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朋》望珂

2、第 2 章

　　安静舒适的咖啡馆总会和职业精英联系在一起，两个手上拿着奶茶的商务人员在此刻却显得格格不入。

　　我不懂为什么赵远带我买完奶茶后，还硬拉着我去咖啡馆？

　　他总不给我拒绝的理由，就像很多年前给我送早饭那样。

　　他坐在我对面，桌上一杯咖啡，手上一杯奶茶。

　　我觉得很奇怪，明明要喝咖啡为什么刚才还要买奶茶？这很浪费。

　　他松了松喉结处的领带，在我看来他似乎有些紧张，全然没有会议室里的从容不迫。

　　“赵远”，本来我想叫赵总，但我猜他听了一定会不高兴，于是改了个称呼，没有赵总那么疏离，也没有赵小圆那么熟稔，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赵远，是有什么事吗？”

　　他说：“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啊，应该已经很多年了。

　　我从来没数过和他分别了多少日子，没有盼头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伤神。

　　“是很久了，你这次回来还走吗？”我问他。

　　他好像有些开心，说话语气都和平时不一样：“不走了，公司就在这儿。”

　　我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喝了口奶茶。

　　奶茶没有记忆中的甜，还带着淡淡的茶香，唯一不足的就是它是凉的，里面的配料嚼起来没有先前软糯。

　　不过谁会在七月份买热饮，我觉得自己的想法飘得有些远。

　　“这次味道还好吗？我知道你吃不了太甜的东西，就让店员少加糖。”他小心翼翼的问，让我有种被讨好的错觉。

　　我说还不错，挺清凉的。

　　他笑了笑，随后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双唇抿在了一起。

　　“方朋，我...我想”

　　为什么他又结巴了？我打断他：“你不是说你好了吗？”

　　他有点局促，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他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还好又恢复了正常，我真怕人家在国外千金求药好不容易治好的，一到我这儿又回去了，我可担不起这罪。

　　我说没有喜欢的人。

　　“那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当你男朋友，国外这几年我一直很想你，这次我真的不走了。”

　　说实话，听他说完这些我的心还是剧烈跳动了一下，就像那天听到他说要出国那样，只是慢慢又平静下来。

　　他在等我回复，样子还有些急切。

　　但我现在想的居然是堂堂上市公司赵总人前人后居然有两幅面孔。

　　他见我没说话眼里的光都淡了些许:“你答应吗？”。

　　“赵总，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眉头皱了起来，面色有些严肃，我觉得这才应该是赵远，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的赵远。

　　这番对话很无聊而且也没必要,我低着头嗦奶茶喝。

　　赵远还在那边问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个机会。

　　我觉得他好像又有毛病了。

　　我应该是个心冷的人，连看着母亲的尸体都没流一滴眼泪的人。

　　“赵远，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只想着一定要和少年时期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从来没考虑过现实的因素，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他说：“只要我们能在一起，现实中的阻碍都不是问题，你有什么顾虑就和我说，我去解决。”

　　我头又开始疼，老毛病了，这次不是因为加班，而是想到了陆老头。

　　我把车停在巷子外面，在街边买了一带小酥肉边吃边走回家，身后有个跟踪狂一直踩着我的影子。

　　我把最后一块小酥肉放进嘴里，油纸被扔进垃圾桶，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继续走。

　　终于身后的人耐不住性子：“方朋，为什么？我感觉你之前应该有些喜欢我，我是哪里做的不好？”

　　我没理他，其实是不敢面对他。

　　赵远说:“只要你说一点都不喜欢我，很讨厌我，我现在就不再缠着你。”

　　我问自己喜欢吗？可能吧，不然怎么在他面前无时无刻都是自卑的。

　　我停在了陆老头门前，不想掏钥匙也不想进家门。

　　我想，要是陆老头没死，我还能问问他该怎么办。

　　要是赵远还是个结巴该多好，这样在他问完一个问题之前我就能打断他。

　　他说:“你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凭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也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凭什么？！”我转过身回应他的质问：“就凭你是公司总裁，身家千万，而我只是一个打工的，你们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失业的打工的！”

　　我又一次把火气洒在他身上，因为他是资本家，我觉得我有些有恃无恐。

　　他说没关系，他不在乎，钱对他来说不重要。

　　可我在乎。

　　在咬下第一口包子的时候，我就在乎。

　　他还在向我走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向来不喜欢别人靠近我的领地，那里有我最后的秘密。

　　赵远说我把这些看太重了，撇去这些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人没有贵贱之分，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些？

　　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他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撕开一寸：“为什么，凭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哪有什么振振有词，外表光鲜亮丽的项目组长，谁知道私底下是住在这种破烂的房子里。

