躲。
秦惜面色凛起,没来得及摧动元神之力,身躯莫名变成站立,剑雨变箭雨,气势半分不减,稍有不慎,便是千窟万洞,死无全尸!
一柄三尺青峰突现掌心,剑身铮鸣,爆发出恢宏强大的气势。
情势急迫,她猛握住剑柄,内心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战意,陌生又熟悉。明明“魔尊修月”过去远不足半月,她竟觉得暌违已久。
此时此刻,天地间,仿若惟她一人、一剑。
眸中紫电闪过,秦惜挥起三尺青锋,纵横一劈,剑势长虹贯日,所过之处气吞万里,数不胜数的无形之剑啪啪断裂,化作捧捧齑粉,消失在苍穹之中……
对面赐剑之人渐渐浮现,却是一个飞快的旋身,但见背影高挑,玄青道袍着在身,衣摆翻飞,墨发挽作道姑髻,雕花桃木簪横插其中。
周遭环境一样一样映现,桃花点点,飘零飞落。
那坤道发端落了三两片粉色花瓣,她微微侧过脸,稍稍露出线条优美的轮廓,声音淡若缥缈:“比试到此为止,姑且算作道友略胜一筹。”
秦惜慌然醒悟,这似乎并非是她的身体,欲低头确认一下猜测,没成功,倒也得到了证实——她完全动弹不得。
这副身体自发说道:“赢便是赢,输便是输,何故加个‘姑且’,你若不服,你我再来比试比试,莫要躲躲藏藏,死鸭子嘴硬!”
男声,语气颇具嚣张。
秦惜纳闷了,她向来不爱做梦,重生后倒好,做起了这等没头没尾的怪梦。
蓦然虚空震荡,坤道消失不见,连带这副身躯亦是颠簸不稳,晃得她两眼发花,头脑昏涨,所执之剑半明半昧。
苏泽温润和缓的声音不知打哪儿传来,嗡嗡嗡的,教人听不大清楚,原本压退的睡意浮上岸沿。
“噹——”
三尺青锋砸落在地。
神秘幽森的声音再次响起,秦惜意识沉沉,竟听出了急切之意,“秦惜,记得来找我,记得来找我,记得来找我……”
声音没完没了,扰得她烦不胜烦,不得不含含糊糊应了好几声。如此,才换得短暂安宁。
但不消片刻,眉心侵入一股清凉,迅速扩散至整个识海。
识海荡漾,针扎似地细疼,她忙睁开了眼,白衣胜雪的人影映入眼帘。
苏泽收回手,眸子静静凝视她,疑惑出声:“……你身上为何会有魔气?”
秦惜睫毛轻轻颤了颤,万般心绪皆散去,腾一下直起上半身,瞪着一双黑眸,无知且畏惧地仰视他,呢喃道:“魔、魔气?”
“罢了,问你你也不知。”苏泽面无异色,只是眉间折痕轻现,旋身出屋。
她暗松一口气,恰好对方如沐春风的声音缓缓流入耳中,“卯时正刻已过,量你是头一次,便不罚你,速速穿衣洗漱,为师回来之时,要看到你干净齐整的模样。”
人走后,秦惜不慌不忙地掀被下床,坐在床沿,摸了摸眉心,思量起梦境中的内容,琢磨着到底是何方利器,竟害得她无意散出隐在元神之中的魔气。
识海中涌现那一声声急切的嘱咐,她指端一顿,眸中划过一丝沉思。
能悄无声息入侵她的识海,要么近在咫尺,要么身上有什么联系的东西……不管如何,这把剑定是个好东西!
秦惜放下手,捏了捏空落落的手心,眼神狂热,自打踏月断裂后,她好久没有趁手的兵器了。
想罢,她嘴角微翘,心情不错地穿衣洗漱,驻在廊前,眯眼吸气吐纳——或许,哪天可以把这求是山翻翻,没准就挖出宝了!
“看来,你心情似乎很不错。”苏泽立在竹林小道上,淡淡笑着。
“师尊,”秦惜跑下楼,站在他身侧,答非所问,“现在可以开始炼体了否?”
喊死对头“师尊”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似师徒,五回六回情谊厚,七回八回师父走。
秦惜内心如是想,走,是上西天的走。
苏泽眉梢轻挑,意外地瞧她一眼,随后摊开掌心,一根串着玉铃铛的红线飘至半空。
秦惜眉头皱皱,“此乃何物?”
“守灵锁,”苏泽屈指一弹,“可驱邪避魔。”
她就是魔,避什么魔。
秦惜默然,抬起手,弹了弹小铃铛,一阵清鸣荡入识海,她心底生出不适之意,闷声道:“能选择不要吗?”
