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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口嫌体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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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靳王大婚之后,蜜儿收敛了许多,不再主动接近靳王。从前天天蹦哒到他面前叽喳个不停的画面,如今简直是绝迹了。
靳王早朝归来,经过了蜜儿的久弦殿,脚步在那门前放缓了不少。他每日都故意绕来这边,即便从靳王府正门至长卿殿,并不必经过那片庭院。
而他偏偏只有今日偶遇上了蜜儿。
蜜儿正站在久弦殿门前与邢风交谈,似乎在委托他什么。
对话结束后,蜜儿发现了靳王的注目,却在目光相触的一瞬,主动地规避,转身回到殿中。没有一个声问安,甚至连颔首之礼都省却。
不是她不想见靳王,而是她不知道,如今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司马玥并没有追究她的失礼,这难道不是他所求的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吗?
在她转身以后,司马玥却依旧盯着她的背影,步调放得极慢,只为多看她几眼。
于靳王而言,靳王府冷清了。
虽然在遇到蜜儿之前,二十年来,这里几乎日日如此,但如今却似少了点什么。
司马玥在曲绘殿处理军中琐事,邢风则立于旁侧。司马玥见到邢风,似乎一刻都静不下心来,他内心焦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今早,你们在久弦殿前都聊了些什么?”
靳王轻描淡写地拂过一句,显得多么不经意。
“啊?”
邢风怔了一下,好似对靳王的提问有点错愕。
见邢风吞吐,司马玥抬眸注视着他。
邢风回过神来,如实回禀:“最近王府似乎有鼠患肆虐,乌孙小姐有点害怕,一连几天都不敢入眠,她找属下要点砒.霜。”
“砒.霜?!你给她了?”
靳王眸色骤紧,焦灼地问道。
“还没。”邢风说道:“不过,属下应承了,今晚会拿过去一些。”
“不可!”
靳王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语气刚强不容反驳。冲口而出以后,他自知失态,又缓和地说了句:“鼠患?本王倒是没留意,久弦殿那边...很严重吗?”
靳王语气平和地询问道,他对蜜儿依旧是格外留神。
邢风报以微笑,回答道:“也没有很严重,兴许只有两三只。不给吗?但她似乎颇害怕那玩意,才求助于属下,毕竟在王府,她也没认识几个人。”
话音刚落,邢风便意识到不妥。又低头作揖,补充了一句:“她也不好惊动王爷。”
靳王仍旧盯着邢风,若有所思。想起当初她因为一条蛇而坠下了树,想必是真的很害怕。
靳王轻轻一句:“若你得空,便帮她处理一下吧,但用不着砒.霜。你身手敏捷,不至于连几只劣鼠都处理不了吧!”
“是,王爷。”
得邢风的回应,靳王舒了一口气。
半夜,靳王偷偷跃至久弦殿房顶,掀开了顶瓦,以慰藉相思之苦。蜜儿还未入眠,她坐在床榻之上,询问侍女妙妙:“邢统领还没拿砒.霜过来吗?”
“小姐,邢统领说王府里没有砒.霜,但他说,明早会过来处理这些耗子的,您就多忍耐一晚,好不好?”
蜜儿垂下头,落寞地说:“没有吗?那好吧,你去歇息吧,不必陪着我了。”
“小姐你一人可以吗?”侍女扶着蜜儿的肩,关怀地问道。
“没事,你去吧。”
侍女退下,房中又剩下蜜儿一人。
她并没有躺下歇息,而是抱膝蜷缩在床榻角落里瑟瑟发抖,没隔多久,便传来了啜泣之声。
司马玥骤觉心脏被攥紧,他身体抽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遏止往下跳的冲动。
蜜儿哭了良久,哭累了才缓缓睡去。可蜜儿并没有好好躺下,而是依旧蜷缩着靠在墙边,夜半寒意蚀骨,她却与被褥分隔甚远。
次日清晨,邢风如约就来到了久弦殿灭鼠。
鼠患似乎比他料想中严重,殿中各处都有豆子大小的耗子粪便,角落里一些小物件都出现了被啃咬过的痕迹,难怪蜜儿如此害怕。
耗子狡猾,善于藏匿,一清早下来,邢风仅仅灭去一只,而殿中耗子绝不止这一只。
蜜儿说的没错,放砒.霜才是最好的灭鼠方式,但邢风当然也理解靳王为何如此严厉禁止。
不得不说,蜜儿今日似乎有些萎靡。她近日来夜不能寐,加上夜里受寒风侵袭,理所当然染了风寒。
邢风离去后,和靳王复命。
他说明了久弦殿今日的灭鼠情况,再次提出以砒.霜灭鼠。邢风提议,他可亲自前去久弦殿放药,而不经蜜儿之手。
靳王眉头又紧了几分:“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砒.霜灭鼠本是常见,确实是最盛行而有效的方式。邢风阐明后,靳王终于松口:“那行,你去办吧。记住,控制好剂量,置于不显眼的地方,还有!药断不可交于蜜儿手上!”
“邢风明白!另外...”
“何事?!”靳王懆急地追问道,似乎嫌弃邢风的语速太慢了。
“今日见乌孙小姐甚是萎靡,兴许...”