　　我对他说：“我来告诉你凭什么！凭我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住了二十年，凭我妈是个女支女，我是个不知道她和谁生的杂种，也凭我妈有尿毒症多囊肾，会遗传的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凭你不是同性恋。”我垂下了手：“而我是。”

　　说到后面我都快哭了，原来我已经幻想过这么多次分开的理由，即使从没有开始过。

　　赵远好像被我吓到了，但这也正常，正常人听了都会避之不及。

　　不过他好像有病，因为他突然抱住了我，还在我肩膀上哭，说对不起，说他不知道这些，还说心疼我，应该早点回来。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最难熬的日子都已经过来了，那时候都没哭，现在过得还不错其实应该笑。

　　但这些我没对他说，因为有人替我难过的感觉似乎挺不错的。

　　我真不应该相信赵远的鬼话，现在是晚上11点，他就躺在我旁边。

　　我家就一张单人床，两个男人睡一起很挤，而且他还一米九。

　　空调扇叶上下摆动，27°的风不冷也不热。

　　我让他别动手动脚的，不然就算车没油也要把他扔出去喂蚊子。

　　他很奇怪，他说他的车没油回不去，我说我送他，他却死活不肯，坐在床边拉都拉不动。

　　我很爱睡觉，每天十点必须上床，早上七点半才会起，同事都说熬夜才是年轻人的潮流，我这是提前步入中老年。

　　无所谓吧，我觉得这很健康，能活到九十九。

　　赵远的手不安分地从后面箍住我的腰，11点我困意全无。

　　他在耳边问我，为什么觉得他不是同性恋？他说：“我喜欢你，你是男的。”

　　我说：“因为你和女生在一起过。”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身体愣了一下。

　　大学的时候，学校有一次暑期交流活动，地点正好是赵远留学的那个地方。

　　等交了报名表我才反应过来，这次交流活动对我来说非常不划算，一万块的费用，得兼职很长时间才能填回来。

　　但我还是去了，不过运气不好没能远远地看到他，只在最后一天从别人口中听说赵远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带走了我的被子，竖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冤枉啊！是那些女生一定要追我，我真的拒绝了，我还说我在国内有喜欢的人，是男生，但她们都不信！”

　　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没戴眼镜，穿着小一码的睡衣，头发也散了几根在额前，哪有白天的威风样儿。

　　我把被子拽回来，他也顺势躺下，还是那个姿势，手不要脸地箍住我的腰。他说：“再说了，我要是交女朋友我爸妈还不得打死我，这不祸害人家姑娘吗？”

　　这回换成我惊讶，又听他说他爸妈早就知道他的性取向，在出国的第二年被他们发现看gv，索性就直接出柜，还说在国内已经有个喜欢的人。

　　他说本来计划在国外读完书就回来的，结果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我佩服他的勇气，毕竟这年头敢当面出柜的人很少，换成我自己都会犹豫再三，但我也没这个机会。

　　我开着玩笑问他：“你和我说这些难道是让我跟你回家见你爸妈吗？”

　　没想到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有些尴尬。

　　他说：“我和爸妈说我喜欢高中的同桌，他们似乎还有点印象，说你成绩挺好，长得也挺好看。一开始他们不同意，我软磨硬泡了好几年才啃下这块骨头。我爸说我当时那个怂样，话都说不清楚，你能接受表白才怪，他还说这次要是再不成功就没脸做他的儿子。”

　　我听了笑得肚子疼。

　　他又问我，能不能在一起？

　　我说：“我没有你有钱，不能带你吃港式早餐。”

　　他说没事，他喜欢包子豆浆。

　　我说，我要是和我妈一样生病了怎么办？

　　他说他给我找最好的医生治疗，身上器官哪里不好换哪里。资本家就是罪恶。

　　我说，要是你之后突然想通了要结婚怎么办？

　　他说明天就带我去国外领证，婚前协议钱全归你。

　　我说，我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之前那杯奶茶太甜，我不喜欢，今天这杯奶茶的啵啵不好吃。”我知道我是在没事找事，但撒娇就像撒火，控制不住。

　　他说：“那怎么办，外面做的都是这样，要不我专门给你开一间奶茶店吧？口味随便你调，我有钱，不对，是你有钱。”

　　我白了他一眼，当他是在开玩笑。

　　“所以我们能在一起了吗？”他问

　　“还有一个要求，你接下来一年的早饭归我管。”

　　“好！”

　　“顿顿包子豆浆。”

　　“啊——”

　　在一起两个月后，我在他文件包里看到了一份奶茶店企划案。

　　他是真的有病，随口乱说的都当真，一分钟几百万的老总居然盯着一份奶茶店企划案看好几天。

　　我拿着它甩在赵小圆面前，提醒他：“你是总裁。”

　　他翘着二郎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昂，我知道啊，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