“待你有了自守灵台清明的能力,要与不要随你。”苏泽好笑道。
所幸她习得隐藏魔气的玄妙术诀,不然真是自己给自己上了道枷锁。
知晓守灵锁对她构不成威胁后,秦惜随苏泽来到天音河旁,望着惊涛拍岸的河流,她突生不详之感。
果然,苏泽道:“天音河除却可锻炼心境之外,还能炼体。昨日你未炼体成功,却能成功攀上山顶,在体修方面想必极有天赋,约摸是你灵根缺乏,体内无物可引导你感受天地力量给予你的馈赠……”
秦惜面色变了变,万万没想到,苏泽教她炼体,竟是让她从爬山开始。
这求是山直冲云霄,不借元神之力,莫说一天两天的问题,就是给她一年也难爬上来……
她一面听他讲解,一面唇瓣蠕动,思索着如何让苏泽换个法子炼。
哪知苏泽一句没头没尾的“准备好了吗”,打得她猝不及防,再回神,人便被一股如水般的力量推下了山崖。
“嘭!”水花四溅。
秦惜浮出水面,木着脸估算,现在连夜逃离求是山的可行性有多大。
答案是:不出百里,必被伏诛。
秦惜:“……”
她乖乖站在了山脚,把双手攀了上去,暗忖,不就爬个求是山吗,多大点事,本尊聪慧如斯,何愁炼不了体!
呼出了一口浊气,秦惜抖擞精神,徒手徒脚攀爬而上。不到一盏茶功夫,指腹生疼生疼,她眉头愣是不皱上一个,继续攀登。
爬山是一项体力活,辟谷丹难吃归难吃,到底很能充实肚腹。
经历了爬、掉落,爬、掉落,爬、掉落……周而复始,不知轮回了多少遍,她未曾有半点饿意。
唯一不舒适的,就是腿肚子与手臂膀子太疼太酸。
秦惜大汗淋漓地伸出手,再往上爬一点,大抵是山腰的地方。
她抖着手抓住石尖,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禁不住暗想:为何还没有丁点铸体的感觉……苏泽一个剑修,哪里懂得凡人如何铸体,他那法子是不是不灵光?
说什么铸体,惟坚持可破,这不是废话嘛。
说什么铸体,应循规蹈矩,这还不是废话!
说什么铸体,要心无旁骛,这——
哗!
腿肚子使不上任何力劲,她蹬了个空,右手心在石尖上狠狠划过,疲惫到了极限的身体失重下坠。
划伤在风中张牙舞爪,翻出血淋淋的手肉,秦惜眸光动了动,想动用元神之力了。
又一次覆在石块上时,她咬紧牙关,把那蠢蠢欲动的想法硬生生按捺而下,忍痛重新攀爬,额上绽现出一条条青筋。此番下来,她全身麻木,不知疼意,不知烦躁,如同一个古老的机关缓慢调动全身。
日迁月移,星辰点点烁在头顶,秦惜依旧在不停地爬,丝毫不知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层热气依稀自其周身冒出,随着她的攀爬,愈变愈大,最后体内开始脱胎换骨!
动作逐渐轻松自如,攀登如行走,再后来,一纵一跃,灵敏飞快。
山门前,苏泽唇畔浮笑,满意地点点头,纳起水镜,步至崖边迎接他劳苦一天的弟子。
一双青筋微露的手撑在了崖边,幻影一闪,玄袍少女站上求是山山头,衣发在山风间乱舞。
山脚藏在云雾缭绕里,她往后一砸,躺在了地面上,目光呆滞,轻声道:“可算爬上来了。”
也不知有没有铸体成功。
乌黑的双眸眨了眨,她遽尔直起上半身,后知后觉地举手端详掌心,面上爬起惊喜的神态,她这是铸体成功了!
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势通通不见踪迹,甚至感觉体力充沛,浑身力劲宛若使不完!
“感觉如何?”苏泽清雅的身影现在旁侧。
秦惜眸中闪着欣喜的光芒,嘴角微翘,“我铸体成功了!”
她打小天赋异禀,修行鲜遇瓶颈,可谓平步青云,还是头一遭如此艰辛过。
苏泽对着她赞许地“嗯”上一声,含笑道:“今日的锻炼到此结束,明日还是卯时正刻,切莫再迟到了。”
骈指一凝,一张玉符贴在了她脑门上,下一刻,秦惜直接出现在了小竹楼中。
一桶逸着灵气的药水摆在屋内,她除衣跨入木桶,泡了一会,眉眼舒适地展开。不提他们之间的怨怼,苏泽此人做师尊委实称心称职。
清理好身体,她上榻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