“许是着了风寒!半夜入眠不盖被褥,这不是自找的吗!”靳王再一次抢言,脸上颇有苛责之色。
邢风看着靳王,百思不解,寻思着这靳王怎么比他还清楚?
半晌过后,靳王抚平了方才愤懑,缓和地撂下一句:“让时雨去看看她吧。”
时雨领命去往久弦殿,而蜜儿已经发起了高热,她病恹恹地躺于床榻上,已是神志涣散,连喂去的药都没吞下多少。
时雨把她的情况回禀靳王,靳王来回踱步,甚是不安。
夜半时分,靳王翻窗闯进蜜儿房中看望。
只见少女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而脸颊却是潮红。他伸手轻轻探于蜜儿额间,灼热的触感让他心疼。
蜜儿迷迷糊糊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蹙起眉头,喃喃的低吟,看出来她实在难受。司马玥伸手,无比疼惜地轻抚着她的脸颊,而蜜儿的手忽而从被褥里钻出,拉住了司马玥的手。
司马玥并没有把手收回,反而是回握着蜜儿。蜜儿微微侧身,拉紧司马玥的手,撒娇般用脸颊往他的手背揉蹭。
司马玥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脸上一副溺爱之色。他俯身向前,一个吻落于蜜儿前额,轻声在她枕边耳语,语气却带了点苛责:“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药?怎么是还那么烫?”
昏暗的房间让司马玥放开了拘束,二人的温存带入一种入骨的缠绵,他已经许久没有与蜜儿如此亲密无间了。
久违的柔脂香气萦绕在鼻尖,一个吻蜻蜓点水地落于蜜儿唇瓣。蜜儿迷离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缝,眼皮极重,梦呓般轻轻唤了声:“大灰狼...”
“你叫本王什么?”
司马玥绝对是听清了,他只是想重温一下,这个小丫头居然称他为狼,可他一点都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个称谓十分称意。
蜜儿紧握着他的手甜睡入梦,待到五更之时,司马玥悄然离去,仿佛从未来过。
次日清早,蜜儿醒来,高热已经退去,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她依稀记得昨夜与靳王的温存,连忙拉着侍女询问道:“昨夜殿下是不是来过?!”
“啊?怎么可能,小姐你是不是病迷糊了?”侍女矢口否认。
靳王昨夜从侧窗进出,并没有经过久弦殿的正门,侍女当然不知情。
蜜儿垂下了手,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她抿了抿嘴,喃喃细语:“是吗?果然是个梦。”
时雨如常地向靳王回禀今日蜜儿的情况,说她病情已经大有好转。
司马玥微微勾起嘴角,那双星眸蕴上了笑意,平和地应了一声,似乎心情极好:“知道了!”
没过多久,又到了老王爷的死忌。
每年的这个时候,司马玥都分外忧郁,靳王府的下人们都会格外的恪守本分,以免触了靳王的逆鳞。
司马玥在当年战场遗址鸣窟山附近建了一个衣冠冢,每年忌日,他都会风雨不改地前去鸣窟山祭奠老王爷,更会待上几天,与老王爷好好说说话。
蜜儿自知道老王爷的死与父亲有关,她十分内疚。
看着靳王近日操办祭品,蜜儿心头响彻一个想法。想在老王爷坟前祭拜,正式道个歉,主要也想让靳王心里好过点。
她缓缓走近靳王身侧,行了个礼,柔声请求:“蜜儿可以与殿下一同前往吗?”
司马玥回头,那夜的温柔已经不复存在,他依旧端起一副威仪之色,简练地回绝了蜜儿的请求:“不可。”
鸣窟山是战乱遗址,不毛之地,枯骨堆叠绵延数里成山,颇为阴森,更盛传夜里各处有孤魂夜游,哀灵嚎哭,人人闻风丧胆避之则吉,绝非心旷神怡的隽秀河山。
靳王久经沙场自带一身肃杀之气,神鬼莫近,自是无惧的,可像她这一种娇怯少女,去这种地方作甚!
蜜儿垂下眼眸,再次请求道:“蜜儿没有恶意,只是想与老王爷坟前上炷清香而已。”
“不必装模作样,想必父王也不愿见到你。”
司马玥嗤笑一声,仍是横眉冷对,他善于敛藏情绪,尽管内心万般偏宠,嘴上依旧说不出半句好话。
看着司马玥毅然的眼神,蜜儿知道他不可能退让,她低头攥了一下衣裙,半晌过后才再发一言,缓和气氛:“那...好吧,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司马玥正眼看着她,语气寒凉蚀骨:“有事?”
“没有...打扰了殿下,蜜儿告退。”
蜜儿仍是看着他,目光却涣散了。靳王的冷漠再次把蜜儿的一丝希冀扼杀,她不再强求,再次行了个礼,落寞地转身而去。
蜜儿背对着靳王,情绪快到临界点,宛如又一刀刺在心尖,接踵而来的打击让她仿如置身于悬崖边,只要再轻轻一推,就彻底坠入万丈深渊。
此时,右营将裴征站在远处,把两人这番往来尽收眼底,嘴角掀起一抹幸灾乐祸般的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