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楔子
相比起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夏树良的死讯并不让人过分惊讶。
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再加上灵视眼被强硬地剥夺，死亡是意料之中的事。
没有人会责怪主治医生以及其他医务人员，大家都知道，以夏树良内丹的破裂状况，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迹。由于视力被强硬夺走所引起的并发症，在医生持续了长达2个小时的抢救之后，心电图的波纹彻底死去。伴随着心电图的死水微澜，手术室外面短暂地响起一些哭声。但没有人心情失控，也没有人过度悲伤，因为这个结局他们早已经想到了。
只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正一教的叛徒——夏树良的师弟萧振邦仍然逍遥法外，这是整个派教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教派内部参考的刊物当中，夏树良的死讯就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在大学的教室内，少女用颤抖的双手摸着上面的标题，一边潸然泪下。
“橙子，你怎么了？”
被叫做橙子的少女似乎还记得自己正在听教授的讲座，她用手拼命捂住嘴唇，似乎强忍着哭泣和哽咽，背部不断颤抖。
作为正一教嫡传大弟子，夏树良在面对敌人夺取视力的威胁依然没有暴露组织的秘密，这对于整个组织来说是英雄的人物，正一教为他举行了小而隆重的葬礼仪式，仪式上各方兄弟教派的道士，甚至是教派外各个相关领域的人士都参加这次的葬礼，有些着比较正式的道袍，有些穿西装和领带，几个人的右边佩戴一朵白花。新任的祖师爷朱正一，挥舞着拂尘进行隆重的讲话，台下时不时响起几声哭泣。有人将葬礼直播到视频网站。几个人在底下评论：
“不懂就问，这是哪个家族的富二代？”
“他不是富二代，是淮安城的布阵人，之前在淮安城建‘防火墙’的，在重症病房被杀死了。”
“什么是‘防火墙’？”
“就是结界，法术之类的东西，之前用它防止‘那些东西’入侵的……”
“什么东西？”
“你是刚来的吧。就是鬼怪之类的啊……淮安这地方邪门得很，据说是人间入丰都鬼城的必经之地，人死后都会经过这里……”
“这是迷信吧，妖魔鬼怪怎么可能会存在？”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一看你们就是新来的，总之淮安这地方特别邪门，晚上去便利店买个东西，还会碰见无头鬼尸……”
有些人一边看着直播，一边在底下评论萧振邦这样做的原因。
“听说是因为师兄弟之间的不和。你知道，道教组织就是一个谋取暴利的大染缸，稍微有些蝇头微利就争个不停。”
“说的也是，听说这个萧，背景身份不简单呐。应该和师兄争某个职位，争不过然后就背叛了师门。”
“嘿，听说两人相差3岁，夏也是萧的前辈啊，萧这小子太没品。”
“能在别人病重的时候还特地过去把眼睛挖掉，看来萧对夏怨恨颇深呐。所以说不要得罪修道之人，阿弥陀佛。”
“楼上太搞笑，道教佛教傻傻分不清楚。”
“道教圈子太乱，夏之前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业界出了名人品差呐。”
“听说修道之人每年有两个杀人名额，这是真的么？”
一位称自己家里有孩子上大学的网友评论道：“你们还在关心这些，夏是淮安大学城的布阵者，他死了，结界也慢慢不行了，之后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从阴间闯进来，现在各界的驱魔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大家快救救大学城里的孩子吧！愿天神保佑！”
“保佑！！！！”
“保佑！！！！！”
接下来的十几个用户在下面排起了队，整齐划一用了双手合十的“保佑”表情。
八达路边的一家露天咖啡厅，其中一人正在无聊地刷着手机，偶然的机会下，他点开葬礼现场的直播，他一边看，一边刷这评论区，不知道谁在作这样一条评论：
结界已经破损，灾难正在来临。
结界已经破损，灾难正在来临。
结界已经破损，灾难正在来临。
小小的弹窗里，又开始新的一轮排队，相同的文字整齐划一地，像排着队似的充斥着整个屏幕，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发，后面逐渐出现了跟风者。小小的直播间爆发出一阵末日的狂欢。那人看得有些不耐烦，索性关掉评论，继续看直播。直播的现场似乎有点熟悉，仔细一看，就在自己所在的街道。
一种不详的气息笼罩着小小的街道。一声唢呐撕破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那是不成曲调的《一枝花》，一种哀伤又扭曲的情绪寄托在粗糙的唢呐声中。声音离街道越来越近了，随着这撕心裂肺的唢呐声，一支黑色的丧葬队伍出现在街道开端的拐角处。为首左边的一个道士手拿着一个古老的铜铃，每走几步就摇一下，一边向上抛洒铜钱形状的黄纸。中间的人捧着夏树良的遗像，两个唢呐师傅在队伍的右边，明明只有两人，声音却回荡在整个街道。混乱、扭曲的唢呐声中，一群人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跟在后面，他们或是穿着道袍，或是着西装，左边统一缠着黑纱。
这些参加丧礼的人动作有些诡异，他们的表情隐藏在阴影当中，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麻木。还是经历了很多灾难之后再也没有办法做出情绪了。他们只是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跟着队伍走着，脸上无情无绪。
纸帛纷纷扬扬飘在半空中，一阵冷风刮起，令人起一阵鸡皮疙瘩，视线循着飘扬的纸帛向天上看去，乌云密布的天幕，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猩红色。猩红色天幕，黑色的丧礼，纷纷扬扬的纸钱，还有一阵狂风下形状扭曲的草木，这一天八达路的场景，仿佛预示着淮安成即将到来的末日。
黯淡的日光被浮云遮蔽着，仿佛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异地的某所大学，女大学生杨橙子匆匆忙忙地在自己宿舍收拾行李。
“橙子，你要去哪里？”舍友担心地问，自从看到那本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奇怪刊物，橙子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失魂落魄的。
“嗯……我没事。”橙子嗫嚅道，“不好意思，我要坐火车回家乡一趟，我们家出了一点事……”
舍友跟着焦急起来：“你说的是淮安城？出什么事了？”
“现在没有办法解释，麻烦你，帮我请个假吧。”还没等舍友回应，橙子迅速地抄起行李箱往火车站奔去……
不知情的群众们看到丧礼的照片，好奇这是哪个家庭的人，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一片侧着头看一边唏嘘。送葬的队伍静默地行进，照片中地遗像兀自笑着，哀哀戚戚的唢呐声贯穿人的耳朵。那一天整个淮安市被一种压抑的氛围笼罩，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多数人都呈现不同程度的心情低落，人们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快要来到这脆弱的淮安市。淮安市乃邪气聚集之地，地势低洼，周围有山丘阻隔。中央的魔窟就是淮安大学城的所在。作为最年轻的的布阵人，谢树良一直隐藏在视线的背后，默默地建立了一个结界。结界是阴间与阳间的屏障，无论阴间的妖魔鬼怪多么凶猛，只要有强大的结界，就犹如罩上一个保护罩，淮安市就会一直很安全。结界和布阵人的神经连接在一起，结界发生异动，布阵人也会感觉到，但是随着谢树良的病亡，结界的威力越来越弱，妖力强大的妖魔鬼怪冲破了结界，来到人间肆虐，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最接近魔窟的淮安大学城。
整个淮安市的警力都在寻找穷凶极恶的罪人萧振邦，当然，是以“偷窃”这个不痛不痒的名义。他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没有人知晓。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即使抓到了人，也无法定罪，毕竟邪灵异术只是一小部分相关人士的秘密。但是大家都怀抱一个希望：如果他能够把他夺取的东西交出来，很快这座城市就能找到下一届的布阵人，这样，这座城市又会得到暂时的安宁。
淮安派出所。
“颖叔……头儿，大事不好啦！”刚到派出所工作的小吴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
颖叔正在办公室抽着烟，他那梳得整齐的山羊胡现在已经“杂草丛生”，他脸上沟壑纵横，皱纹比平时还要更深一些，眼底耷拉着两个厚重的眼袋，他顶着一整头花白的头发，无声地坐在一盘象棋的前面，象棋呈现一盘残局，旁边是一套茶几，茶几上的酒精灯正咕嘟、咕嘟，寂寞地煮着水，旁边只放着一个杯子。
“老大，八达路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看见萧振邦……老大？”
颖叔抽烟的手僵住了，几天以来他一直在寻找萧振邦的消息，但是都没有下落，现在有了消息，想象之中的喜出望外也没有到来，他茫然看向茶几，一种违和感产生了。
那里原本应该有三个杯子……
“他在哪里？”
小吴愣了一下说：“在八达路附近，夏……老板葬礼队伍的地方。”
颖叔清了清嗓子，把烟头往烟灰缸狠狠一摁：“发散所有兄弟，去八达路包抄！”
葬礼的队伍缓缓行进，不久之后，竟然响起了警车的声音。一时之间，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唢呐声、还有人们议论的嘈杂声混在一起，整条街道上吵闹不已。
警方下了警车之后，真的发现在一个角落上有一个可疑的黑影，这个黑影隐藏在一个小巷子里，默默注视着丧礼的队伍。但是也没有靠近的意思。
“自己大哥的白事很好看么？”巷子的深处，一个老练的声音响起。黑影似乎感到十分意外，猛地转过身去。
说这话的正是派出所的老警员颖叔，他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兵力，在八达路附近搜索，自己则独自寻找着各个隐秘的角落，他掏出手枪道：“萧振邦，你终于出现了。”
原来黑影就是萧振邦，他没有说话，沉默地注视着颖叔，眼中看不出表情。
颖叔继续说：“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找你，他们说你杀了自己的大哥，还挖了他的眼睛，但我始终没有相信。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自信看人的眼光很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杀害自己大哥的人。”
萧振邦一动不动地看着颖叔，突然身体敏捷地动了一下，像要逃走，但是颖叔早就从他肌肉的运作当中猜出他的目的，他用枪指着说：“别动！不要逼我开枪！”
萧振邦看着颖叔，随即笑了一笑，他说：“我有没有挖师兄的眼睛，用您的双眼确认一下吧。”随后，他冷冷地低声念了几句咒语：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迅速一闭一睁，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诡异，萧振邦的眼睛正在慢慢变色，眼白部分变成黑色，眼球则变成银白色。
颖叔冒出了冷汗：“这……这是灵视眼……怎么会在你这里？”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本是夏树良自己的法术，却不知道被用了什么手段，转移到了萧振邦的眼中。
眼前的事实让颖叔又震惊又愤怒，他颤抖的双手举起手枪，手却迟疑了半秒，但就在这半秒之间，萧振邦已经闪到颖叔的身前，一个膝顶让颖叔吃痛，在一个手刀劈中了后脖子。饶是多年警队训练的颖叔，经一个年轻力壮的人这么一劈也受不了，他痛得捂着脖子蹲在地上。
“你这臭小子……”颖叔咬牙切齿，“小心遭你祖师爷的报应！”
萧振邦看了看颖叔，随后缓缓地向葬礼的队伍靠去……
一辆火车停靠在淮安东火车站，橙子急匆匆地下了车。在刚下车的一刻，一股寒意马上遍布全身，仿佛整个人在冷水里泡着一样，她感受得到，这个城市的瘴气正在达到前所未有的浓度。
她抬眼看着猩红色的天幕，天幕之下，暗影浮动，魑魅魍魉正乘机袭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